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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美貌废物被迫登基后 谢沧浪 2784 2024-09-22 09:39:58

李昭漪换好衣服从里间出来,看到云殷,怔在了原地。

他没想到云殷会来。尽管内心深处,他是希望今天云殷进宫来的,哪怕是继续试探或者质问他都好。只要在他面对新的未知的时候,云殷在他身边。

他知道这种想法有些问题。

云殷是把他推向众矢之的的始作俑者,是前天还把刀夹在他脖子上的施暴者。

他该怨恨,或者像云殷警惕他那样警惕云殷。但是云殷给他找了很好的老师,又遵守承诺带了他出宫,他就又觉得好像没什么了。

那些恐惧和委屈轻易地烟消云散。

他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云殷道:“蔺老也是臣的老师,许久未听过他讲学,有些怀念。”

李昭漪恍然。

他心说云殷虽说跟蔺平看上去理念不合,但倒是意外地尊师重道。

不管怎么说,云殷在,他心里安心不少。

吃过早饭,按着约定的时间,两人一起来到文政殿。只是真正在里面坐下来,李昭漪深吸了一口气,却看着云殷走起了神。

-

李昭漪昨天意外从德全那得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他的二位老师之一蔺平曾经是太子太傅,也就是前太子李昭钰的老师。

李昭漪知道的时候很惊讶,毕竟当初云殷跟他说的时候很坦荡,让他接触政事,就是为了减少朝臣的不满。可现在他的两个老师,一位是当朝次辅,一位是前太子座师,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为了堵嘴随便找的,李昭漪对这句话又有些不确定了。

于是他又缠着德全问了不少问题。

“陛下想知道什么呢。”德全问,“若是前朝之事,奴才可能了解得并不是很清楚。”

李昭漪想了想:“蔺太傅,凶吗?”

他换了柔软的寝衣,长发披散,刚刚沐浴过,一双眼睛蒸得湿漉漉的,让人看着就心软。

“这……”德全不忍心骗他,道,“蔺太傅是出了名的严苛,太子殿下聪慧过人,太傅对他赞誉有加。但时不时的,也会对他有所训斥。”

燕朝到了睿德帝这一代,尚文轻武已成大势。近些年边境不宁,武将地位稍有所提升,但即便是军功显赫无比的云氏,在民间有些刻薄文人的嘴里,也只能堪堪得一句“粗野莽夫”。

极度尚文的结果就是,无论是民间还是世家乃至皇家,都极为重视后辈的教育。

尤其是皇家。

李昭漪缩了缩脖子:“为什么呀?”

“这缘由可就多了。”德全想了想,“再怎么说,太子殿下那个时候也是孩子,总有孩子心性,不过十六七的时候,殿下就开始上朝参政了,那之后,就没再听说有什么训斥之语了。”

“先前么。”他想了想,咳嗽了一声,“主要还是世子。”

李昭漪一愣。

“便是现在的平南王了。”德全笑道,他耐心地跟李昭漪解释,“先前奴才说了,云家也是出过贵妃的,跟皇室关系很亲厚。王爷是嫡长子,太后娘娘特别喜欢他,经常让他入宫,到了年纪,就让他做了殿下的伴读。殿下性情温和,且极为自律,偶有的几次被太傅训斥,便是因着世子撺掇,偷溜出宫。”

*

李昭漪并不知道德全和云殷强调了他紧张的事。他昨日确实睡得晚,但主要的原因,还是听德全讲东宫的旧事。讲着讲着,重心就变成了云殷。

德全嘴里的云殷和现在很是不一样。

他会带着当朝太子逃课,会为了李昭钰跟蔺平叫板,德全说,李昭钰自小便失了母亲,他把云殷当哥哥,云殷也很护着他,甚至比亲弟弟尤甚。

李昭漪道:“他有弟弟?”

“有哇。”德全道,“云府二少爷今年和陛下应当差不多年纪。”

他顿了顿:“只是王爷少时极少回府,倒是宫中住得居多,大约是老平南王过于严厉。若要论起亲厚,那还得是和太子殿下。”

有些事不好说,他道得隐晦。

例如云府错综复杂的旧事,例如年少李昭钰身为太子却被忽视的孤寂。

李昭漪也没听出来。

他只是道:“挺好的。”

虽说皆是幼时丧母。但两人性情相投,互相作伴,孤单也会少上许多。

只是世事无常,这样的缘分如此短暂。

他若是云殷,应当也会不甘心。

许是他看得时间太长,云殷忍不住出了声:“陛下,怎么了?”

李昭漪仓促地收回了视线。

“没什么。”他道。

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地道:“你应该,没有对我抱什么期望吧。”

李昭钰再怎么挨训,他的天资聪颖、少年智慧都是出了名的。

而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

虽说云殷见过他批奏折,也知道他的水平,但是他还是担心,担心云殷是对他存了不必要的期待,不仅浪费了他的时间,也浪费了蔺平的。

云殷神情微顿。

李昭漪这话很忐忑,他看得出对方是真的紧张。

但……

怎么说。

他想。

李昭漪不知道,他越是这样,暴露出这样毫无防备的恐惧,就越能让人产生欺负的欲望。

他收回了目光。

他今日不太想欺负李昭漪,于是他简单地道:

“陛下,不用担心。”

李昭漪抿了抿唇。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是门外,蔺平和顾清岱已经走了进来。

-

几乎是蔺平刚进来的时候,李昭漪就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他虽是皇帝,但燕朝的规矩,仍要对帝师行礼。

恭敬的大礼行完,他坐在蔺平的下首。另一边,云殷已经自顾自地寻了侧首的位置坐下,漫不经心地支着额头,并没有看任何人。

李昭漪抬起头,对上了蔺平有些浑浊的眼睛。

这位已七十高龄的大儒身板仍挺得极直,面容端肃。

他开口问李昭漪的第一个问题是:“陛下,您觉得,何为君王之道?”

话音落下,满室寂静。

李昭漪看着他,缓慢地停顿了一秒。

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李昭漪昨晚临时抱佛脚,背了山川河流,看了些时事政要。

却唯独没有想过,蔺平会问他这个。

他攥紧了手指,下意识地就要去看云殷,却见对方眼里起了些兴味,也在等他的回答。

他咬了一下唇。

片刻后,他小声道:“我……”

云殷咳嗽了一声。

李昭漪怔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磕磕绊绊换了词:“孤觉得,身为君主,就应当认真勤勉,做……一个,人人称颂的好皇帝。”

这个回答中规中矩。

但对李昭漪来说,他已是搜刮了所有的词库。

云殷垂着眼,漫不经心地玩手里的茶杯。

蔺平沉思了一瞬,接着道:“那么,陛下觉得,又该如何做到人人称颂呢?”

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蔺平顿了顿:“陛下不必纠结于遣词造句,随心而答即可。”

李昭漪终于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脸色。

他是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

过了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蔺平。

蔺平的脸色还是很严肃,但是李昭漪的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一个会刁难或者嫌弃他的人,于是他鼓起勇气开了口:“吃饱,穿暖,开心。”

他看着蔺平,小声道:“若是能让百姓都能吃饱穿暖,天天都很开心,那么大家,应该都会很喜欢他。”

话音落下,他就有些后悔。

他有些不安地道:“……我是不是说得太简单了。”

他以为云殷会笑话他,但却没听到声响。

他抬头,云殷手上还拿着那个茶杯,只是若有所思。蔺平倒还是那副端方严肃之色,神情却和缓了些。

他颔首,道:“陛下所言极是。”

“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安天下,必须先正其身。①” 他看着李昭漪,缓缓地道,“为民,正己。这两者,是为君之道的关键。还请陛下,从今往后,无论朝局如何变幻,务必将这两句,谨记于心。”

-

李昭漪原以为,今天会是他极为丢脸的一日。

他对自己的水平再清楚不过。识文断字堪堪达到水准,其余是一窍不通。可他没想到,这一下午,他除了刚开头卡了一下壳,却并未有听天书的混沌之感。

蔺平和顾清岱,前者教授经史文学,后者教授治国方略。

只是无论是哪一位,讲课都是深入浅出,且内容并不繁杂,颇为好懂。

李昭漪显然不会自负地觉得这是他自己有多厉害。先前他就问过德全,皇室子弟六岁开蒙,学的内容包罗万象,就连李昭钰都要朝起晚归。

作为天子,要学的只会多,不会少。

现在的情况,只有一个解释——

“你跟太傅说过了。”他小声问,“是吗?”

屋内寂静,蔺平和顾清岱已移步隔壁休息。

李昭漪的面前摆了份卷子。那是为了测试他现在的水平,从今往后,每隔一月,他都会经历一次这种小考。

小考的内容也包含在休息时间里。

云殷不知道为什么没出去,只是拿了本书在看。

他今日似乎格外耐心。

听了李昭漪的话,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臣说了,陛下不用担心。”

因为怀疑提防试探李昭漪是一回事,既决定了暂时不动李昭漪,那么实在不必处处刁难。身为皇子却没有受过最基础的教育,应当反省的另有其人,怎么说都不是李昭漪本人。

他觉得这不是帮忙,自然也不需要李昭漪表示感谢。

但是李昭漪却看着他,很认真地道:“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他没等到云殷的回答,当然,云殷也不是每一次都回答他。

他低下头,开始安安静静地做卷子。

另一侧,云殷垂了眸。

他似是在看书,但却一页未翻。

良久,他抬起头,神色晦暗不明地看了李昭漪一眼,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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