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素有些迟疑，然而男孩一双单纯可怜的大眼睛看着他，小手抹着凌乱的头发。而男人穿得过分隆重漂亮，戴着墨镜不动声色地等在一旁。
这气氛太怪异，然而他并不想让陆凌风捷足先登。
“等一会。”
他回房换衣服，男孩瞬间眼睛发光，在原地开心地转圈自high。陆凌风挑了挑眉，英挺的身姿在门口等着他，唇角莫名勾了起来。
路上，宁素的车开在前面，副驾驶坐着男孩。男孩用自己的电话手表一边和陆凌风直播着路况，一边还要和宁素讲话。总之，要两个大人都陪着他。
“婶婶，你今天一天都陪着我吗？”
“嗯。”
“真棒！”
男孩笑眯眯地要在座椅上蹦起来。
“那你中午的时候也陪我吃饭好不好？”
宁素看了他一眼，真是很会得寸进尺的粘人，不知道和谁学的。
“你想吃什么呢？”
“肯德基！”
喔，万年不变的选项。
宁素抬了抬眼镜，刚要反驳他不够健康。车厢里忽然响起一个磁性温柔的声音：“可能要到很晚，让成蕊先带他去吧。梧桐路那边有家儿童餐厅，可以晚上过去。”
车厢里的气氛陡然沉静下来，宁素没回答，电话手表那边的声音也没有再响起。
果然，他们是很忙的。从进入政府部门开始，就一直在开会。威廉被安排在附近的酒店休息。这次开会终于确认，有新的势力插手进来。项目太大，几个大领导莫名将项目拦了下来，还把之前的招标方案都推翻了。但不知具体原因。宁素急得当场就要问，陆凌风一把拦住了他。沈局看了看陆凌风捏着宁素的手掌，对他们说，这已经不是他们能控制得了，回去等消息吧。
陆凌风道：“如果有消息，还请沈局第一时间再通知我们。”
“那是自然。”
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两人，陆凌风拉着宁素往外走。男人的手温暖潮湿，像有股吸力，黏黏的，不怎么费力地握着他，却让他无法逃脱。
转过拐角，来到外面的走廊，宁素猛地将那手甩开：“你为什么拦着我？”
陆凌风难得训诫道：“民不与官斗，你想让他们知道你在和他们争吗？”
宁素扭过头，当年在雪地里求金洺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
陆凌风看Beta闭着眼睛喘息的模样，又柔声：“我已经查到一点线索，稍安勿躁。”
宁素道：“你查到什么？”
陆凌风蹙眉道：“还不清楚，去了才知道。”
这时候有电话打来，沈局告诉他们，新区二期那边有土地纠纷，国土资源局的人已经过去了，可能会暂时查封项目土地的使用权。他只能帮他们到这里了。
宁素和陆凌风连忙开车赶往新区二期！那是爷爷的工厂，爷爷一辈子的心血回忆，他已经丢失过一次，绝不能再让它失去了。
Beta的车开得飞快，陆凌风追在后面。下车的时候，一辆公职人员的车正好开进园区，开进那红色招牌的废弃工厂。宁素的手不听使唤地发着抖，浑身像湿透了一般虚脱地从车里挪出，眉头紧皱着，没人知道阳光照过来的瞬间他的眼前一片晕眩。一时间，什么都是苍白的，听不见、闻不到、感知不到，世界空白静默一片。
宁素浑身强忍着那股反噬的恶心和剧痛，眼看着几个公职人员下车，对着园区的负责人说着什么。
隐约什么“配合调查”、“资料”、“清场”的词进入脑子，然而他怎么都听不真切，心里正急得发慌的时候，一双手轻轻地拦在他面前，Alpha高大的身影站在他面前对着国土资源局的人道：“我这里有资料。”
男人将云臻机械厂，以及周边几十里，整个园区几十家废弃工厂，根本没有人要的破荒地从十年前就转让给他的合同书拿了出来。
十年前，也就是大四那年！陆凌风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就拿到了云臻机械厂以及周边几十家工厂的土地使用权？而土地使用权是有五十年的，也就是说，云臻机械厂以及周围几十里的土地都归陆凌风所有。而拿不到云臻机械厂，就拿不到这片园区，拿不到园区，新区二期将永远无法开工。
陆凌风将新区二期暂时钉死在了这里。
宁素发愣地看着那纸合同书，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傍晚，汉堡薯条的儿童园区，大人们点了披萨，男孩守着一盘番茄酱和薯条，将它们全部涂红，在盘子里作画。
陆凌风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里面的衬衫。宁素看了他一眼，Alpha里面的装束过分的……男人穿了一身类似军装的衬衫，英挺的肩线，银色领带和领带夹，在充满力量的上半臂，禁欲又掌控欲拉满地扣着两道衬衫夹。
男人干净的手腕处一只简洁的腕表，骨节分明的手指优雅地用方巾擦着手，别扭地躲避着威廉番茄酱的荼毒，身上那清冷冰雪的香水气味频频飘来。
“你说的线索在哪里？”
Alpha那双黑湖水的眼睛望着他：“先吃完，再带你去。”
宁素戴着眼镜蹙眉：“我已经吃完了，不要浪费时间。”
他看向他，目光又落在了那衬衫夹上，空气里仿佛都是那湿润的香水味道。
真是很恼人的。Alpha只好说：“好吧，不过要去临市几天，要带着威廉吗？”
威廉自告奋勇：“要！”
对于出行，男孩真的万分兴奋，最喜欢的就是坐行李箱。晚上两人等在儿童餐厅门口，从那边出发，由成蕊开车载着行李箱赶往机场。出行匆忙，宁素只来得及给方知觉发了条简讯，便上了去临市的飞机。
一路上，威廉都非常开心，小叔给他推着行李箱，婶婶在旁边照顾他。他就坐在两个大人中间，看iPad上的动画片。
半夜十一点多，飞机到达。男孩已经昏昏欲睡，由宁素抱着。男人去拿了行李，带着两人从机场出去。黑夜里，看不到半颗星星。出行匆忙，成蕊一个女孩子没有跟过来，只给他们定了酒店。
他们在机场拦了辆车，赶往酒店。陆凌风要将男孩接过来，然而，威廉却趴在宁素肩头缠着：“婶婶，抱……”
两人坐在一辆车里，中间只隔着男孩，什么话都没有。半途，高速上，一道闪电突然划过夜空。转瞬间，天空下起暴雨，整个城市都沦陷在大雨中。路上堵车，他们那辆车艰难地往前挪着，空气闭塞，男孩睡着的呼吸声近在耳畔，男人湿润的香水气息在雨中格外浓郁，要淹没到头顶，侵袭到他身前来。
宁素转头望着窗外的夜色，也不知道煎熬了多久，才到达了酒店。
男人先下车拿行李，他抱着男孩，正要用衣服裹着他避雨冲进酒店。一把伞撑在他头顶，将他与男孩都护在了伞下。Alpha温暖的身体贴在他身边，雨幕中磁性温柔的声音：“小心水。”
他把他拉到伞下，像在梧桐树下那个雨夜，用大衣将他裹住了，拥着他往酒店进。
男人的手只落在他抱着男孩的手臂处撑着力，虚虚隔着一段距离，英俊的侧脸就在身旁，眉眼可及之处，呼吸近在咫尺。
然后，不过几秒钟，他们就走到了酒店廊下，门童去拿行李。Alpha放开了他，大衣外套冰冷的质地贴着温暖的身体，足够遮风挡雨。
宁素将睡着的男孩一并交给了他，两人交换的时候，宁素无意中划过Alpha手臂扣着的衬衫夹。
Alpha那黑湖水的眼睛骤然溅起一阵涟漪，白皙的耳根慢慢地红温，空气中那种清冷香气愈发的浓郁，简直要将人溺毙似的。
Alpha扭过头，竭力控制着呼吸问他：“要进去么？”
宁素从镜片后面看着他：“嗯。”
进去后，因为是暴雨，很多人都集中到这家酒店来。半夜十二点多了，大厅里还有很多人。陆凌风去办入住，酒店人员告诉他房号，一间总统套房。
“套房？没有另外的房间了吗？”宁素问。
“不好意思，现在是没有了。最早也要今天下午才有房间，您看到了，今天确实是特殊情况。”
宁素看向陆凌风，陆凌风耳根愈发的红。
成蕊给他订酒店订习惯了，一向是总统套房。
今晚暴雨，再选其他的酒店也不合适，何况他们还带着个孩子。而一间总统套房，便意味着两人必须要在同一个空间里过夜了。
外面大雨如注，雷电交加，威廉难得有这样入眠的好时候，他们都迫切需要停下来。
宁素皱着眉，跟着男人进了电梯。走廊里静悄悄的，开门来，房间很暗，落地窗上淋漓的水痕，外面灯光点点，雨声像隔着磨砂玻璃沙沙地打在窗上。房门哒地一声关上，只剩下了他和他。
他被困住了，和前夫一起困在了这个潮湿阴冷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