这个故事中提到了一个词:贵族。
副本的名字叫《贵族们的游戏》
两个字直接扣题。
但是故事中,贵族是陨落的那一方。
本该千娇万贵长大的小男孩被剥夺了贵族的身份,像普通人一样,过着普通的生活。
在这个游戏副本里,贵族是躲在幕后可以呼风唤雨的一方势力,他们把囚犯在监狱里的生活当做真人游戏来欣赏取乐,甚至像神明一样,轻易决定囚犯们的生死。
两者不是简单的差距,而是一条平行线上的两个极端。
夏稚想不透其中的共同点是什么,但是莫名的,他觉得这段儿童睡前的读物故事充满了惹人深思的惊悚感。
“咔哒。”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夏稚瞳孔一缩,迅速抬起头,看向大门的方向。
门开了,维持仅仅开启一道缝隙的角度许久,久到夏稚呼吸急促,生怕在那条黑暗的缝隙中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
随后,门被彻底打开,俊美的男人站在门外,目光柔和地望着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少年。
“我还以为看错了。”弗拉德碧蓝如海的眼眸泛起温柔缱绻的光芒,他看出少年的紧张,却不点明,说:“你偷偷来我的办公室做什么,甜心?”
夏稚手里的书还没收起来,虽然它很小,但也没小到可以让人忽视。
人赃并获,再撒谎的话,就太明显了。
【实话实说。】HR222突然在脑海中提醒:【别害怕。】
夏稚咬唇,确实,如今只有实话实说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我……我是来找你的。”他深吸一口气,道:“看你不在,就想等等你。”
弗拉德已经走进来,正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将他肌肉线条匀畅的上半身完美展现。
听见少年的话,他似是不解,停下动作看过来:“嗯?”
夏稚也不敢继续在休息区蹲着,索性放开了动作,故作无所谓地把故事书随手放在咖啡台上,然后毫无留恋地来到弗拉德身边。
“我有事想跟你说。”他小声说。
弗拉德把外套脱下来,随手递给了夏稚。
而夏稚也没有犹豫地、自然接过,还整理一下,搭在自己胳膊上。
做完这一切,抬头发现弗拉德正在看他,随即想起自己做了什么,脸色一红,又十分尴尬地抖开外套,挂到衣架上。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弗拉德说:“你刚才的动作,像……”
“一位妻子。”
弗拉德似是满足般叹息一声,从夏稚身后环抱住他,喃喃道:“我的小妻子……”
夏稚本来害臊得不行,闻言刚要反驳,却被弗拉德后面的话惊在原地。
又是这种奇怪的开场。
我的甜心、我的小妻子……
这一次,就跟《我的小玫瑰》差两个字。
这算什么,一种口癖吗?
挣了一下,抵不过男人的力气,夏稚小声说:“弗拉德,你先放开我。”
弗拉德:“让我抱抱吧,这几天经历的事令我感到烦闷。”
夏稚沉默几秒,又一次推他的手臂,“累了就去沙发上躺下,睡一会也行。”
弗拉德轻笑:“只是烦闷,又不是疲惫。不过你愿意陪我睡的话,我会考虑。”
这次夏稚直接带了点力气推他,弗拉德顺着他松开手,让少年钻出自己的怀抱。
夏稚一回身,就对上一双宛若晴天般灿烂的蓝眸。
弗拉德就只是望着他,露出幸福的笑容。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热的夏稚鼻尖发酸,稍一控制不住,就能委屈得哭出来。
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就如同他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一样。
“你不问我吗?”夏稚低下头,声音清浅,“我来到这里,还私自动了你的东西。”
“你不是回答了吗。”弗拉德说:“声音变了,为什么?想哭了吗?”
夏稚抬起头,眼眶微红,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弗拉德:“甜心,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观察你——我的心逼迫我这样做。”
丧心病狂的情话。
夏稚垂下头,露出一节白嫩的脖颈。
“弗拉德,你很奇怪。”他说:“不是吸血的那种奇怪……而是你这个人,就很奇怪。”
他的眼前起雾了。
水光汇聚。
但夏稚不想哭的。
就只在这一瞬间,他控制不住自己。
被弗拉德点明后,那种怪异的情绪像是有了突破口,委屈被无限放大。
优雅的男人抬起双臂,这一次,从正面拥人入怀。
“小玫瑰的故事,看懂了吗?”
夏稚头抵着他的肩膀,闻言,身体一颤,随后摇摇头。
他的动作,好似撒娇般,蹭到弗拉德的锁骨。
这一行为明显取悦了男人。
“你会懂的。”弗拉德说:“用心观察一切。”
…
【所以你觉得,弗拉德是在提醒你什么?】
坐在待客区门外的台阶上,夏稚情绪已经稳定,他的手撑着下巴,目光眺望远方。
等卫辞或狼图出现的同时,他也在思考监狱长办公室里发生的事。
冷静下来后再回忆,夏稚才发现当时的自己有多么多愁善感。
反正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尴尬的。
离开那里,情绪瞬间平稳,不想哭了,也不委屈,脚步轻快,甚至对弗拉德没有追究自己这件事感到庆幸。
但夏稚又很确定,当时的情感波动不是他为了欺骗弗拉德而装出来的。
闲来无事,就拉着HR222闲聊。
[不仅是这样。]夏稚摸着下巴,想道:[他的话更加证实《我的小玫瑰》这本书很有用。]
一段幼稚的童话故事,居然能被呼风唤雨的监狱长记住名字。
【你记住了故事内容吧?】
[当然,它的内容并不多。]
【你觉得它有什么用?】
夏稚想了想:[感觉好多细节,都能跟现在的情况重合。]
【哪里重合,你说来我听听。】
夏稚沉默几秒:[或许你听到我说‘感觉’这两个字了?]
也就是说,一切都不准确。
光是贵族两个字如此扣题,都不能让他琢磨透彻,那些隐隐浮现却没有丝毫依据支撑的熟悉感怎么能算得上线索呢?
这个故事,夏稚不准备隐瞒。
应该说,除了游戏最开始看不准玩家之间有谁可以相信之外,后期他得到的一切线索都没有必要隐瞒。
因为夏稚是一个辅助,辅助他人通关的角色,藏着掖着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或许这也是显得他太真诚的原因之一吧。
《我的小玫瑰》这个故事,他既然想不透,那就交给其他人好了。
率先找来的是余放。
监狱长都休息了,会议应该早就开完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狼图竟然一直没回来,反而是余放兴冲冲地跑回来,见夏稚乖巧地坐在待客区的门口,周围还没有其他人,刹那间,兴奋涌上大脑。
余放冲过来,抱紧夏稚,对着他柔软的脸蛋,猛亲一口!
夏稚震惊急了,嫌弃地叫了一声之后迅速逃窜,“你干嘛呀!”
余放帅气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看起来透出憨憨阳光大男孩的感觉,“没干嘛,就是开心。”
夏稚用手背擦脸,“不要乱亲,我不喜欢!”
余放顺从:“好,下次要亲的时候提前问你!”
夏稚:……
不是这回事!
缓了缓,他问余放:“狼图呢?”
下一秒,就见余放的笑脸僵硬,而后收敛了笑容,“你找他做什么?”
夏稚疑惑地皱眉,无辜道:“就是问问啊,你们不是一起去开会了嘛。”
“他有别的事。”余放不愿多谈:“被安排做别的工作了。”
夏稚心里遗憾,但是表面却不显,只哦了一声,不再追问。
余放又重新活跃起来,围着夏稚说这说那,可以听出他是想哄夏稚开心的,所以每一句话都充斥着夸夸或者讨好——即使夏稚没有不开心。
但是在游戏中,一直开心才有问题!
“你就没有一点跟通关有关的消息要说吗?”夏稚有些无奈,被余放单臂拢在怀里,听他在耳边叽叽喳喳说些没用的东西,叹息道:“你还想不想出去了!”
余放无辜瞪眼:“当然想啊,只有出去了,我们才能加入同一个公会不是吗?”
夏稚也看他:“可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傻乎乎的,然后等船到桥头自然直。”
余放:“对啊,通关不都是这样的吗?”
夏稚:“……”
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过仔细想想,余放好像一直是这样。
之前在《真心话大冒险》的副本里,许是刚认识的缘故,他有所收敛,但对夏稚的维护和喜爱已经不加以掩饰了。夏稚在一条逻辑推理中被其他人怀疑的时候,余放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帮他说话,有理有据地反驳所有怀疑的人。
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而是知道,但不说,甚至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等待事态发酵,即使达到一个不受控制的程度也无所谓……
为什么?
因为他有信心,不论情况多么糟糕,他都能出去!
怪物是游戏中必备的衍生产物。
它们没有人形,以任何诡异的姿态寄生,轻则把人吓死,重则虐杀。它们是游戏中的一环,规则明确表示,人类是一个阵营,他们的敌对方就是怪物。
而游戏本身在这场循环中扮演着什么身份,叫人实在琢磨不透。
不过目前来看,游戏是一个平台。
简而言之,能奋起与鬼怪对抗的玩家应该算不上多,余放绝对是其中一个。
他不畏惧怪物,甚至能力强大到鄙视怪物。
如果夏稚有这样的胆识和能力,他也不需要在乎线索什么的。
“你是不是想要离开了?”余放眼睛亮亮的,夏稚的面孔填满他瞳孔里的所有空间,“需要我做什么?还是说你有什么计划?告诉我,我一定帮你。”
夏稚想了想,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余放可开心死了。
……
五分钟后,小玫瑰的故事讲完。
余放痴痴地望着夏稚,在对方询问的目光投来时,讨好似的说道:“这睡前故事真不错,我都快睡着了。”
夏稚:“……”
没救了,埋了吧!
余放没有注意到故事中的任何细节。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注意到了,不想说出来。
不管怎么样,夏稚都不想指望他了。
…
在余放的陪伴下,夏稚把今天的任务做完了。
他给所有绿植都重新浇了水,虽然现在看见那些绿色的植物还是发怵,不过好在余放紧跟着自己,并且说话声音不断,带给他极大的勇气。
他们出来没多久,做完自己任务的卫辞便大步赶来。
夏稚连忙朝他招手:“卫辞!”
或许是来时路上奔跑过的缘故,卫辞的额头上冒出点点汗珠,在阳光下反射出雾蒙蒙的暖光。
他看了一眼表情不屑的余放,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对夏稚道:“做完任务了吗?”
余放人在这里,夏稚的任务也应该做完了才对。
少年兴奋点头的样子给了他答案。
见余放的脸色更加难看,卫辞稍一挑眉,就能想到原因。
夏稚对自己很热情,而看起来小肚鸡肠的余放只对夏稚热情……
如果有另外一个人在场,一定会说,这是一场惨痛的‘三角恋’。
“你干嘛对他笑得那么开心啊。”余放望着夏稚,声音低落:“你刚才看到我都没这么开心。”
夏稚愣了一下,“我笑得很开心吗?”
余放不满:“是啊!”
夏稚语气惊讶:“我刚才看见你没笑吗?”
余放:“笑了,但是没有这么开心!”
夏稚想了想,恍然大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问题可能出在你的身上,你好好想想吧!”
余放:?
卫辞出声打断两人的互动,对夏稚说:“你有话要对我说吧?”
夏稚眼睛一亮,还不等说话,就听见余放在那说:“跟你有什么话可说!”
然后下一秒就被打脸。
夏稚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始给卫辞讲故事。
没错,讲故事。
同样的故事,同样的语速,同样的神态。
余放在一旁不甘地瞪大眼:这不是专门给我讲的睡前故事吗!
余放屏住呼吸,在夏稚讲完之后,一脸紧张地盯着卫辞,看起来要把他生吞活剥!
听完故事,卫辞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才抬头看向夏稚。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故事吧。”
夏稚猛地松了口气。
还好,这位是个聪明的。
“故事里,有几个地方……很相似。”卫辞说:“与铁孤岛监狱很像。”
夏稚:“你也这样感觉吗?”
卫辞平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我以为你已经察觉到了。”
夏稚不好意思:“其实我只是感觉有点像,但不知道哪里像。”
要他现在就列举一二,也是有点为难的。
——聪明了,但没完全聪明。
余放懵了:“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都没理他。
卫辞直接说:“假设,这个故事,就是游戏呢。”
夏稚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惊讶之色:“这是什么意思?”
卫辞坐到他的另外一边,说:“一种假设推理。在我看来,小玫瑰的故事跟铁孤岛监狱的重合处有很多,虽然有的讲出来会让听者感到牵强,但既然已经陷入了假设推理中,就暂且算它们是合理的。”
夏稚拨开余放探过来的手,认真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卫辞似笑非笑地扫了余放一眼,将他不甘且怨毒的眼神无视,说:“首先,贵族这个词,除了游戏标题和最开始的旁白,我只在这个故事里听到过。关于故事中的贵族和监狱里的贵族是不是同一种,我们暂且先不谈;其次,有关家族没落,故事没说因为什么导致家族落败,但很明显,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这一点,倒是十分符合因为种种罪名而锒铛入狱的囚犯们。还记得吗?我们所有人的罪名都是需要保密的,秘密罪名和家族没落谜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第三点,就是小男孩过上普通人的日子后,他的生活内容,是日复一日,做着专属于他的工作……”
顿了顿,卫辞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不正是每天都要做任务的囚犯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