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高考了。
高三准考生的学习氛围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老师看得也很严,就算偶尔秦尤不在,也会有代课老师来看着大家复习,时不时说两句鸡汤,恩威并施,令本就不轻松的学习氛围更加紧迫了。
很明显,夏稚的自由时间越来越少,他也和其他同学一样,被这样急迫的节奏裹挟着,焦头烂额地捡起所有学过的知识。
一连复习了一周,终于在一个周日,他空出来时间,决定再次前往温罗的家。
想要去温罗租的那间房子就必须通过楼下董爷爷拿钥匙,可夏稚跟董爷爷根本不熟,只见过一面的话贸然去要钥匙,对方估计也不会给,所以想要稳妥进入,还是要跟王诗然知会一声的。
至于他要做什么,坚决不能让他们知道。
“想去温罗家?”王诗然听说他要再次前往,表情有些尴尬,“额,为什么要去那?”
夏稚窘迫地红了脸,道:“我、我上次把他的笔记本偷偷拿了出来……”
王诗然如临大敌:“什么?!”
夏稚:“对不起,我只是太好奇了!”
只能借着还笔记的名义来拜托王诗然带他进去了……虽然这样名誉可能会受损,但为了通关,这点名誉算什么!
王诗然憋红了脸,显然也知道偷拿人家的东西不太好,但她并不是对夏稚生气,因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再加上温罗的妈妈只找了夏稚帮忙,王诗然知道他也是在冒险。
沉默几秒,女生认命地点点头:“行,这周日我们去还,这次把笔记本放下我们就走。”
夏稚:“……可以多耽误几分钟的时间吗?”
王诗然瞪眼:“你要干什么?”
“一个小小的实验,你可以不用在场,五分钟!五分钟足够!”
符咒从点燃再到熄灭都用不上五分钟。
几分钟的时间不算长,王诗然松了口气,最初以为夏稚要耽误很久才那么大反应呢。
“行,反正不要再拿温罗的东西就好……你要是真的对什么好奇,我们可以在那里看。我帮你多争取一点时间也行的。”
夏稚感动地连连点头:“谢谢!”
王诗然问要不要告诉焦灿灿他们,夏稚想了想,摇摇头。
这几天他们都挺忙的,尤其是焦灿灿,她是奔着考个好大学去的,如果说复习前期她还有时间在自己身边转悠,后期她几乎除了上厕所就是刷题,中午吃饭也很快。
其实王诗然也这样,只是每周去探望爷爷奶奶从未间断,带夏稚只是顺路的事。
再说程嵘和周寂,前者虽然学习不怎么样,但也在努力中,是老师口踏实肯学的典范;周寂貌似前段时间被请了一次家长,因为经常擅自离校偶尔还逃课,听说他的父母来过了,从那之后他也老实一点。
说白了,夏稚不太想麻烦他们,而且要选择的话,他肯定第一时间选择周寂……
周寂刚被请家长,以防万一,还是让他老老实实在学校里待几天吧,就算是装模作样也行啊。
他说了自己的顾虑,王诗然表示理解。
所以周末一行,只有王诗然和夏稚两个人。
坐上前往老城区的公交车,王诗然在后排找了两个空座,拉着夏稚一起坐下,闲着无事,便与他闲聊。
一开始话题是围绕学习,他们两人都算学霸行列的,交流起来没有困难。后来就提到了温罗,但声音很小,一般情况也只是用‘他’来代替,两人心知肚明罢了。
说起温罗,就不得不提他的留级生舍友。
王诗然也是从其他班级的学生口中得知了一个一手消息。
“余放好像决定参加这次高考了。”在校外,王诗然没有顾忌地说出这个名字,“以前他都不参加的,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夏稚心虚了一瞬,没承认是自己劝说的。
那天他跟余放提一句之后,余放好像真的看开了,不仅决定参加高考,话中的意思仿佛还要带着温罗的那一份一起努力。
大概是觉得他要是离开了,这个学校里对温罗的风评就更差了,所以他的话再诡异,夏稚也莫名从中听出一丝仗义。
“走了也挺好的。”王诗然继续说:“我听说他成绩非常不错的,平时在图书馆里的学习,学的都不是我们该学的,等他毕业走了,温罗这事就会被渐渐遗忘……”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想来刚开口的时候还觉得是一件好事,但想了想,感觉温罗被所有人遗忘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在这件事里,没有绝对的加害者。”夏稚轻声说:“大家都应该打破束缚,做回自己。”
温罗是这样,余放也应该是。
王诗然没有否认,笑了一下,说:“其实我觉得温罗还在这座城市里……他不是逃避责任的人,如果真的是他的问题,他会承担的。”
夏稚心想,她看人真准。
如果那天他确实跟温罗沟通过的话,那么他的确还在为自己做过的事收尾。
不管用什么方式,他在赎罪。
这个词余放也用过,但夏稚认为,他口中的赎罪跟温罗是不一样的。
公交车抵达熟悉的车站,老城区标志性的小区映入眼帘。
从缺口熟练地钻进小区里,王诗然走的比夏稚快了半步,叮嘱道:“我只跟董爷爷说我们是来还书的,所以尽快哦。”
夏稚:“放心吧,五分钟足矣。”
王诗然放心地点了点头。
有王诗然这个熟面孔在,从董爷爷那里拿到温罗家的钥匙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上了二楼,王诗然用钥匙把门打开后,侧身对夏稚使了个眼色,夏稚迅速钻进去,身后响起王诗然跟董爷爷攀谈闲聊的声音。
“不用我拎,他是男孩子,当然是他拎啦。”
“他学习挺好的,跟温罗一样好。”
“董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
董爷爷应该不是跟过来盯梢的,只是闲着无聊,跟在两个年轻人后面一起出门,站在楼梯口与二楼的王诗然说话。
不管怎么样,时间时间紧迫,夏稚进到次卧之后立刻拿出准备好的便签本,点燃符咒。
在符咒刚刚点燃时,他又从包里拿出白纸和笔,规规矩矩地放在书桌上,等待他期待的人回应。
没有多少时间紧张,因为那平放在桌上的笔很快就动了起来,好像有人拿着似的,在白纸上写下一行字。
——夏稚,你好。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四个字,夏稚仿佛听见了那道随风而来的幽幽女声。
翻了翻便签本,找出可以回应的那一页。
【阿姨,您的。】
笔在本子上划出痕迹。
——请问,你看到温罗了吗?
夏稚想了想,用早就准备好的一句话来回答。
【是温罗让我来找您的,他说这种办法可行。】
笔顿在半空中,良久,再次写下一行字。
——他还好吗?我为什么看不到他?我很想念他。
夏稚:【他说他在赎罪。】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实际上夏稚对温罗当下的具体状态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在赎罪,而且就在学校里。这些他倒是都写下来了,一页一页翻给温罗的母亲看。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伤心,笔很久都没动了。
眼看着符纸就要燃尽,夏稚连忙翻出最后几页。
【阿姨,秦先生说,他很抱歉。】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去找他。】
上面两句话好是秦盟需要夏稚转达的,但当时夏稚听了就觉得这两句话很不妥,因为温罗母亲如果那么自由,为什么不早点让秦盟帮她?
可见她不想看见秦盟。
所以,夏稚把便签本翻到最后一页,露出他自己想说的话。
【但觉得,还是以阿姨您的想法为主,如果不想见他的话,就不要见。】
……这应该不算背刺秦盟吧!
寂静弥漫,在符咒彻底化为灰烬的最后几秒,笔尖微动,落下一句写了一半的话。
——让他放下……
夏稚想,后面应该还有一个‘吧’字,因为只写下了‘口’字的一半。
沉默许久,他无声叹息,内心压着的石头仿佛彻底放下了似的。
他对着空气鞠了一躬,然后收拾灰烬和纸笔,整理的干干净净后,离开。
游戏应该快要结束了。
夏稚走出去,对等待的王诗然轻轻一笑。
“谢谢你啊,王诗然。”他说:“有机会的话,请你吃饭。”
王诗然等了没多久,看见夏稚出来,还有些惊讶,又听见他说请吃饭,笑起来:“你单独请我可不行,万一被误会了怎么办?等考完试吧,我们聚一聚,一起吃,当然,我跟你一起请他们!”
夏稚也跟着加深了笑容,点头。
其实,他不确定自己能否留到考完试之后了。
或许今晚、明天、后天、下周、考试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突然消失。
王诗然还要去爷爷奶奶家,夏稚拒绝了她的邀请,独自一人坐上了回去的公交车。
路上,他将自己成功与温罗妈妈沟通的事通知了秦盟,当然,温罗妈妈的那句回应他也没有忘记。
秦盟那边不知道是刚收到消息,还是看到消息后沉默了很久,在大约十多分钟后回复了消息。
只有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夏稚关掉了和他的对话。
手指在聊天界面滑动,在焦灿灿和周寂之间徘徊许久,最终鬼使神差地点进了余放的聊天界面。
其实也没什么想说的,但他就是固执地发了个试探的表情包过去。
那边很快回复:怎么了?
夏稚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一个词还没打出来,突然,尖锐的刹车声响起。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