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稚这一路走上楼,寂静无声。
这栋公寓很奇怪,不论夏稚什么时候回来,又是什么时候离开,都透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就好像只有夏稚一个人住在这里似的。
其实夏稚出门的频率还是挺高的,一天两次,来回加起来就是四次。
这期间,他没有遇到过其他人,也听不见声音……
不,严格来说,是看不见其他住客,也听不见正常的噪音。
除了上次诡异的脚步声之外。
之前遇到过人、狗,都是在一层的走廊里。
哦,严格来说,在楼梯上唯一遇到的人,就是徐老太。
紧紧捧着徐老太给的蜡烛和香包,夏稚神经紧绷。
许是因为老太太说过的话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夏稚默默念叨着她说过的话。
走上前两层的时候还好,除了比较安静之外,没有什么异常。
可走到第三层的时候,夏稚感觉到身后跟着一个人。
这个人好像不是从楼下赶上来的,而是很突然地出现在夏稚身后。
低低的喘息声音,好似紧贴耳畔响起。
如果夏稚脑后长了眼睛的话就会发现,一个从天花板上倒吊下来的人,正紧紧地贴着他的头,几乎突出眼眶的眼珠上面布满血丝,嘴角歪歪扭扭地咧开,血红的舌头伸出来,在夏稚的耳朵后面来回试探。
可它好像在害怕什么。
所以只敢试探。
夏稚一路不敢回头,即使再次感觉到那股恐怖的气氛环绕在周围,而且目标就是他。
走过三楼,往通向四楼的台阶上走的时候,那种诡异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就像它突然出现一样。
夏稚差点就没忍住回头了,可是心中想起徐老太的话,他咬住下唇,强忍着转头的欲望往上走。
“夏稚?”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夏稚脚步一顿。
是梓琳。
“你才回来吗?”夏稚没有回头,听见梓琳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在朝他的方向走来,“上次我们约定好的,要现在履行吗?”
夏至下意识就要转身,可低头时,他的目光掠过手里的蜡烛和香包,动作蓦地顿住。
“夏稚,你怎么还不转身啊。”
‘梓琳’的声音仍然响起,可是说话的内容却明确地带有指向性。
‘她’要求夏稚转身。
【上楼的时候莫回头,只往上走,等回了家,顺手把香包挂窗上,进门后不开灯,蜡烛点燃放桌上,别拉窗帘。】
HR222适时地在脑海中发出声音,夏稚咕噜一声吞咽口水。
如果这还不算提示的话……那夏稚就是大傻子!
一咬牙,夏稚头也不回地冲上楼,任由‘梓琳’在后面呼喊。
一股脑跑上四楼,夏稚气喘吁吁,一连越过前几间公寓,生怕这个时候再出现熟人叫他。
回到406门口,夏稚颤抖地把香包挂在窗户的小钩子上,然后拿出钥匙、开门、关门,锁紧,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滞。
关上门后,夏稚没敢开灯,也没有习惯性地去拉窗帘,根据记忆从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盒火柴,点燃蜡烛。
火柴貌似是公寓里面自带的,还有不少蜡烛,应该是为了预防停电。
划了两根火柴点燃徐老太送的白蜡烛,夏稚把它规规矩矩的摆在桌子上。
做完这一切,他又去检查门锁和窗锁,确认都从里面锁紧了之后,才缓缓松口气,坐到床上平复心情。
就在这时,一道细微的声音,隐约在黑暗中响起。
起初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盖过它时,夏稚听得并不真切,直到耳边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时,夏稚有些慌了。
他听见那声音紧贴在身边,仿佛只隔了一面墙。
公寓里的墙不厚,可既然能支撑起四层楼,就说明它是正常的厚度。
可是那道声音沿着墙窸窸窣窣响起,就好像它不在墙的另外一边……
而是在墙里。
夏稚立刻站起来,远离两侧墙壁。
烛火一颤,连带着屋子里的影子都跟着动起来。
夏稚看向火光,它正在窗户下面,挂在窗外的香包无风自动,轻微颤着,与此同时,墙里的声音好像真的在移动,它掠过整面墙,来到了门口。
夏稚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在脑海中呼唤系统来壮胆。
[HR222,我……]
心底的话音未落,忽的,夏稚望着眼前的一幕,整个人都僵在原地,眼睛瞪圆。
狭窄的窗口像一台小电视,正播放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片。
一条皮包骨一样的手臂从窗下伸出来,小而畸形的手缓缓抓住香包的尾穗,它渐渐收礼,如同一个不懂得控制轻重的小孩子,一点一点把香包从窗户的挂钩上扯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黑漆漆的大脑袋从下方钻出一半,露出一双没有黑眼仁的白瞳,鬼贼地扫视屋内的一切。
掠过夏稚的时候,那双眼睛没有一丝停留,好像看不见他似的。
又或者,它要找的东西,不是夏稚。
最终,那双白眼球停留在桌上,盯着蜡烛半晌,缓缓躲了回去。
小怪物消失了。
拿走了徐老太给夏稚的香包。
它似从墙里来,却没有回到墙里去。
它离开之后,那种被无形铁链锁住的感觉瞬间消失。
夏稚跌坐在地上,头脑发昏,整个仿佛脱水了似的,试了几次都没有爬起来。
最后他直接放弃,背部靠着床边,甚至顾不得屋子里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双臂抱膝,将头埋在臂弯里,无声颤抖着。
夏稚以为自己会被吓哭。
可他根本哭不出来,好像被吓得已经失去了放声大哭的能力一样。
【宿主你还好吗……】
夏稚没有回话,HR222也沉默起来。
又过了一会,HR222说:【睡吧,今晚你已经安全了,好好睡一觉就没关系了。】
虽然不知道怪物为什么又盯上了自己,但系统的话还是让夏稚心里松了口气。
他站起来,双腿一软,他顺势跌坐在床上,抬起头朝窗口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只有颤动的烛火,在黑暗为背景的环境中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
他什么都没做,也无心再管,就这样缩在床角,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他睡的很累。
但意外的,没有梦。
惊恐仿佛被无梦的一夜稀释,以至于夏稚第二台醒来的时候,外面阳光明媚,而白蜡烛也不知何时熄灭了,还没有烧尽,剩下了三分之二。
夏稚起来后,先去简单洗漱一番,回来后看着蜡烛半晌,把它揣进了口袋里。
他要拿着这个东西,再去一次徐老太的家。
目光落在一旁的日记上,夏稚心里一跳。
他昨晚忘记写日记了!
急急忙忙打开想要补一篇,却在翻开本页的时候猛地愣住。
本该记录昨晚日记的那一篇纸上,竟然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这是怎么回事?
夏稚白着脸,下意识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可是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却发现这些事都是以他自己的视角记录的,而且字体也跟他写的字非常像!
就好像这就是他写的。
可是夏稚记得自己根本没有写日记……
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他倒头就睡,根本没想起还有日记这回事。
难道……
是他梦游起来写了?
那岂不是更恐怖!?
[系统,我昨天晚上起来了吗?]
【没有哦。】
短短三个字,夏稚觉得天都塌了。
他做完没有起来,这些字是谁写的?
是谁帮他写完了日记?
把日记本放到桌子上,夏稚环顾四周,只觉得这栋公寓的古怪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
一刻也不想停留。
夏稚立刻收拾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406。
在四楼的走廊里,他抬头遇见从隔壁出来的程飒。
“这么早?”程飒惊讶地看着他:“现在才早上七点,你干嘛去啊?”
夏稚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刚准备说些什么,却在触及一旁的窗口时,沉默下来。
徐老太的意思是,昨晚不能回头,没说现在也不能吧……
况且程飒跟徐老太关系挺好的,问问她是不是也可以?
沉默片刻,他犹豫着开口询问:“程飒,昨晚,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程飒眨眨眼,反问:“几点?”
夏稚:“大概是十点之后。”
程飒:“哦,那没有,不过昨晚九点钟的时候,出现了一点怪事。”
夏稚呼吸一滞,九点钟……他当时被留在徐老太家里干活呢!
“九点,发生了什么?”
程飒表情有些夸张地比划道:“就感觉整个公寓都冷下来了,你知道吧?其实我们公寓虽然很破,但它晚上其实还可以,尤其是夏天,温度刚好,不热不冷的。但是昨晚就像被一块巨大的冰套上了似的,我差点把过冬穿的羽绒服翻出来。”
夏稚顿了顿:“……还有别的吗?比如说,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程飒摇摇头:“那倒是没有,不过昨天窗帘外面一直有影子。按理说我要是开灯的话,是看不到的,昨晚我看电影呢,特意关了灯,就感觉窗外一晃一晃的。”
她用了一个词来形容。
“像阴兵过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