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衔青骨架修长, 手指也很漂亮,此时挂着不明的水渍,像是被玷污。
泽兰喉结滚了滚, 拒绝的话吞了下去,又谨慎道:“你不会又在骗我吧?”
于衔青将东西抹在他身上,指尖不轻不重碾了碾,泽兰难受地避开, 他却笑了。
“试试不就知道了。”
圆圆的豹耳向脑后拉平, 泽兰有些犹豫。
于衔青接着思索:“听说都要定时弄出来,不然万一在开军事会议的时候, 突然不小心流出来……”
泽兰想象了那个场景, 顿时头皮发麻, 咬牙道。
“……那你轻点。”
事实证明, 试试就逝世。
泽兰挺不过三回合, 接近崩溃的边缘,咬住他另外一只空闲的手, 狰狞的犬牙卡在手指关节处, 浅浅地磨。
一点也不痛,还很痒, 这让于衔青想起之前养的那只缅因,挠他肚子时就咬住自己的手, 一副想咬又恨不能咬的模样。
人类缓缓凑近,低头埋进兽人的怀抱。
泽兰不经思考, 手掌按住他的后脑勺,身体自动将他搂进怀里, 脚背在某一瞬间绷得死直。
半晌,于衔青回到座位, 嘴角带有可疑的白色,他淡定地舔舔嘴唇,“好像有点淡?”
“不……不可能……”
一只猛兽,天天大鱼大肉,味道怕是腥都说得上,怎么可能淡?
“您自己试试。”
于衔青亲了他一口。
浅尝辄止的一次交流。泽兰来不及勾住人类,舌头就退了出去。
“怎么样?”
兽人的表情无比狼狈,浑身微微抽搐,睫毛湿漉漉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来书上是骗人的。”
于衔青把他贴在腮边的一缕发丝拨回耳后,语气很是温柔,又恍然。
“根本不是甜的。”
……什么书会写这种东西?
泽兰的大脑闪过模模糊糊的意识,但很快被主人摒弃。
良久,他抖着嗓子,不服气地说。
“……会变甜的。”
*
做“玩物”做久了,于衔青发现,这一行也不是特别难干。
和当皇妃不同,做玩物只需要让包养自己的老板开心就好。没有早起,没有应酬,没有逢迎的客套话。
当然,也没有工资。
空间手环里大多数东西都被泽兰收走了,于衔青手里剩下些不值钱的破铜烂铁,其中就有已经快完工的小木偶。
趁着泽兰去开会,于衔青一个人在房间里修修补补,将小木偶的脸修出可爱光滑的圆脸蛋,再涂上白漆,终于大功告成。
扭开木偶背后的发条,四肢灵活地动了起来,音乐盒发出悦耳的音色。
可还是感觉有哪里不够到位。缺了什么呢?
他又从手环里拿出原来坏掉的底座,木雕的部位已经朽坏了。
随手翻了翻,于衔青忽然停住了目光。
手指擦去底部黑色的灰尘,一行字母小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Yanocnal”。
于衔青默念着这个单词,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一定在哪里听过。
没有人可以询问,于衔青只能暂时搁置下来。
*
一段时间后,艾尔莅临南丁星,一部分封地的家主前往效忠,但仍有相当一部分无动于衷。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泽兰的睡眠变得越来越浅,半夜时经常惊醒。
在第二天醒来时,于衔青总是被他抱在怀里,抵着他的肚子,泽兰的脸色在睡梦中疼到发白,依然不放开。
“不要走……”兽人唇间溢出破碎的喃喃,“…只有你了…”
于衔青只能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把他从梦魇中叫醒。
泽兰变得越来越离不开于衔青,就连会议时都让他坐在一旁。
随着日子增长,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了。
将领们颇有微词,他们敬重珍稀的人类殿下,但并不代表愿意让他参与这种要事中来。
深居闺阁的皇妃,远古时期的人类,能懂什么?
于衔青从不反驳,随后便默写出万年前早就失传的军书古籍,什么《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司马法》……
书籍打印成文档,分发在每个人光屏上。
从此以后,所有军官看于衔青的眼神都变了,某些鼻孔朝天看的兽人甚至还会主动拉住他,向他讨要别的古书,只是每每都会被泽兰赶走。
到后来,将领们人手一份《孙子兵法》,放在床边,日夜翻阅,爱不释手。
“你怎么老是引人注意?”
泽兰白天赶走了不少想搭话的兽人,晚上窝在被子里还在念叨这件事,恨恨道。
“我真该继续把你关起来,谁也不让看。”
于衔青已经习惯他定时发病,很干脆利落地把安眠药塞他嘴里。
“二郎,该吃药了。”
药片下咽,泽兰差点被噎到,又狐疑道:
“二狼是什么意思?”
于衔青本只是想用潘金莲的语气逗逗他,没想到泽兰居然认真起来,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解释。
“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比较古老的亲昵称呼。”
泽兰的眉头略有舒展,随即再次皱起来。
“凭什么是二狼?谁是头狼?”
“……数字代表家中长次排名,而且最大的不叫头郎,叫大郎。”
泽兰听得云里雾里,索性霸道地攥住他的手:“不许叫我二狼,要叫我也是大狼。”
“……哦。”
于衔青压了压嘴角,温声道。
“大郎快睡觉吧。”
泽兰盖上被子,期间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乱笑什么?”
于衔青睁大眼睛:“我没笑啊。”
泽兰眯起眼睛:“骗人。”
他猛然伸手,扣住于衔青的脖子,将他拉倒在床上。
猫科动物比人类敏捷好几倍,于衔青猝不及防着了他的道,天旋地转间被按在床上。
于衔青下意识扶住泽兰的肚子,“怎么了?”
泽兰盯着他:“为什么笑。”
于衔青:“……我平生爱笑。”
泽兰一脸不信,还没等追问,于衔青忽的将手紧紧贴在他腹部,微微睁大了眼睛。
“泽兰,它蹭我!”
“嗯?”泽兰愣了愣,于衔青把他拉下来,眉眼间有几分浮动的愉悦,眼睛清亮,是很纯粹的惊喜。
“它好像想和我说话,我可以听听它吗?”
幼崽不是没有在肚子里动过,刚刚却像是有了意识一般,主动靠近于衔青,在他掌心上蹭了蹭。
……很神奇,似乎是一种血脉相连的心灵感应,让于衔青觉得,这个孩子好像很喜欢他,想要亲近他。
“……随便你。”
泽兰第一次看见于衔青这么喜形于色,甚至有些怔愣。
他主动调整了姿势靠在床边,把于衔青揽过来,霸气地摁在自己腹部:“听……嘶。”
兽人力气没一点收敛,肚子被压得有点疼。于衔青松开他,揉了揉:“你小心点。”
“有什么好小心的……”
泽兰的尾音渐渐低了下去,于衔青耳朵贴在薄薄的肚皮上,突然很明显地感受到幼崽的搏动。
当然听不到声音,于衔青起身时,却惊讶地张了张嘴。
“泽兰。”于衔青戳他,“你看!”
泽兰低头,发现肚皮上有一个小小的爪印。
“好可爱……”于衔青毫不吝啬地夸奖道,“还知道伸爪子,它一定很聪明!”
“……”泽兰盯他,“哦。”
连日来疫病肆虐带来的低沉,此时一扫而空,于衔青点开光屏把小爪子拍下来,被泽兰攥住手腕。
“怎么了?”
泽兰没说话,突然把手塞进于衔青怀里。
偏过头,一脸不在意,毛茸茸的耳朵却立了起来。
什么意思?
于衔青正疑惑,随即想到刚刚的发言。
他低头看着泽兰的手,有些不确定地想。
难道,泽兰也想证明自己……很聪明?
*
那天晚上,也许是抱着某些自己也不承认的恶趣味,于衔青假装没看懂,把泽兰的手放下就睡了。
泽兰的心情如同梅雨低落了一个晚上,如果不是还要去军队,他是一定不会放过人类的。
如今疫病蔓延,军队里人人自危,连早训都取消了,人手也出现严重不足的情况。
在泽兰的默许下,于衔青戴上防护面罩,与祁霖一起,亲自与患病者接触,以得到更详细的病情情况。
无论患者看上去多么狰狞肮脏,于衔青的态度始终如一,亲手为他们分发食物,邀请当地的年轻医生来病区讲座,甚至还为部分患者开设了心理咨询室。
经过在整个军营甚至乱民区的走访,于衔青的事迹越传越广,“圣子转世”的名声逐渐传播开来。
在又一次义诊后,祁霖问他:“您身体娇弱,这样天天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值得吗?
于衔青将厚重的防护罩取下,脸上被勒出几道深深的痕迹。
他摇摇头。
“每个人有自己的责任,救人是你的职责,所以你每天都在疫病区照顾病人。作为皇妃,体恤子民也是我的职责,所以我来了。”
“可是……”
祁霖咬牙:“泽兰殿下他那样虐待您,您还要帮他做事?”
“祁霖。”于衔青打断他,“他没有虐待我,你也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祁霖:“我不明白。”
于衔青叹了一口气:“祁霖,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了,答应我,你要好好照顾他。”
“……”
祁霖一时没有说话,于衔青按住他的肩膀,美丽的眼睛忧愁又坚定:
“你对泽兰有意见,可小豹子也是我的孩子,你能帮我照顾好他们吗?”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祁霖有些着急道,“您真的要走吗?”
于衔青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你能答应吗?”
一阵沉默。
祁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遵循您的命令。”
*
早在半月前,私生子之首苏玛被泽兰亲手枪毙,其军队也被收编。
原本实力最保守的弗朗却不知用什么手段得到了北边贵族的认可,生命力极强,甚至比苏玛更为棘手。
双方陷入僵持局面,又因两边都在死人,暂时顾不上打仗。
泽兰的脸色日益凝重,孕期反应也愈发严重。只要闻不到于衔青身上的味道,泽兰就会跑到厕所吐个天昏地暗。
在某一天下午,于衔青回到房间,没有看见人影。只有一只巨大的银豹趴在地毯中央,尾巴怏怏地甩着。
看见他后,豹子的耳朵立刻竖起来,朝他“嗷”了一声。
于衔青一边脱鞋,一边轻手轻脚地走近,“怎么兽化了?”
豹子没有人类的声带,没办法用言语回答他,四肢伏下,如同小山般的脊背肌肉隆起,巨大的兽首蹭着于衔青手掌。
“嗷呜——”
“饿了?累了?还是不舒服了?”于衔青双手并用,揉了揉他的脑袋,豹子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揉了一会儿,于衔青手有些酸,起身,“我去做饭。”
豹子抬头咬住他的衣角往回扯,低沉地叫了一声,不让他离开。
“好吧。”于衔青只得坐下,泽兰立刻见缝插针钻进他怀里,不住地在他身上嗅闻,毛茸茸的脑袋拼命蹭着于衔青,于衔青双手撑在地上才勉强没有被他压倒。
怎么好像反过来被一只大猫撸了。
带着倒刺的舌头在他身上乱舔,于衔青浑身黏黏糊糊,忍无可忍地把他的脑袋别开:“别舔了,很痒。”
泽兰叫了一声,顺着于衔青的力度,碰瓷似的往后一倒,四肢朝上,露出鼓鼓的肚皮,尾巴一甩勾住于衔青的手,朝他低低地喵喵叫。
于衔青上前摸了摸猎豹的肚子,毛茸茸又热腾腾,手感非常好。
空气中散发着微微湿润的茉莉花香。
“今天好热情。”于衔青奖励似的揉揉银豹的肚子,又摸摸他的耳朵,“发生什么了?”
“嗷呜。”
豹子四肢并用扭动着身体,尾巴乱甩,差点把于衔青掀飞。
他稳住身形,恍然想起之前有过类似的情形。
难道是……
“求偶期?”
于衔青惊讶地看着泽兰。
泽兰坚定不移地把肚子往他身上蹭,似乎很喜欢被他摸。
清醒状态下的泽兰不太可能这么热情。
可上次不清醒,不是因为被艾尔下了药吗?
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于衔青想联系祁霖,然而当他的手摸向终端时,却被泽兰一口叼住。
“殿下,麻烦松松口。”于衔青试图说服它。
“嗷——”
泽兰含着他的手,不愿意。
“算了。”于衔青说,“我不叫别人,你先放开,我给你简单检查一下。”
泽兰的兽瞳缓缓移动,于衔青从中能清晰地看到自己,没有优雅可言地坐在地上,被舔得长发都乱了。
过了一会儿,兽口松开,于衔青抽出手腕,拿简单的设备检测,确实进入了求偶期,但暂时没发现其他问题。
更奇怪了。
于衔青看着四肢朝天,找他要摸摸的大豹子,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难道是装的?
空气里的茉莉花浓度过高了,泽兰粗壮的尾巴不耐地拍打地面。
于衔青居然还不来摸他。
他伸出四只爪子,朝人类“呜呜”地叫。
于衔青却若有所思地看向他的肚皮,在腹部厚实的毛发里翻了翻,泽兰身体骤僵。
于衔青:“这是……”
“嗷!”
泽兰反应很大地弹了起来,于衔青摁住他的肚皮:“怎么突然变这么……”
他花瓣似的嘴唇吐出污·秽的话语:“大。”
泽兰羞怒地朝他的脸咬去,于衔青眼也没眨,泽兰果然咬不下口,转而在他脸上重重舔了一口,鼻子里哼出愤怒的气息。
“你不是有意识吗?”于衔青忽然说道,“原来泽兰殿下变成豹子之后就是这么热情呀。”
他看见豹子巨大的眼睛里霎时浮现出人性化的震惊与心虚,但只是一瞬间,豹子摆着尾巴,一副听不懂人话的模样。
于衔青叹出口气:“抱歉,您突然兽化,没办法帮您弄出来了。”
“……”
“一定很难受吧。”于衔青说,“可惜幼崽还有一段时间出生,否则就不用浪费了。”
人类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泽兰掩藏在皮毛下的皮肤都红起来。
“咻”地一下,跟变魔法似的,银豹粗壮的四肢缓缓回缩,皮毛褪去,变为人类的手脚和皮肤。
“殿下。”于衔青站起来,若无其事朝他伸出手。
泽兰面色通红,瞪着他,“你是故意的!”
“听不懂您的意思。”于衔青缓缓一笑,朝他走近一步,指了指他,“需要我帮您像上次一样弄出来吗?”
很奇怪,每次人类露出这样的表情,泽兰就忍不住想咬他,却又下意识地放轻力道,最后变为轻轻的舔咬。
“少、废话。”
泽兰这一次化为人形,尾巴并没有褪去。
宛如咬下泡芙,奶油味的馅就会瞬间溢出来。
于衔青没感觉错,泡芙就是变大了。
豹尾缠绕住他的腰,尾巴尖一抖一抖的又绷直。
“这是尾巴,难道不是什么有趣的玩具吗?”于衔青有些恶劣地抓着玩了玩,没等泽兰生气,于衔青把尾巴塞进他嘴里,成功收获泽兰震怒的眼神。
“唔!”
“帮个忙,咬住。”于衔青温柔地亲吻他的眼皮,“我真的很想看一看,您在最高点的时候,尾巴会不会掉出来。”
这个请求近乎无礼,泽兰明明觉得被冒犯,却可恨地发现有什么东西流得更欢了。
尾巴最后果然含不住,同样松松垮垮地环在对方手腕上,宛若能够拧出水来。
*
艾尔第十八次提出通讯请求,再次被泽兰挂断。
于衔青就在旁边看着,并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泽兰忍不住捏住他的下巴,与他对视:“你在想什么?”
他还记得人类被关起来时,心心念念着艾尔来救他。
“在想晚饭吃什么。”于衔青眼中一片澄澈。
“……算你识相。”泽兰放开他,“艾尔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别让他单独逮到你。”
也不知道之前那么崇拜艾尔的人是谁。
于衔青表面乖巧地点点头:“好的,一切听殿下吩咐。”
近日没有战事,还是疫病那遭事,泽兰为此心烦意乱。一扭头,看到于衔青坐在位置上,撑着额头,正对着空白纸张冥思苦想。
他最近在默写一本叫做《天工开物》的事,据说可以教给不擅长手工的兽人一族,让他们学会更多神奇的技巧。
只是内容复杂,需要反反复复地回想,才能够重新写下。
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泽兰发现,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于衔青,他都如初见那般,纯洁,美丽,不曾被污染过。
于衔青正思考着,身后出现一个身影。泽兰拢起他的发丝,握在手心把玩。
“于衔青。”
“有什么事吗?”
“如果……”泽兰停顿的时间有些长,却还是问了出来。
“如果你是我,在南丁星面对着弗朗的威胁,与艾尔的入侵,你会怎么做?”
于衔青:“您真的要问我的答案吗?”
泽兰嗤道,“说错了我又不会杀了你。”
于衔青思考,说道:
“我会暂时选择带领军队退出南丁星。”
泽兰把玩的手指顿了顿:“为什么?”
于衔青从光屏里拉出一张报表,“疫病蔓延很有限,大多数围绕在我们所在的南区与弗朗所在的偏北区。您不感觉我们被盯上了吗?”
“所以?”
“对方在暗,我们在明。如果现在退出,可以先去附近的辅星休养生息,也许可以趁机看他们狗咬狗。”
于衔青补充:“当然,这只是我不成熟的想法。”
泽兰垂下眼帘,没有反驳他。
“是吗……”
他不再问下去,转而扯了扯人类的头发。
“坐过去。”
于衔青被泽兰摁在沙发上,长发被一双手圈起,随后,一根冰凉的发簪别在了脑后。
于衔青摸了摸后脑,是那根王后专属的碧玉簪子。
自从他被泽兰抓起来,空间手环里的大多数东西,包括这根簪子,都被没收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于衔青惊讶问道。
泽兰:“没什么意思,随手给的。”
“是吗,我还以为您学会耍浪漫了呢。”
“……”
泽兰摸着他的头发,这回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回答。
*
一周后,泽兰率领主力部队暂时撤离南丁星,严格封锁辅星,在祁霖与各位军医的帮助下,疫病成功得到了控制。
与此同时,艾尔莅临南丁星,带来了一大批优良军队。
他第三次朝泽兰发出私下通讯请求,依旧被拒绝。
“如果他诚意商议军事,就应该光明正大地通过军部发信,而不是私底下联络我。”泽兰身着黑衣,面无表情地对下属吩咐,“继续远程监测他们的状况。”
他一身黑斗篷,站在离去的雨夜中,像是一缕沉默的幽魂。
不过三日后,艾尔与盘踞在南丁星首府的弗朗开战。他的军队仿佛提前研制出了抗体,对疫病并不敏·感,一路斩杀对方几员大将,短短时间便树立了威信。
事情的发展,并不出乎于衔青的意料。
又是一周后,在泽兰熟睡的间隙,他的终端收到了一封加密邮件。
【艾尔携带病毒进入南丁星,我方势弱,请求人类殿下支援。】
未署名,但于衔青一眼就看出了发件人的身份。
【您上次强行将我带走,让我丈夫很愤怒,如果需要支援,请给出一定的诚意。】
蓝光在脸上跳跃,于衔青轻按邮件发送。
很快,对方回复。
【皇帝体弱,皇长子无后,我等愿拥护二殿下为新任君王,从此驻守南丁星。】
“唔……”
泽兰在这时醒来,于衔青立刻关闭光屏,转向他:“有哪里不舒服吗?”
泽兰嘟哝道:“小畜生在踢我……”
很快又睡去。
于衔青哑然失笑。
想到目前的局势,笑容收敛,微微蹙起眉。
重新打开邮件,回复:【空口无凭,请弗朗大人给出具体的诚意。】
对方没有再发来信件。
原著中并没有这么多变量,弗朗原本可以靠着一腔孤勇与卓越的战斗能力击垮其余挑战者,但无奈加了一个于衔青和艾尔。
作为局外人,于衔青清楚,弗朗绝对不会这样轻易失败。可站在对方局中人的角度来想,的确没有更加能够自保的方案了。
希望能够赌对吧。
于衔青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轻手轻脚缩回被子,与泽兰一同睡去。
*
大约一周后,弗朗忽然朝泽兰发来军事通讯,请求和战。
于衔青赌对了。
弗朗是个非常讲义气的兽人,为了保住手下的兵,他主动朝泽兰低头称臣,并突破艾尔的层层包围,在翌日到达指定地点进行和谈。
于衔青自然也出面了。
出于某些不同寻常的心理,在出门前,泽兰亲手给于衔青打扮得漂漂亮亮,与自己同款的披风、长袍,颈部佩戴上和自己眼睛颜色一样的昂贵宝石,再戴上专属于王后的发簪,好好的白月光被他打扮成了珠光宝气艳丽四射的张扬贵族。
于衔青不懂兽人的心。
但当见到弗朗的那一刻,看见弗朗以及他身旁众副官露出的震惊、惊艳与痴迷神色,于衔青好像就明白了什么。
啊,一些奇怪的炫偶心理。
泽兰绷着脸,坐在主位上,宽大的披风遮住肚子的异样。于衔青坐在低一点的位置,正好面对着众人,吸引了大多数目光。
泽兰磨了磨牙,忽然又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该把他打扮得这么好看。
锐利的眼神冷冷扫了一圈:“再乱看,眼睛给你们挖出来。”
于衔青可以穿得好看,但其他人没有资格看。
只有他可以看。
嗯,就是这个道理,很完美。
弗朗等人尴尬地收回目光,一谈起军事,很快进入状态。
双方军师你拉我扯,很快敲定了一份草案,泽兰出兵支援,而弗朗事后则要换旗效忠,但允许保留一部分军队。
虽然仍然有不圆满,但算是达成了短暂的共识。
只是另一边,艾尔那边的情况,便不容如此乐观了。
“殿下,抱歉,我们没有拦截住,让他从边境跑掉了……”
副官满脸冷汗地跪在地上,衣衫被汗水与血液浸湿。
艾尔坐在主位上,无声半晌,轻轻嗤笑:“好,弗朗和泽兰,这两个人挺有意思。”
他完全没有想到,一向言听计从的泽兰居然会多次拒绝他的通讯,并且公然与他敌对。
也许从把泽兰送来南丁星开始,性质就变了。
自己单蠢又暴躁的弟弟,居然会成长到这样的地步。
……不。
绝不止是他突然醒悟的原因。
艾尔淡淡道,“起来吧,弗朗骁勇善战,运气极佳,这件事也不能怪你们。”
将领谢恩站起,艾尔又问:“听说那个姓于的人类,在边缘星系的声望很高?”
情报大臣连忙站出来。
“的确如此。据说他不仅擅长交际,精通各项技能,既能烹饪,又会默写失传已久的兵书,在疫病期间亲身接触民众,再加上是唯一现存于世的人类,得到了不少美名。”
“果然如此。”艾尔揉了揉额头,青筋绽出,恨声道,“早知如此,就算得不到他,我也该杀了他……”
过了一会儿,他又笑了。
“既然弗朗能够见到泽兰,我身为泽兰的皇兄,怎么不能?”
*
一切事情的发展几乎都在于衔青的掌控中。
但艾尔如此突然的造访也让他吃了一惊。
【感觉没安什么好心,你最好别跟着去。】005在他脑海里提醒道。
“他本来就不是好人。”于衔青说,“我必须得走一趟。”
他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艾尔虽然伤害、欺骗过泽兰,可泽兰这么多年的爱与崇拜不可能说消失就消失。
于衔青只怕泽兰对艾尔心软,届时一切将会变得被动,一旦泽兰被艾尔说动,没有利用价值,弗朗会毫不犹豫地反扑。
泽兰便有可能像原著中那样死去。
艾尔来到辅星的那一天,于衔青请求与泽兰一同出席。
于衔青:“我保证不和他有多余的联系。”
泽兰脸色很黑:“不行。”
“真的不让我去吗?”于衔青软下眉眼,“您难道不想告诉艾尔,我是您的人吗?”
泽兰:“……你什么意思?”
于衔青拿起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低声蛊惑:“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在我身上做一些印记。让他知道,我是你的。”
“……”
“您难道不想吗?”
轻轻勾起的尾音让泽兰的心动摇了一瞬,兽人的征服欲与占有欲在求偶期占了上风。
“这可是你说的。”
翌日,艾尔见到于衔青时,他正依偎在泽兰怀里,手上剥着一个大橘子,正喂进泽兰嘴里。
泽兰咬住他的手,抬起头一看,像是才发现艾尔的存在。
很久没见自己这个大哥,一时之间有些恍如隔世。
很快反应过来,泽兰松开于衔青的手,道:“坐。”
一个字,冷淡尽显。
艾尔也不客套地坐下了。
“我们有事要和二殿下商谈……”
双方军师简单会晤,开始讲起开场白。
只有泽兰仍然慢吞吞吃着于衔青的橘子。
直到有人咳嗽着提醒,于衔青才红着脸要从泽兰怀里站起身坐到一边去,这时听见哗哗响,所有人下意识看去,这才发现于衔青和泽兰手上都绑着手链,两人之间通过手链绑定在一起。
“……”
饶是以多情多欲出名的众兽人都惊呆了。
玩的真花。
泽兰不耐地啧了一声,靠在椅背上。将于衔青挑衅似的搂得更紧。
众人:“……”
行吧。
反正也不影响什么。
会议进行还不到一半,艾尔和泽兰这边的军师忽然因为各种利益相关起了争执。
两边吵得正欢,艾尔看向一动不动的泽兰,扬起一个笑容,刚要说什么挑起话题,泽兰的兽耳却瞬间拉平成飞机耳,嘴巴抿起来,似乎对他很不耐烦。
“……”
艾尔忽然怀疑,泽兰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对他这么厌恶?
在他不知道的角落,泽兰的身躯如同木头一样僵硬。
他和于衔青玩得开心,然而……有些只是开玩笑的事情却如此突然地发生了。
“殿下,怎么办。”
于衔青垂下眼帘,半抓着泽兰的衣领,黏人地靠在怀中,在他耳边极轻极轻地抱怨。
“今天早上出门没来得及帮您弄出来,已经……把我衣服弄湿了。”
若有似无的叹息在耳边盘旋。
“等下,可怎么见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