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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美貌废物被迫登基后 谢沧浪 4760 2024-09-22 09:39:58

从宫中出发的时候,李昭漪还有些紧张。

说来奇怪。从前他被云殷送上皇位,遇到事的时候第一反应更多的是慌乱和无措。

但这一次,秋猎明明是比生辰宴还要繁冗复杂的行程,相较于不安,他更多的感觉,却是兴奋。

说到底,这可能还是因为云殷。

这些日子,李昭漪一直在跟着云殷和蔺平学习。

这两人擅长的领域各有千秋,但教授的方法却很一致。

他们深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很多时候遇到事情都是让李昭漪自己摸索,有云殷在,天塌了也有人在背后兜着。

久而久之,竟纵出了李昭漪身上一点儿处变不惊的脾气。

他本就性子淡,也就是面对云殷才多了一些生气。这两天,朝臣觐见的时候都多了几分恭敬,云殷看在眼里,也就只有李昭漪本人还浑然不觉。

他对于这场秋猎满怀期待。

现如今,对朝中大臣和世家,他已基本了解了。

他知道燕朝重文轻武,也知道现如今的各大世家都不怎么重视子孙在武一道的发展,多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名士,但是……

李昭漪想。

这只是一场秋猎。

秋猎不是打仗,也不是真刀真枪的比武。

猎不到老虎、熊这样的大型凶兽,猎猎鹿、兔子这样的小型生物,李昭漪觉得,应该还是不难的。

李昭漪是这么想的。

但是事实,似乎却并非如此。

-

今天各大世家的人都来了不少。

秋猎是盛事,也是在御前露脸的好机会。

燕朝科举的传统虽已有百年之久,但近些年,舞弊之风盛行,加上世家势力盘根错节。真正走科举一途做官的人其实很少,更多的,还是举荐,或者走个形式。

例如,常梓轩年纪轻轻便能任大理寺少卿,他的能力固然出众,但他背后的家族,也没少出力。

人群浩浩荡荡,李昭漪一眼望去,少年郎们风流倜傥,看着意气风发。让他心中愈发期待。

他只看了一小会儿。

他看世家子的时候,世家子也在看他。

不少人眼中都流露出了惊艳之色,有人谨慎,胆大的,则是在休憩之际频频打量。

燕朝风气开放,男妻断袖之事也并非稀奇。这些年轻人,多多少少听过些宫中隐秘的风月之事。

原先是不屑的,但看到李昭漪之后,就只剩下了对云殷的羡慕。

李昭漪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重新出发之后,云殷就再也没让他出过马车。

他坐在马车里,帘子也不能掀。

他说:“云殷,闷。”

马蹄声起,云殷面不改色,隔着帘子给他递了个梅花锁,李昭漪拿着玩去了,剩下的半程没再出过声。

等到了地方,歇息了一阵。

随着各种仪式的结束,秋猎便正式开始。

一时之间,只见尘烟滚滚,几十路纵队的人马一起朝着密林深处而去,场面十分壮观。

*

秋猎一开始,场上的气氛就变得有些热络了。

在场的大多是些不会武的文臣,但即便是文臣,也有参与了秋猎的家眷抑或是后辈。

大家端着酒杯在底下谈笑风生,但人人眼底都写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李昭漪看着觉得有趣,云殷坐在离他最近的下首位置,将他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他忽地一笑,放了酒杯站起身,佯装俯身替李昭漪添茶。

同时在他耳边耳语:“陛下觉得今日谁会拔得头筹?”

他这一动作,底下的声音诡异地寂静了一瞬。常梓轩嘴角抽搐了一下,和颜珩舟对饮,他说了一句什么,颜珩舟便凑近了些,饶有兴趣地听他讲话。

底下的动静,台上的两人浑然不觉。

或者是知道了也不在乎。

李昭漪认真地想了想:“兵部侍郎赵越家的公子吧。”

兵部侍郎赵越,他的独子赵玉宏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好武,体格健壮,看上去人高马大。

刚刚看李昭漪的一众世家子弟中,他便是看得时间最长的。

直勾勾的,眼神发飘。

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魂。

李昭漪倒是不介意这些。他小的时候,看他的目光比这脏的多了去,赵玉宏的眼神里欣赏惊艳多于其他,对他来说不过是随意的一眼。

他更多的,是为了回答云殷的问题。

他以为云殷是想和他打赌。他们最近常玩这个。

出了事,谁会第一个递弹劾的折子。又是哪些人会唯恐避之不及地甩锅。李昭漪从连人名都搞不清楚,到连蒙带猜的胜率也能对半开,经历了不少。

也吃了不少苦头。

眼下,他已经能平静地回答云殷的问题。

云殷的眸色却深了些。

他若有所思:“陛下原来很看好赵家的公子。”

李昭漪:?

什么叫看好。

他只是实话实说。

但是云殷已经说了下一句话:“陛下,想不想……玩些更有意思的?”

李昭漪说:“……什么?”

云殷直起身,道:“取我的弓来。”

话音落下,整个宴席瞬间安静了。不远处的常梓轩和颜珩舟酒杯一顿,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出了相同的东西。

-

相较于他们俩,其余人的反应显然更大些。

云殷是什么人?

他是实打实上过战场,一刀一刀拼出过军功的人。

以往秋猎,到了最后,是要按照猎得的猎物数量和珍稀程度,在御前排出个先后高下的。以往的魁首皆会被重赏,这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风光。

云殷一下场,这魁首还有什么悬念?

一时之间,场下众人脸色各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人拿来了云殷的弓。

他的弓通体漆黑,李昭漪见过,也拿过。

很重,当时云殷在身后替他承着重,胸膛的温度和手心一样烫。

他喉咙有些发干,小声说:“你就,不用了吧?”

他的想法也是一样。

今年的秋猎并不算正经秋猎,是命人提前圈了一小块地方,将猎物事先赶入这块领地之中。场地小,猎物也少,以云殷的身份和能力,实在没什么必要。

但是云殷却道:“无妨,陛下,臣不跟他们抢。”

他问:“陛下喜欢什么小动物?兔子,还是幼鹿?”

李昭漪:?

他说:“都,都可以?”

他意识到了云殷要做什么,但是仍然有些不可置信。就见云殷拿了弓,说了句“等着”,不多时,身影就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堂下不知何时已鸦雀无声。

李昭漪面上镇定,心跳却比之前快了好些。

他有些紧张地攥着茶杯,无意识地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

等到夕阳西下,不远处终于传来了马蹄之声。李昭漪不自觉地站起了身,看向了不远处的人影。

*

第一个返程的,是一个绿衣青年。

他的长相只能算是普通,但看上去倒是容光焕发。

他的小厮牵着马,他上前便躬身拜见李昭漪,意识到自己是第一个回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尽是得意洋洋。

他猎得了一只漂亮的梅花鹿,还有一只小型獐子。

猎物一一给李昭漪看过,李昭漪用套话夸奖了一遍,又赏了些金银珠宝,青年便回了酒席之上。他的父亲脸上也隐约显现出些许骄傲之色。

紧接着,来的就是兵部侍郎赵越之子,赵玉宏。

赵玉宏也猎到了一只獐子。

只是这只獐子和之前的那只相比,个头大了不少,看上去也凶了许多。

除此之外,他还猎到了一头幼虎。

他看上去些许狼狈,据说是在制服这头幼虎之时受了些许轻伤。李昭漪也赞许了几句,除了应有的赏赐之外,还赐了些上好的伤药。

只是,在这二人之后,境况就不那么如意了。

其实先前二人的猎物,李昭漪就并未觉得有多厉害。

要怪,还得怪他的骑射都是跟着云殷学的。

云殷没带他打过猎,但云殷带他射过无数次箭。每一次张弓搭箭,都带着凛冽的寒意和锋芒。

他对着的是靶子,但是足以让李昭漪相信,哪怕他们对着的,是凶猛焊烈的巨兽,抑或是更为凶残的敌人,他们也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胜利——

而不是猎了几只温驯无害的动物或是幼兽,就好像取得了多大的成功。

但是,之后的人,却连这点成功,都拿不出来。

又一个人两手空空、满面羞惭地回到宴席中时,就连不远处的常梓轩都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颜珩舟道:“京城可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他们俩上场了倒不会这么狼狈。

但他们是来看笑话的,不是来鞠躬尽瘁的。

能站在这,已经是给了云殷面子。

两人冷眼看着越来越沉默和尴尬的宴席,而不远处,李昭漪的脸色也微微敛了。

-

说实话,他起先并不太在意旁人。

他的眼底一向只有云殷,站在这,也不过是为了等云殷回来。

但这些日子的潜移默化到底入脑入心,即便是没有刻意关注,时间久了,他也意识到,今天的秋猎,是失败的。

不管是赵玉宏所谓的“意外受伤”,还是后面的人试图解释但更像是甩锅的“偶遇了平南王,王爷极为勇猛”。将门之后,对付不了还没成年的牲畜。

而云殷——

云殷真正回来的时候,众人皆大感意外。

他的马侧空空如也。

既没有众人猜想的豺狼或是虎豹,也没有什么棕熊或是别的猛兽。

就连用于充数的兔子、鹿都一只也不见。

他只带了一样东西回来。

一只红色的幼狐。

皮毛油光水滑,触手温暖。

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面前的李昭漪。

云殷道:“不知道陛下喜欢什么,这只狐狸看着还算可爱。陛下可以养着玩。”

——就像他说的,他从未想过参与这场秋猎。

他想的,自始至终,只是让李昭漪开心,以及,送李昭漪一个,他或许会喜欢的礼物。

*

李昭漪很喜欢这只小狐狸。

白天的秋猎结束,晚上就是庆功的夜宴。

白天猎得的猎物被挑选合适的烤制,成为美味佳肴。李昭漪筷子都没动几口,却一直抱着他的小狐狸,眼睛也不眨,和它对视。

小狐狸的爪子扒拉着他的衣襟,看上去奶里奶气。

云殷叉了块鹿肉,喂进他嘴里。

李昭漪乖乖张口,又去看小狐狸。云殷沉默了一瞬。

他道:“陛下。”

他说:“陛下可听过一句话,玩物丧志。”

李昭漪说:“这是你送我的礼物。”

云殷:。

堂堂摄政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颇感无语。但是对上李昭漪水汪汪的眼睛,他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只得叹口气:“陛下这样,诸位世家子弟该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今日参加秋猎的,多是武官后代,也有一些年轻的武将。

照例,李昭漪应当勉励几句。

但是李昭漪一直在玩狐狸,如今的他,不可能不懂明面上的规矩。

果不其然,李昭漪说:“那就冷落吧。”

平静的。

带着几分漠然。

云殷实在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李昭漪这个样子实在太可爱。他想亲他。不远处,偷偷瞥过来的眼神霎时收回去。云殷眯起了眼,语气却愈发温和:“燕朝自开国以来,大大小小的战役数不胜数,只是近些年……”

他顿了顿,“国泰民安,高枕无忧,便没人想着打打杀杀,也是人之常情。”

李昭漪抿紧了唇。

他说:“国泰民安,不是因为你么?”

他们都知道,所谓的“你”是何意。

云氏掌兵权以来,朝中异议不断。

兵权一家独揽,这是十分危险的事。但偏偏云氏又太能打,睿德帝何尝没有想过削兵权,但是不削,尚且只是隐患。削了……

且不说云氏会有什么反应,边境绝对先会出现问题。

边境之外的敌人,他们不会管燕朝内政。

他们只知道,他们怕云氏。怕的也只有云氏。

这些道理谁都懂。李昭漪也理解朝中一直以来针对云殷的弹劾。他知道云殷没有谋反之心,是因为他了解云殷。但是,武将们呢?

李昭漪觉得。

但凡是有点心气的人,都不会容忍云殷的大权独揽。

能怎么做?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云殷变得“可替代”。

有了可用之人,那么哪怕是李昭漪,将来要削兵权,手上也多一份保障。

毕竟没了云殷,还有别人。

现在这样,他除了倚靠云殷,还能有什么办法?

-

思绪到了这里,李昭漪悚然一惊。

他近些日子被蔺平和云殷有意无意地引导着,思维已经潜意识地被他们带跑。想到“削兵权”之时,他心里便一跳,下意识地看向云殷。

见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心里有些犹豫。

从前云殷提防他,他觉得有些委屈。不提防了,他又替云殷担心。

……万一呢。

万一他真的是韬光养晦,怀有别的心思。云殷如此地信任他,替他把控朝堂局势,对他倾囊相授。他就不怕来日,真的被他反咬一口?

李昭漪知道自己不会。

但他想,云殷的警惕心未免太低。

……他长得有那么好看么?

能让云殷这样的人都被色迷了心窍。

李昭漪甚至想去找个镜子。

另一边,云殷却已经站起了身。

李昭漪现在的生气是合理的。事实上,让他看清楚现在燕朝的颓靡风气,也是此次秋猎的目的之一。

只是李昭漪可以冷脸,因为他是天子。

云殷却不可以。

既已做了决定,那么他要替李昭漪考虑一切。他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又嘱咐一旁的德全盯着李昭漪,让他少喝些酒,便起身,去向了朝臣所在的宴席。

一圈儿下来,今日留意的名单都被他敲打了个遍。

更多的不能再做。

但李昭漪懂了,能做的日子不会太远。

他端了酒杯,心情不错地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看月亮,不知何时,身旁已经站了个人。

“许久没见你这样了。”常梓轩道。

费尽心思地谋算,一步一步地引导。

所有的这些,常梓轩似曾相识。可即便是李昭钰,云殷也把他当成独立的个体,作为朋友和谋士点到即止,从未如此殚精竭虑。

更遑论,那些密不透风的保护,和处心积虑的浪漫。

不是猜不到。

恰恰是因为猜到,但没有猜到能这么用心。才会因为结果而心惊。

常梓轩心绪复杂。云殷却道:“颜珩舟呢?”

“喝着呢。”他道,“前两天被你赶出草场,现在还记着仇。扬言说要撬你墙角。”

颜珩舟风流成性,荤素不忌。

熟悉的人心中都有数。

他身边也不缺人。而李昭漪,确实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乖巧、漂亮,带着些无意识的冷。

纯洁的诱人。

云殷敛了笑意。

他淡淡地道:“他可以试试。”

这句话的语气不似往常。

常梓轩心里咯噔一下,见好就收,赶紧道:“……开玩笑的。他有分寸。你跟他都认识多久了,知道你和陛下的关系,他怎么可能真这么干。不可能的。”

云殷的脸色却并没有好转。

不这么干。

但是不妨碍想。

一想到颜珩舟看李昭漪时流露出的惊艳和欣赏,云殷就浑身不舒服。

他倒也不至于做什么。他只是想……

最近事务繁忙。

他是不是该抽个时间好好提醒一下李昭漪,他们除了君臣,存在的另外一层关系。

上次他哄着李昭漪换个称呼叫他,李昭漪害羞。最后哭得太厉害,又撒娇,云殷还是心软,放过了他。现在他觉得,有的时候,他也不应该这么心软。

他的神色如常,常梓轩却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他沉默了一瞬,在心里怜爱了李昭漪一秒。

然后,他道:“阿殷。”

“嗯?”

常梓轩斟酌着言辞。

片刻后,他道:“先前我问你,你对小皇帝,只是想要,还是来真的,你没有回答我。”

他说的,是生辰宴那一次。

其实不是没有回答。

云殷当时反问他:“你觉得呢?”

就是变相的承认。

承认他对李昭漪只有欲,没有爱。事实上,这才是应当有的、也是最安全的心态。一国之君,不说三宫六院,总要立后封妃,绵延子嗣。

彼此都清醒,将来才能结束得干脆。

常梓轩喉咙发干,最终选择了一个折衷的说法。

他说:“……你是不是不想结束了。”

云殷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开了口。他说:“你可以把第一个问题再问一遍。”

常梓轩:“……”

他说:“你对小皇帝,是想要,还是来真的?”

云殷突然笑了。

他慢慢地说:“常梓轩。”

“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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