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亲吻，没有了拥抱，没有了目光接触，和那种似有若无的暧昧感觉，宁素在婚姻内的所有根基都在崩塌。
他原本以为陆凌风是有些喜欢他的，在宁臻走后，这些年，特别是最新这两个月，他和陆凌风慢慢地靠近着……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宁臻的回归崩塌了。
这一两个月积攒起来的那点暧昧根本无法与十多年的过去抗衡。
几人回到本市，大家在机场自然分别，全程也没有多讲几句话。宁素和陆凌风回自己家，气氛非常僵。直到下车，宁素也一句话没讲，挣脱开安全带，就往家里走。
结果被那边下来的男人抓住了手腕。
“去哪？”
宁素冷然道：“在N市，你要盯着我，我们要假装。难道回来，没有人看着了，我还没有自由吗？”
陆凌风蹙眉，忍着手臂的痛楚：“你在生什么气？”
“我没有生气。”
宁素甩开他的手。
婚姻最初就不是他的，陆凌风答应的时候，说的是都可以。政治联姻，没有宁臻，其他人毫无分别。他和宁臻没有分开，只不过中途宁臻走了，他身边没有了别人。
他想，过往那些看似甜蜜的暧昧，不过是和他在一起习惯了。他反复回想，男人和他的开始便是那种事，在一起的时光大部分都是沉沦至此，是因为Beta根本不用负责，Beta更为猎奇，所以才会一直找他做。
宁素转身进别墅里。
他这次，再也没有听男人的话，而是直接进了客房里，关上了门。
陆凌风看着自己Beta和他冷战的身影。他们结婚三年多，并没有吵过架。而这次，却好像没完没了，越来越严重，直到连婚姻都岌岌可危。
回来的几天，因为重整产业链成功，陆宁两家的汽车公司陡然壮大起来。两家的股份也开始了微妙的变化。秦秋非常欣慰，他知道，他看上的孩子绝对是没错的。
能够将宁家收入囊中，又借陆凌风把控住陆家最肥的一块肉，其他也就好办多了。
秦秋要给这次的功臣们犒赏，要给他们这些小辈办庆功party。
公司这几天也都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每个人脸上都有一副喜色，都觉得公司有救了，也许不用收购裁员，公司也能活下来。
然而宁臻他们却很少再来公司了，只有宁素每天还在坚持上班。黎小姐那边回国了，只是因为股权变动的原因，黎小姐万分警惕。
“如果因为你们，导致上边的投资有所差错，宁家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是懂的。”宁素明白。
从黎小姐那边出来，他又回了宁家一趟，将这次出差的事情都告诉了爷爷。他知道宁臻肯定也对爷爷讲过了，爷爷是丝毫不会瞒宁臻的。
他私下又传达了黎小姐那边的意思。爷爷对他这次的表现很满意。现在整个公司的股权结构都在变动，陆凌风手中拿到的越来越多。即便有爷爷、宁素和黎小姐那边，仍旧是不够。他们还需要一个帮手。
这几天，爷爷都在运筹帷幄，老人家年纪大了，不断地喘气，呼吸急促。
宁素连忙从抽屉里拿药给老人含上。老人颤颤巍巍地坐倒在沙发上，过了好一会，苍老青紫的脸庞才缓过来一点。
“爷爷，你没事吧？”宁素吓坏了。
老人浑浊的眼睛望着他，粗糙的手竭力地抓住他，那力气大得像要把他握紧。
“阿素……辛苦你了……”
“爷爷，你不要这么说。”
然而那双手最终却徒劳无力，只能虚虚地抓着他，使不出半分力气。宁素心里一阵的难过，这个庇护了他一生的人也老了。
“我知道，你怨我。”
“没有。”
爷爷按着他的手，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睛带着些许泪意。
“你怨我小时候没有照看好你，怨我把你送到陆家，怨我偏心阿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保住宁家，保住宁臻，才能保住你！有宁家的一片屋檐，才有你宁素的日子。Beta是不好过，但是你哥哥、宁家都对你不薄，就算是陆凌风，我也看得出来，他还算是个正经人，不会迁怒于你。有你哥哥这个Omega在，你和宁家我才放心啊。”
宁素拼命点头，后知后觉到老人的用心，眼中一片滚烫的热意。
老人拍了拍他的手：“去和阿臻商量，他刚回来，还不熟悉。你要帮他。”宁素点头。
“我把剩下的事都交给你了。”宁素又点头。
宁家的未来，万千的重担，老人最终还是只信任他，将这重担交予了他手中。
他和爷爷又秘密地聊了很久，方才出来。
只觉得外面的世界山雨欲来，而自己身心疲惫，身体一阵一阵的痛楚袭来。
宁素去了林冰的实验室，打了最后一针。从明天开始，他就要每天监测腺体的情况，准备植入手术了。这时候反而有些犹豫害怕起来。
陆家的Party在晚上，他注射了针剂，做完检查，还要回家换衣服。
身体到这时候已经透支。他不想回去了，叫程嘉元回去帮他拿衣服。他在这边换好，再去陆家。
此时，陆凌风的电话打了进来。
“在哪？”
宁素当时正躺在实验床上，气息微弱，痛到手都抬不起来。
“在……公司……”
“我在公司怎么没看到你。”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办公室那件晚宴的礼服在哪里，我记得放在这边了。”
“白色那套吗？”
“嗯。”
“不在小卧室里吗？”
“没有。”
“哥哥……”他脱口而出，日常的对话，熟稔的习惯，斩不断的联系。
又生生刹住：“我放在套间的那个小卧室里了，你找一下吧……”
在那间小卧室里，他曾经洗澡，被他撞见，抱到卧室床上。
怎么和他分开，婚姻充斥在他的生活里，连在他的血肉里，那也是十多年的光阴，根本是没法分开的。而现在，他还要和他对决。
“你在哪？生病了吗？”
男人敏感地感觉到他的气息不对。
“没有。”宁素强打着精神，镇定道：“我没事。”
“你在哪，我过来接你。”
“不用……”
“发给我地址。”
宁素太疼了，最终他还是将自己的这个秘密基地发给了丈夫。陆凌风换了衣服，很快过来。陆凌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一路过来都很陌生。像是新开发的一片区域，有白色建筑的医疗公司、生物研究所和一些新型材料公司。
宁素等在公司门口，裹着一件大衣，等在风口中。陆凌风下车，皱了皱眉。雨过之后，进入深冬，已经很冷了。
“怎么等在这里？”
宁素恹恹地：“没事，先上车吧。”
陆凌风带他先上车，男人回头又看了一下连栋的白色建筑，门口幽幽地行走着几个白大褂的人，很神秘的样子。
“这是什么地方？”
宁素道：“自己的一个小公司。”
陆凌风又瞧了一眼，不过今天没时间，他没有打算进去。
上车后，男人试了一下Beta的温度，问他：“发烧了？”
宁素哑着嗓子：“嗯，有点感冒。”
“吃药了吗？”
“吃了。”
宁素歪在车窗上，陆凌风又用手试了一下他脖颈腺体的温度，是又肿又烫的。他腺体损伤过，竟这么烫。男人的神色凝重起来。
而宁素被他碰了一下，竟敏感地瞬间缩了一下。一丝异样的酥麻感的震颤电光火石地流窜在他的四肢百骸，惊起阵阵涟漪。宁素愣住了，这么多天类信息素的注射，他都没有反应。而今天，却好像有了一丝动静，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流窜在他的身体里。那是假的信息素在召唤，他愣在那里，心里更为难受。
宁素嘴唇干涩，张了张嘴。
“我想和你说……”
陆凌风道：“回头再说，我先送你去医院。”
“我不去医院。”
车里的气氛又一度降下来。大厦倾颓，如何挽救他那岌岌可危的婚姻。
两人没有开多久，陆家就到了。宁素陪着男人再次进入这个权力的漩涡。他现在已经有些厌倦这里的虚伪，面对沈筠和卢英奇都带着客气的礼貌疏离。
丈夫一路握着他的手指过去，和秦秋见过面，他便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今天他不是主角。
远处看去，宁臻正坐在沈筠、卢英奇他们之间，Omega穿着正式的西装，十分自如散漫的模样，与贵族的AO们高谈阔论着。
宁臻属于不加修饰便极美的人，今天特意打扮过，更为光彩夺目。他在那里，所有的Omega便都被衬得平凡了许多。沈筠和卢英奇他们早就与宁臻相识，陆凌风的表妹秦真真更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宁臻，几个人谈论着国外的见闻和生活，非常投机。
过了一会，秦秋也去了。秦秋是看着宁臻长大的，小时候就经常邀他来陆家做客。两个孩子一同长大，却没有走到一起。秦秋温柔地握着宁臻的手，和他聊宁家的情况。宁臻也非常大方，说有时间请他来家里做客，又问及宁素在陆家的情况，俨然是一副宁家家长的风范。
宁素在远处一一看着，没有上前。自从上次雪山之后，他就好像被排斥在陆家的交际圈之外了。只家宴开场之前，小炮弹一样的威廉闯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腿照旧喊婶婶。陆凌风跟着陆元亨见许多的人，没有时间顾及他。偶尔有空的时候，男人往这边望过来，也不过是匆匆一瞬。
繁复礼仪的家宴开始，庆祝这次公司的成功。陆凌风已然是陆家冉冉升起的新星。卢英奇不太高兴，全程都摆着一张冷淡的面孔。沈筠依旧是雾一般的笑容，没人能看透他。陆斯年无所谓，陆雪昭跟在父亲身边，秘密地谈着。陆凌风则一直坐在秦秋身边。权力的结构已经壁垒分明。
外面的人欢庆着，宁素进了房间。他太累了，坐在沙发里休息。窗外热闹的派对，明亮如昼的灯火，乐队伴奏下一群身着华丽的贵族们沉沦享乐、觥筹交错，搂着在舞池中放纵舞动。
有人来到窗台，窸窸窣窣地聊天。说，看秦秋对宁臻的态度，想必是后悔了吧？宁臻是一家之主，当年就应该宁臻和陆凌风结婚的嘛。怎么会选了个Beta？
另一人道，这就难说了，难道有一天不会换回来吗？你没听说，陆凌风和那个Beta在一起都晕倒了。
女人的笑声在黑暗中响起：“我想过不久，我们就能看到陆宁两家的第二次联姻了哦。”
外面，贵族们的交际场。
秦秋像之前对待宁素那样，一晚上都拉着宁臻的手，带他见了很多前辈，温柔地道：“阿臻还和以前一样，就当这是家里，要常过来玩才好。”
众人从秦秋的口吻中品到一丝异样的味道。
宁臻笑了笑：“当然，我会经常来看您的。”
宁臻回头，并没有看到宁素的身影。
“阿素没来吗？”
“不知道哦，我们家这位新娘子可是神秘着呢。”卢英奇笑着回了一句。
舞会正式开始了，宁素已经隐约听不到远处的聊天声。他身体发烫，倒在沙发边休憩。远远的，看到了陆凌风的身影。男人在四周看了一圈，面对着宁臻，两人聊着什么。后来便看到众人起哄着，陆凌风和宁臻走入舞池，宁臻在等着男人的样子，梦境摇摇晃晃，两人最后好像跳了一支舞。
宁素在漫长的梦境中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竟是在男人的怀里，陆凌风抱着他，周围一群的人看着。他不知道怎么了，环着丈夫的脖颈：“去哪儿……”
陆凌风莫名严肃坚毅的侧脸：“你发烧了，我们回家。”
“嗯……”
他被男人横抱了起来，在众人各种各样的眼神中走过，来到车门前。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宁臻着急的神色。这段日子，太过窒息难受。他想和他说，没事。结果嗓子是封住的，全身火烧火燎，像在无间地狱。他说不出话，只能被男人抱着放在了座椅里。一件男人的衣服盖上来，他昏昏沉沉，直到回家还仿佛在梦中。……
陆凌风在床上陪了他一夜，丈夫的怀抱搂着他，轻吻着他的额头。他好像再次回到那冰凉的潭水中，回到雪山上，这段时间，陆凌风没有和他不适配，宁臻也没有回来，他们没有吵架，还是最初在雪山上那般的甜蜜。他浑身滚烫地抱着丈夫清凉的躯体，往他怀里钻去。也许，死在雪山上，也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