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下来, 接近傍晚,南解乌没有贸然进入轿中,骑着马缓缓绕圈, 将周遭地形再次重复记忆了一遍。
与此同时,系统说过的话在他心底慢慢形成了另一个念头。一边思索军事要略,一边想着赵宴的体质,二者分庭抗礼, 脑子割裂成两半, 让人头皮发麻。
现在放在南解乌面前的有两条路——攻略赵宴,让赵宴爱上他, 甚至连生孩子的事赵宴也能代劳;另一条路, 和从前一样, 帮赵宴治好残疾, 让他和沈言深培养感情, 其中一方生下皇子,抱养在自己膝下——而那又有另外一种风险, 若是孩子不归自己呢?
细细算来, 似乎第一种的风险更小,回报更高;但一旦冷静下来, 却也能发现其中的弊端。
因为人心是最难掌控的东西。
南解乌随心所欲活了十几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全靠野兽般的本能和兴奋在过活。换句话说,他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东西, 更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喜欢是欲望,还是野心, 亦或者两者都是,两者都不是?
若赵宴只是区区一个世子, 一个需要他人过活的废物,南解乌反而更能找到他的弱点。可赵宴需要什么,又在想什么?
他如今宠爱自己,是因为自己的美貌,还是需要自己来稳固和南迦的关系?
总不能是真的喜欢他嚣张跋扈的性格吧?
很快,新的疑问变成了第三个念头,打着旋儿在脑门上转圈。
出于一种005也参不透的心理,南解乌没再去靠近赵宴的皇帐,一时之间相安无事。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
……
到达行宫后,众官迎接,沈言深扶着尚能勉强拄着拐杖立起来的赵宴,要坐到轮椅上去。帘子忽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露出贵妃那张和煦微笑的脸,她一把将沈言深推回座位上:“本宫有经验,还是本宫来吧。”
说罢,他利索地将人抱回轮椅上。赵宴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好像刚刚的无能狂怒是幻想,更没有为沈言深发声。
旁观的沈言深再次受到了深深的伤害,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这两位玩耍中的一环。
贵妃推着皇帝下车接受众臣迎接,随后进入行宫沐浴。
沈言深找了个由头就想跑,南解乌下意识拽住他的袖子,沈言深的表情比哭还难看:“贵妃娘娘,请问找下官还有什么事?”
南解乌想了想,装作随便地替他掸了掸衣袖,淡淡道:“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对了,记得和白起一起看门。”
沈言深:“……是。”
前往汤浴的行宫道路空旷而幽长,走几步就有夜明珠亮起,照亮空阔的前路。
南解乌就这样推着赵宴一步步向前走,轮椅碾动的声音回荡成空茫的噪声,以至于一句突然的问话都显得如此突兀:“爱妃为什么要和沈言深说话?”
南解乌:“我让他看门。”
赵宴:“其他人也能看门,为什么偏偏让他看门?”
南解乌:“……”
赵宴:“你没话说了,你心虚。”
南解乌索性承认:“是,臣妾心虚。可陛下今天一天都和沈言深待在一个帐子里,陛下和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臣妾也是一点都不知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目的地。果然一处天然泉眼,圆石围雕砌成,水汽氤氲,热气蒸腾。
赵宴气得解衣物都不利索,一把扯掉外衣:“你自己要跳马车,孤还没同你算账!”
南解乌也不高兴,他一不高兴就帮赵宴脱衣服,脱的比赵宴自己还要快准狠,转瞬之间皇帝陛下就被扒了个干净,这时才意识到不对劲。
然而已经晚了。
南解乌抱着胸站在那里看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打量,仿佛掂量着他的□□有几分价值,打算将他拿去按斤卖了。
赵宴习惯在贵妃面前赤.身裸.体,本没有觉得异常,可南解乌的眼神却直白地告诉他:就是有哪里不对。
他捂住关键部位,恼火道:“又不是没看过,如今又在看什么?”
过了一会儿,似乎已经心算出价格,价格让南解乌满意,所以他笑了。
像往常为陛下梳洗般,南解乌将赵宴带入水中:“陛下好看,臣妾多看两眼。”
赵宴总觉得南解乌今天的行为十分怪异。
他这个贵妃藏着一身秘密,甚至至今未让他见过身体。
皇帝陛下年轻气盛,身体原因没碰过女人,对贵妃时常有些见不得光的想法,也很正常。
可美貌娇艳的贵妃就像只死死藏着珍珠的蚌,只肯掀开点壳让他见点白花花的肉,真正的好东西是不肯让皇帝陛下涨涨见识的。
赵宴忍得咬牙,多少次在被窝里辗转反侧,想着防火图里的见过的小珍珠,又把它们印在贵妃的身上,缝合成满足欲望的形象,在梦里堂堂出场。
皇帝陛下忍了又忍,再也忍不住,他忽然发难,一把将毫无防备的南解乌拽了下来。
“哗啦”一声,南解乌第二次被赵宴拽进水里。
这一次他有了经验,下意识便在水里憋了气,呛不到他。又迎着温热水流里影影绰绰的白色影子,慢慢游上去。
一头简易的珠钗银钿碎在泉水里,黑色长发如同海藻般在水里舒展地浮游。
南解乌慢慢游到了赵宴的跟前,赵宴想将他拉上来,一双有力的手却按着他,反而分得更开。
灵活的舌如同初生春笋,好奇地在雨天的土壤上崭露头角,顶出自己的小尖芽。
赵宴的脸色瞬间变了,轻腻喘.息:“爱妃……”
随着他的呼唤,水底的身影就像一只灵活的鲛人,慢慢浮出水面,露出一张色若芙蓉的春面。
月光折射出银光,贵妃面容落下的水珠如同一行行细腻的珍珠,将那对犹如琥珀的眼珠洗得更为干净妩媚。
“陛下,这是第二次。”贵妃伸出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阻止他开口,“不要再有第三次了。”
赵宴的耳尖绯红,他抿唇点点头,南解乌伸出手将他的面具取下,赵宴的手按在他手腕上,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抖。
“不要害怕。”南解乌轻声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
面具被取下,一张带着红晕的俊脸露了出来。
赵宴缓缓掀开眼帘。
是的,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很安静,很隐秘。
不会有人对他的外貌说三道四,也不会有人因为他长得像淫.荡的母妃而中伤他。
只有贵妃怜爱地摸着他的脸,将濡湿的嘴唇贴了过来。
南解乌不知道为何去亲吻赵宴,月光下的少帝,只让人越看越顺眼,连嘴唇微微下垂的弧度都显得诱惑。唇齿相依间,似乎不需多言,便已找到了相濡以沫的理由。
两人分开,南解乌喘了两口气,脸颊微红,似乎也有些意动。他解开腰带,将它放在岸边,衣物散开,他慢慢揭开衣襟,像是决心在今天就打开自己的蚌壳,将那蕴藏已久的珍珠拿出来。
赵宴微微睁大眼:“爱妃这是——”
南解乌打断他:“臣妾今日要向陛下坦白一件事。”
赵宴:“何事?”
南解乌:“陛下要先保证,臣妾坦白后,陛下不能怪罪臣妾。”
赵宴心底浮现出一个猜想,怒了:“莫不是你与那沈言深——”
“不是。”南解乌再次打断他,在这个时候听到沈言深的名字真是十分容易让人偃旗息鼓,他捧着赵宴的脸,在专注的对视下说道:“臣妾对陛下绝无二心,也不会做出任何伤害陛下的事。若陛下知晓后仍然选择臣妾,臣妾也不会辜负陛下所托,愿与陛下成为一对真正的……”
他顿了顿,“夫妻。”
可惜赵宴并没有注意到他那诡异的停顿,而是猛地抱住他的身体,在那具同样温热的躯壳上同样感受到跳动的心跳和肌肉的起伏。
南解乌愣了一下,听见赵宴问他:“爱妃没有骗孤?”
南解乌:“自然没有。”
喜悦漫若旱地的春雨,将久处深宫的冷寂一扫而空。沉疴已久的残疾宛若被新生的血肉填满,让人生出无惧一切的勇气。
“好。”赵宴喜悦过望,道,“爱妃说便是,孤不欲责怪。”
“真的?”
“真的。”
“陛下不怪?”
“不怪。”
得到承诺,南解乌也有些紧张,并没有注意到赵宴一只缓缓下伸的手。
“臣妾的母妃,当年曾是南迦的女医,跟随外祖在医馆行医。后来南迦太后病重,遍寻名医,母妃进宫医治,与南迦国主一见钟情,后不顾外祖反对,坚持嫁给了这个男人。”
说到这里,南解乌开始沉默。
赵宴问:“而后呢?”
南解乌:“而后……她才发现,南迦国主后宫里的妃子,多如过江之鲫。她虽负美貌与医术,然而出身低微,树大招风。她进宫不到半年便身怀有孕,却莫名流产。此后又是流产两次,一次甚至怀了七个月,被皇后罚跪,诞下了一个浑身青紫的男胎,哭了一声便死了。”
赵宴的目光慢慢凝住了。
南解乌透过他的肩头,看向渺远的月亮,在记忆中努力翻找着过往的一切。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拼死生下了我。”南解乌说,“那时候她害怕极了,所以将我藏了起来。两岁时我才被其他宫里的宫人发现,报告给了国主。看在我只是公主的份上,便也没人朝我动手。
“十岁那年,母妃死了,我知道她是被皇后害死的。虽然我不喜欢我的母妃,嫌弃她太懦弱。但在我十三岁那年,皇后的儿子溺死在清池里。”
南解乌露出一个笑容,“她哭得多么惨,那哭声我在冷宫都能听见。没人知道皇子是谁杀的,但是父皇知道是我。因为皇后的儿子,我那位亲哥哥,一直想要强·暴我。但这件事,只有他、我,还有死去的皇子,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
赵宴听得心中发堵:“你做的对,不是你的错。”
他亲了亲南解乌的耳朵,贵妃顺从地低下头,任由他在脖子、耳朵那一块反复地亲吻。赵宴以为南解乌的“秘密”已经说完了,不过是溺死过一个南迦的太子而已。
他的贵妃只是一个深宫里可怜的受害者,身负过人的美貌,一定吃过不少的苦。
可南解乌却还未说完:“南迦国主没有弄死我,但他后来一定无比后悔这个决定。因为——”
他偏过头来,赵宴的目光便落在了他的嘴唇上。在月光的照射下,在近距离的接触中,目光便自然而然捕捉到一丝异样。
……爱妃的嘴唇上,好像有一点小胡茬?
“陛下,你在看哪里?”南解乌又掰过赵宴的脸,漂亮的大眼睛微微弯起来,像一钩明亮的月,“臣妾的故事还未说完,陛下怎么能走神呢?”
赵宴:“……爱妃继续。”
“好吧,其实后面也没有什么新事。”南解乌叹了一口气,又神经地笑起来,“他的三个儿子全都死光了,只剩下一个最小的。现在宝贝着呢,毕竟老头子年纪大了,臣妾给他下过一点药,这辈子恐怕都生不出儿子了,哈哈哈——”
赵宴默默咽了一口口水。
“陛下怎么不笑?”南解乌道,“是臣妾的故事不爽吗?还是陛下自动带入了南迦君主的角色,想要如他一般,年近花甲去宠幸那些年轻貌美的后妃?嗯?”
赵宴急促道:“自然不是——”
南解乌:“嘘,陛下不要急着证明自己。臣妾还未坦白完。”
赵宴:“还有什么?”
南解乌的眼光让赵宴下意识后退,贵妃跟着他后退,直至少帝后背靠在石壁上,南解乌的身形贴得更近,一条长腿卡进赵宴两腿.间,把握住他全身上下的命门,也掌握了他的反应。
“哦……原来刚刚陛下背着臣妾做这种事。”南解乌凑近他,“难怪不专心。”
赵宴沉默,脸被蒸得发烫,低着头,眼睁睁看着手被贵妃牵着没入水中。
南解乌缓缓开口:“话语单薄,陛下不如亲自摸.摸呢?”
贵妃细白的手腕此时如同铁钳,赵宴颤动的手指,便非常直接地触碰到了蚌壳里深深藏起的那颗大珍珠。
珍珠变得更大了。
赵宴:“!!!”
终于坦白完,也没有留尾巴,南解乌望着赵宴蓦地变为绝望崩溃的目光,坦然地笑了:
“夫君,喜欢为妻的大秘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