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君祁失忆了。
莫星移派去探听消息的蝴蝶赶到时,正好看到了梵天捏碎御君祁的心脏。
彼时,天剑已经抵在御君祁脖颈,故而众人无从得知此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一只蝴蝶也很难转述太多消息,但‘我要让你……忘了他’这一句,还是传递得很精准。
江与临得知这个消息时很平静。
平静到令人害怕。
就连和他交情匪浅的翟远州都不敢说话。
这次回来,江与临变得和之前有些不大一样。
或者说,他是变得和曾经一样了。
听起来是一句自相矛盾的话,但林南明清楚翟远州想表达的是什么。
“复生陨石碎裂,本源能量回归,现在的江与临和几年前我第一次见他时一样,和前些天的他不一样。”
林南明抱膝蜷在沙发里,看着病床上昏睡的江与临,眼神既欢喜又忧虑。
融合修复本源能量需要大量睡眠,江与临已经断断续续睡了好些天了,每过一天,他的脸色都会肉眼可见的变好,体内能量熵值呈加速递增。
他在重回巅峰。
林南明低声对翟远州说:“你应该和这样的他应该更熟悉,毕竟一起共事了那么多年。”
翟远州暗暗道了声:“糟糕。”
林南明轻笑道:“怎么会糟糕呢?这对异监委而言是个好消息,你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初代指挥官回来了。”
翟远州喃喃低语:“不仅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指挥官回来了,冷酷无情、手腕铁血的江与临也回来了。”
这简直是历史重演——
江与临本源能量全然回归,即将恢复巅峰状态,异监委风雨飘摇,亟须整顿,而他的爱人又再受重创,离开了他。
无论是外部环境,还是内在原因,都完整复刻了当年情状。
翟远州已经开始胆寒了。
“你也知道齐玉死的那几年江与临什么样,”翟远州放轻呼吸,压低声音说:“现在御君祁失去了记忆,情况只能说比当年好了那么一点点……”
林南明缩了缩肩膀,对此持保留意见:“我觉得没好到哪儿去,上回江与临醒的时候,咱们和他说了御君祁失忆的事,他的表情你看到了吗?”
翟远州压根没敢抬头!
“我没看到,他什么表情啊?”翟远州问。
林南明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捏着嗓子用气声夸张地说:“他没有表情!”
翟远州倒吸一口凉气:“太可怕了。”
莫星移没有经历过‘江与临的铁血统治时代’,不明白‘初代指挥官回归’意味着什么,是在场唯一还有心情翻果篮的人,从一堆果篮中翻出个包甜可口的苹果,嘎吱嘎吱地啃了起来。
翟远州和林南明同时回头,食指抵唇,比了个‘嘘’的手势。
莫星移含着苹果,眼神迷茫:“咋了?”
林南明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噤声:“不要吵醒他。”
莫星移单手抛接那个咬了一半的苹果,歪了歪头:“可他已经醒了啊。”
翟远州&林南明:“!!!!!!!!!”
二人僵着脖子,缓缓回头。
江与临半倚在枕头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眼神寒如残星,冷峭森然!
林南明一双狐狸眼在极度震惊下硬是瞪成杏眼,结结巴巴道:“江……江与临,你醒了。”
江与临‘嗯’了一声。
林南明随手从果篮里抓了个水果,殷勤地递过去,小心翼翼地打探道:“什么时候醒的啊。”
江与临眼睫微垂,扫了眼林南明手上的大凤梨,淡淡重复:“翟远州说‘你也知道齐玉死的那几年江与临什么样’这句话的时候。”
翟远州:“……”
林南明手指微微蜷起:“啊,那,那么早啊。”
江与临坐起身:“本源能量已经彻底完成融合,可以给我办出院了。”
翟远州条件反射般站起来:“好的,长官。”
江与临拔下手背输液针:“不要叫我长官,老翟,我没时间管异监委,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翟远州见江与临心情不错,多嘴了一句:“什么重要的事?”
比异监委、比焚天陨石、比结束末世还重要?
江与临云淡风轻且理所当然:“找御君祁。”
翟远州梗了梗,仍怀着一丝希望:“找祂……了解焚天陨石的情况吗?”
江与临用奇异的目光看了眼翟远州:“祂心脏被焚天捏碎了,找祂当然是为了确定祂现在好不好。”
林南明说:“祂有三颗心脏,理论上来说碎了一颗不会危及生命,只是……你还记得上次莫星移说的吧。”
江与临斜睨林南明:“林教授,我记忆力很好,不仅记得莫星移上次说了什么,还记得你在十年前第一次公开发言时的演讲内容:尊敬的女生们,先生……”
“可以了!我错了!我不该质疑你,”
林南明一把捂住江与临的嘴:“我知道你牛逼,你现在脑子好了,非常厉害,不要背我稿件了……我想说的是,御君祁现在失忆了,祂不记得你,你没有立场去找祂,祂也不会见你。”
翟远州点点头,将这半个月以来的情况简单概述:
“那天离开火山内部以后,御君祁回到了祂的巢穴,神级怪物磁场覆盖全部领地,如光幕般封锁了整座歧矾山,肖成宇、荆鸿、入梦来全都关在了外面,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十天前,花倦通过暗河游出歧矾山,才把里面的消息带出来:御君祁一直在巢穴深处,不许任何怪物靠近,就和最早时期状态一样,不沟通、不交流,没人知道祂在干什么。”
“前段时间,祂召唤入梦来进入歧矾山,入梦来回去后,通过梦境向荆鸿传递消息,说御君祁性格变化很大,却并不是完全失忆,祂知道怪物和人类立场相悖,也记得入梦来和荆鸿负责管理歧矾山的怪物和融合者,只是……”
翟远州顿了顿,观察着江与临的神色,委婉地说:“只是没有提起过和你有关的事情。”
江与临精准得当地概括道:“祂没有完全失忆,只是忘了我。”
翟远州点点头:“入梦来也并不是能经常接触到祂,而且入梦来对人类态度比较模糊,并不是很愿意和我们交流,所以现在也无法确认,御君祁到底有没有被焚天控制。”
江与临眼帘微垂,思索道:“这个我会去确认。”
林南明惊讶道:“你怎么去确认?”
江与临翻身下床,行动敏捷矫健,干净利落,完全不像个刚才床上躺了大半个月的人。
他走到窗边,拉开纱帘。
阳光透过玻璃窗倾泻下来。
江与临站在阳光下,淡淡道:“既然祂把我忘了,那我就和祂……重新认识一遍。”
早春的温暖灿烂,洒在江与临身上,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晕。
江与临满身暖阳辉耀,闪闪发光,恍若新生。
*
江与临重新和御君祁认识一遍的计划,遭到了绝大多数人的反对。
大家的理由都很充分。
御君祁现在性情不定,太过危险。
焚天不知所踪,敌暗我明。
“现在已经到了全人类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和一个怪物重温旧梦?”
连一向宽纵和蔼的钟清山都动了怒。
钟清山满面愠色,拍着桌子连声质问:“你还知不知道你是谁?知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知不知道你的职责和使命是什么?”
面对一连串的指责,江与临满不在乎,若无其事地拿出文件袋。
钟清山脸色微沉:“这是什么?又是辞职报告?”
江与临诧异地看了钟清山一眼:“当然不是,大舅,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没有责任心的人吗?”
钟清山冷笑道:“我也很想问问你的责任心在哪里。”
江与临把文件放在钟清山面前:“在这里,我的转职报告。”
钟清山翻过几页报告,直接气笑了:“申请转职到神级怪物御君祁身边继续做监察官?这和去重温旧梦有什么区别?!”
江与临:“说出去好听点?”
钟清山猛地一拍桌子:“严肃点!这是开玩笑吗?”
江与临整肃道:“钟主席,我没有开玩笑,做监察官是公干,我去找祂是要了解情况。现在异监委很被动,对焚天、对御君祁都失去了掌握,御君祁是华国境内最强大的神级怪物,也是第一个接触到焚天的神级怪物,我们必须从祂口中得到一些消息,掌握主动权。”
钟清山捻着那几页报告:“说得很冠冕堂皇,能骗过你自己吗?”
江与临微微颔首:“完全能。”
钟清山留下那份报告,持中不发,并没有立即签字:“我要想一想。”
江与临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明亮的排灯,不知在想些什么
钟清山也没有开口赶人,翻开其他政务处理起来。
十五分钟后,江与临问:“考虑好了吗?钟主席?”
钟清山抬了抬眼皮,从老花镜上方的缝隙看江与临:“给我几天时间,就算是决定开展卧底行动,也要上会讨论人选。”
江与临眼神从容,镇定地与钟清山对视:“你知道我只是来通知你的吧,大舅,无论是否能够得到批准,离开这间办公室,我立刻就回歧矾山。”
钟清山放下手中钢笔:“你太没有组织纪律性了,江指挥。”
江与临:“什么是组织纪律性?玲珑计划一队副队长方驰您有印象吗?”
钟清山不解:“方驰?”
江与临背靠沙发椅背,微微扬起下巴:“第一次找到焚天时,深渊公司的人逼我留下,林南明不愿意撤离,方跃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钟清山:“什么话?”
江与临:“他说:‘这也主席的意思’。”
“这也是主席的意思?”钟清山重复一遍,看向江与临:“你怎么理解这句话?”
江与临没太多表情:“我该怎么理解?”
这句话两种解释,一是有人下令在危急时刻可以舍弃江与临,二是有人与深渊公司提前勾结,想要把江与临留在那里。
江与临倾向于后者——
因为他是那个能唤醒焚天的人。
这三位主席里,有人想要他死很正常,有人和深渊公司有勾结,也很正常。
钟清山钟清山眉峰习惯性地蹙起,沉声道:“你今天同我说这些,是怀疑我下的命令吗?”
江与临姿态懒散随意:“我不是怀疑你,大舅。我谁都怀疑。”
钟清山了然道:“这才是你今天真正想说的话。”
江与临语调平静:“无论哪个策划唤醒焚天的人是谁,他最后一定免不了和焚天联系。”
钟清山眼中闪过一丝不赞同:“比起去找御君祁,你有更重要的使命。”
江与临:“什么使命?”
钟清山肃穆道:“找到焚天,打败祂。”
江与临站起身,抽走桌面上自己带来的报告:“焚天是不可能被打败的,祂的强大超乎想象。”
钟清山按住那份报告:“你和御君祁联手也打不过?”
江与临模棱两可道:“我现在就是要去争取祂,可以给我签字了吗,钟主席?”
钟清山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写下了同意两个字。
签完字,钟清山把批复递给江与临,确认道:“所以你和御君祁联手,是有机会打败焚天的。”
江与临接过文件,近乎冷漠地摇头:“完全没机会。”
钟清山:“……”
*
“所以我现在去歧矾山是奉命公干,不是谈情说爱。”
江与临把那份批复拍在桌子上,环视在场几人:“各位,我需要你们的配合。”
翟远州、林南明、慕容煊、莫星移四个人面面相觑,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江与临踱步道:“难道你们有意见?”
林南明缩了缩脖子,最先认怂:“没有!”
他现在有点怕江与临,这也不能怪林南明胆小。
谁不怕疯子啊。
讲真的,江与临好像现在比之前还疯了。
做指挥官时,许是因为身居高位,需要步步为营,江与临行事还有几分克制,如今没了掌控大局的顾忌,完全是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居然连这么离谱的批复都能签下来。
副主席都没办法,他们也只能随他去了。
翟远州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你想我们怎么配合?”
江与临用下巴指了下门:“不需要你,你先回异监委办公去吧。”
翟远州眼睛一亮,第一次听见‘办公’二字如此激动,当即告辞退下了。
慕容煊也站起身:“我们军部……”
“你坐下,”江与临指了指慕容煊:“在我的计划里,你最重要。”
慕容煊强颜欢笑:“这么荣幸吗?”
江与临看向外面阴沉的天空:“今天晚上有一场暴雪,正好方便明天开展行动。”
林南明不自觉抱紧膝盖:“什么行动。”
江与临拉出一张白板,边写边说:“复刻第一次相遇的行动。”
林南明和莫星移满面疑惑,异口同声读出白板上的四个字——
“复刻相遇?”
慕容煊心头升起某种不祥的预感。
江与临接下来的话,将他的预感彻底凿实。
“和御君祁相遇时,漫天大雪,我身受重伤。”
江与临画了个歧矾山的简易地图,圈出一个点位:“当时大概是在这个位置,我和慕容煊打了一架……明天早上,慕容煊你就在这里把我打伤。”
慕容煊眉梢挤出个难以理解的弧度,歪着头,使劲看那张地图:“我怎么不记得我在这儿跟你打过架,还给你打伤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江与临扣上马克笔,在身上比画了一下:“你打我的时候注意,一定要在我腹部这里砍一刀。”
慕容煊震惊道:“还砍你一刀?我觉得……”
莫星移狠狠拍了拍慕容煊大腿,示意慕容煊附耳过来。
慕容煊偏过头,和莫星移小声商议。
莫星移恨铁不成钢道:“砍江与临的机会多珍贵啊!他白给你你还不要?”
慕容煊压低声音:“你觉得珍贵你砍。”
莫星移:“自从他掰断我胳膊后,我确实一直很想打他。”
慕容煊:“现在机会来了。”
莫星移:“他主动要求还原带伤的情景,应该不会还手吧。”
慕容煊:“我觉得不会……至少当时不会。”
莫星移激将道:“那你还不打?你不打我打了啊。”
慕容煊主动结束商议,向江与临举报道:“莫星移想砍你,让莫星移砍吧。”
莫星移头猛地后仰,抖着手指向慕容煊:“你也太阴了!”
慕容煊也很吃惊:“你刚才劝我半天,我以为你真想砍。”
莫星移说:“砍完我还活不活了?”
慕容煊瞪了瞪眼睛:“砍完他我就可以死了吗?”
莫星移跳起来:“你比我抗揍啊。”
慕容煊:“可是……”
江与临耐心告罄,敲了敲白板,一锤定音:“慕容煊,就你来。”
莫星移激动握拳:“yes!”
慕容煊满脸烦闷,把手里摆弄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扔,跟被抽中了送死的敢死队员似的,彻底开摆,装都懒得装了。
林南明抱着膝盖蜷在沙发角落里,深感这个世界越来越抽象。
梵天不愧是毁灭神。
捏碎了御君祁心脏,逼得江与临发疯,江与临强势地又把所有人都强行带入抽象状态。
太抽象了。
林南明嘴上嫌这群人抽象,但第二天比谁起的都早。
他醒来的时候,江与临正在对着洗手池吐血。
林南明大吃一惊,跑过去扶住江与临:“你咋了?”
江与临抬起头,眼尾通红,不仅唇角沾着鲜血,苍白面颊上也横着两道血痕,破碎感十足。
“没事,咬舌根咬深了。”
江与临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怎么样?看起来够惨吗?”
林南明上下打量了两下,踮起脚尖,抬手从江与临头顶拨下来两捋头发。
发丝轻扫在光洁的额头上,碎发勾勒出一道脆弱的弧度,弱化江与临过于凌厉逼人的气势,衬得眉眼更加深黑。
林南明也不知研究了什么,居然对战损破碎感的把控空前绝后。
江与临照了照镜子,也很满意这个造型。
“挺好。”江与临转过身:“走了。”
林南明叫住江与临,反复看了又看,突然伸出手,解开了江与临作战服领口处最上面一颗的扣子。
江与临:“……”
林南明又把江与临领口往外扯了扯,直到隐约露出些许嶙峋的锁骨才作罢。
江与临不自在地动了下脖子:“是不是有点过了?”
“完全没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林南明打了个并不响的响指:“御君祁绝对狂吃你这死出。”
江与临眯了眯眼睛:“你俩之前……是不是私下聊过什么?”
林南明后背猛地绷紧,喃喃道:“你拥有一半本源能量的时候挺正常,现在聪敏过分,实在有点吓人了。”
江与临挑了下眉,矜傲冷淡。
*
驱车前往歧矾山的途中,慕容煊看着副驾驶上的江与临欲言又止。
江与临侧了侧头:“想说什么就说。”
慕容煊有很多话想说,可又不知为何还很想笑。
“祝你成功,”慕容煊轻咳一声,压下喉间笑意:“为什么非要我来?”
江与临抱臂靠在椅背上:“吉利。”
慕容煊忍笑道:“我专业送亲呗。”
江与临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慕容煊一眼。
慕容煊后脊发凉,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地阔天长,漫无边际的雪原空旷辽远。
江与临推开车门,看着周围的环境,大致就是前世他和慕容煊打架的地方。
二人下车后,江与临用异能凝结出一把长刀,倒握着递给慕容煊。
慕容煊接过刀,挽了个刀花,表达了疑惑:“我又不擅长用刀,怎么会砍伤你肚子呢?”
江与临左右端详着那把刀:“举高点。”
慕容煊刚抬起刀,江与临就往前一扑,找了个角度撞到了刀上。
寒冰长刃位置刁钻,横穿江与临的腹部,从正面没入,刀尖从后腰穿出。
慕容煊:“……”
这么狠吗,随便在身上划一下还不行,居然直接搞了个贯穿伤出来。
伤也太重了吧?
江与临确实很久没受过这么重的外伤了,他眼前阵阵发黑,咬牙吐出两个字:“拔刀。”
慕容煊惊愕道:“拔刀?拔了血就喷出来了。”
“就要这个效果。”江与临哑声道。
慕容煊觉得林南明说得没错,江与临简直是个疯子。
江与临催促:“快点。”
慕容煊没有办法,反手拔出寒冰长刃。
鲜血瞬息喷涌,在雪地上凝出朵朵粉色冰晶。
江与临捂着腹部,急喘了两下,殷红血液自指缝间涓涓流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可能觉得还不够惨,要求再来一道伤口。
慕容煊已经彻底无语,只能在江与临肩头又划了一刀。
这道伤口很长,从肩头到手肘狭窄狭长,血肉翻出,大量血液浸透作战服潺潺滴落,将整片雪地都染成一片刺目殷红。
江与临对这个效果很满意,挥挥手,示意慕容煊可以走了。
慕容煊看了眼地图:“这里离御君祁磁场笼罩的范围还有两里地呢。”
江与临呕出一口鲜血:“我自己走。”
“你还能自己走吗?”慕容煊皱起眉:“我怎么感觉你现在就快死了呢?”
江与临心说那就对了。
鲜血的味道要足够浓郁,才能引出那只藏在巢穴深处的孤僻怪物。
江与临推开慕容煊,说了句‘死不了’,然后捂着腹部刀口,踉跄向前。
他顶着朔风,独自前行。
走了不知多久,看不见的磁场挡住了他的脚步。
这意味着他终于走到歧矾山的磁域边缘。
往前就是御君祁的领地。
江与临靠着那片光幕,缓缓滑倒在雪中。
他倒在地上,仰面看着万顷苍穹。
彤云密布,远远地压在天边。
要下雪了。
长空浩荡,天地苍茫。
白雪飘飘洒洒,散落人间。
在第一粒雪花落进江与临眼瞳之前,一道高大的人影遽然出现。
那张熟悉的、俊美的、不似真人的英朗面容拨云见日,比苍雪更先一步倒映在江与临眸底。
百岁千秋,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