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可怜孩子的具体情况,秦尤暂且不知,因为他们家里面临着更大的风暴——秦盟像疯了似的,每天不是关在房间里,就是出来跟爷爷吵架,吵架的内容他也没怎么听懂,秦盟嘶吼着让爷爷给他,爷爷气得那竹棍打他,他不还手,挺直腰板跪下也要求。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多月,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僵硬,秦尤即使想做点什么,都不知道该如何插手。
终于,事情由秦盟偷走爷爷的一本古书并逃离秦家为结局,画上了一个句号。
自那日后,爷爷整日叹息,对外却格外强硬地表示要和秦盟划清界限,他说秦盟是不孝子,是狼子野心的家伙,可只有秦尤知道,爷爷曾经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秦盟身上,也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细心教导。
或许出了这样的事,爷爷恨的不是秦盟,而是自己。
他恨自己教子无方。
秦家不再允许提起秦盟的名字,即使秦尤多次为他求情,甚至还被暴怒中的爷爷打了一顿。
秦尤无可奈何,私下偷偷询问奶奶,从她的口中得知,秦盟偷走的古书是一本充满禁忌灵法的书,小到用不正当的方式逆天改运,大到将起死回生……
秦尤震惊极了,这些对于他们这种靠老天爷赏饭吃的人来说是大忌,他怎么也想不到秦盟动的竟然是这个心思。
“你爷爷跟他划清界限是在救他呢,要是一起藏着掖着,别人迟早会知道他偷走了什么书,这样闹得大张旗鼓,说他不孝顺,猜测多了,也就不会有人往这方面猜。”
秦尤:“那他要做什么呢?”
他问了一个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的问题。
奶奶一声叹息,什么都没说,摇着头离开了房间。
从那之后,秦尤就到处找秦盟,这座城市没有,就去临市,但始终没有结果。
就在自定的假期临近末尾,秦尤思考还要不要回去工作的时候,秦盟突然回来了。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跪下,给爷爷磕头,泪流满面祈求帮助。
他真的那样做了,用古书中的禁忌灵法给死去的女人招魂,失败了。
他召回了灵魂,却没能将灵魂引入躯壳,而他也无法用符文和灵法感受到女人魂魄的存在了。
他是来祈求帮助的。
但爷爷不可能教他做这样的事,只让他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秦盟不走,他坚持跪在那里,几天几夜,不吃不喝,最终熬不住晕倒了,秦尤把他搬回他原来的房间,奶奶心疼地照顾他……
也是在这期间,爷爷向秦尤吐露了心声,不是他不帮,而是没有办法。
禁忌之术就是如此,造就的所有结果都没有售后,没有后悔的余地,也不可能重来,即使现在让爷爷去寻找女人的灵魂,也没有办法。
秦盟醒来后,破天荒地没有继续坚持。
或许他认命了,又或许他不想给爷爷添麻烦,总之在家里吃过一顿饭之后,他收拾行囊,准备离开这座城市了。
临行前,他跟秦尤说,希望他可以留下来,照顾两位老人。
秦尤想了想,内心的天秤早已倾斜。
他对大城市没有执念,留在家里也一样。
秦盟走了,之后的几年时间里,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始终觉得他没有走远。”提起往事,秦尤也有一番属于自己的见解:“他应该在这座城市的周边生活,因为他经常去墓园探望温罗的母亲。”
听了这么长的故事,夏稚心里藏着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现在残缺的那部分故事仿佛补上了,有关温罗的过去以及他的家庭往事,还有就是有关的女人的灵魂……
这一点是夏稚没能想清楚的。
既然女人的灵魂早已被召唤过,那温罗在教室里玩的通灵游戏大概率不会是召唤类。不过也不排除他不知道这段往事贸然招魂的可能性,可那样的,游戏就不应该成立,不管他用上什么等价交换的祭品,都无法达成自己的目的,既然如此,旧楼如今的惨案又是如何形成的?
这么想着,他也问了出来。
秦尤垂下眼眸,盯着夏稚看了几秒,忽的说:“你很敏锐,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夏稚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这算是夸奖?
秦尤:“很简单,不管温罗知不知道这件事,他的游戏都会成功。不管任何通灵方式,都不是一条单向线,而是对等的,且有无数条线路。他用这种方式召唤他的母亲来到这座学校,的确成功了,与此同时,天秤的一边落下价值千金的人命,另外一边自然也要给予更多筹码……你知道从古至今死在这片土地上的孤魂野鬼有多少吗?又知道他们都叫什么名字吗?连生辰八字都不知道,我们根本没办法送还,只能守住这片土地,提防恶鬼出现,为祸人间。”
对于秦尤来说,守在这里,可能要守一辈子。如果这辈子都没有人想到解决的办法,或许还需要传承下去……
但那个时候,就不关他的事了。
夏稚好像明白了。
起因不重要,过程也不重要,结果是最重要的。
温罗母亲的灵魂既然存在于校园内飘荡,就说明温罗的通灵游戏成功了。
不需要任何假设,即使中间出现了意外,也是成功。
“我还是同样的想法,温罗还在这里。”秦尤说:“就算他的身体不在,他的灵魂也一定在。”秦尤说。
两人已经走到了旧楼的门口,门卫室里一个表情严肃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站在里面,看见秦尤出现之后点了点头,随后目光落在夏稚身上,黑漆漆的眼睛打量他这身校服。
秦尤打了个手势,忽然说:“没事,是接班人。”
刹那间,男人看向夏稚的眼神中多了一丝震惊和敬畏。
——小小年纪竟然已经能当大师的接班人了!
夏稚:“……老师你别乱说啊。”
秦尤无所谓:“反正你已经算是知情人了,用这个借口能更方便一点。”
夏稚想想也是,昂首挺胸地跟着秦尤往里面走。
“秦老师,你平时都在这里干什么?”之前夏稚就在想看不见秦尤的时候他都躲在哪里,现在想想这里才应该是他平时‘工作’的地方,一时间对他每天要做的事情感到好奇。
秦尤仿佛真的把他当成接班人了似的,竟然细心地解释起来,“加强结界防护,稳固空间,就像电影中演的那种可以穿越时空的设备,但我们不需要,一纸一符足矣。”
“可以穿越时空?”
“不可以。”秦尤冷酷打断:“只是形容一下。”
简而言之就是做的事根本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电影还能拍的像有可能会发生的事一样,现实中完全不能说明。
夏稚:“很忙吗?”
秦尤:“不算忙,偶尔来盯着就行。”
夏稚:“那在这里有没有遇到过什么怪事?”
秦尤:“太多了。”
夏稚:“……我还是不能理解,既然这么危险,学校为什么还让学生每个月去打扫?”
秦尤:“因为学校要让所有学生知道,这里很安全,鬼啊魂啊什么的,都是假的。”
夏稚:“……”
从学校的角度来看,压下所有对自己不利的舆论是正常的,既然你们都说这里有鬼,我们就每月都安排学生来打扫卫生,只要能有办法让学生全须全尾地出来,谣言不攻自破。
至于这期间不论是看到什么怪东西,或者受到惊吓,都可以解释为学生们太害怕了所以出现的幻觉,反正结果是安全的,你嚷嚷的再大声也没有用。
不得不说学校这一招真是险招,身为知情人,那晚夏稚被鬼追的时候都快吓死了……
然而学校却想用幻觉这两个字轻飘飘地搪塞所有人。
“失踪的学生是怎么出来的呢?”夏稚冷不丁想起那些第二天早上才出来的同学:“如果当时您都没有办法把他们带出来,为什么天亮之后却可以?”
秦尤眨眨眼,突然说:“你怎么知道天没亮的时候,他们没出来?”
夏稚怔住:“什么?”
秦尤:“我在这里守了一晚上,那晚失踪六个人,却有十七个‘人’出来,让我放他们回寝室。”
夏稚顿时毛骨悚然。
秦尤:“我让他们上交护身符才能出来,十七个‘人’一个人也没拿出护身符,当着我的面发出怪笑,然后化作一缕烟,消失了。”
原来护身符的作用是这个……
鬼抢不走秦尤发的护身符,同样的,没有护身符就不是人。
“天亮了,结界重新稳固,不管被藏在哪里的学生都会回来,他们醒了,自然就会出来了。”秦尤说:“不过……他们多出来的那段记忆,与我无关。”
夏稚:“他们多出来的记忆不是老师安排的吗?”
每个学生都说,他们因为害怕所以躲起来了,对此深信不疑,觉得自己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然后躲着躲着,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
夏稚还以为这是秦尤搞的,毕竟这样才比较合理,也维护了学校的名声。
可现在,秦尤亲口承认这件事与他无关。
“不是。”面对夏稚的疑问,秦尤再一次否定,“记忆的问题,我也在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不止一次。不管是谁做的,我认为,他在帮我们、帮助学生。”
在暗地里,帮助学生,做好事不留名……
夏稚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
“秦老师,您知道有的同学还听到了男声吗?”
“是吗?”
“您也说过,他还在学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