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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刀剑之礼

师兄不正经 福蝶 2909 2024-01-10 10:22:19

天宇降下华光在三架马车前形成一条宽阔的银色光带,浩大的宣告经久未散,在缭绕的回响中,生着腿的瓜果,直立行走的兔狲,威风凛凛的大虫,四翅大鹰……

不可计数的精怪从林中、天上、水里接连现身,朝圣一般趴伏在银带两侧,发出的各类声音交织,并不显得杂乱,反而透出庄严的旋律。

殷停和刘鹏头碰着头,身子挤着身子的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半边身子几乎快掉出去。

上方的揉了揉眼睛,半晌憋出句,“真他娘的气派。”

被按在下方的刘鹏正挤得难受,刺了句:“有辱斯文!”

“你说句来听听?”殷停啧一声,按着刘鹏的后脑勺往下压。

刘鹏摇头晃脑,佯装学问:“真真他娘的气派!”

殷停:“……”

两人从缩回车厢,同时看向对面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而显得成竹在胸的绮秀。

“外面是怎么回事?”刘鹏问。

绮秀淡淡道:“就你们看见的那么回事,天主继位乃堂皇耀耀之事。按照族制,千里一诏,万妖相送,称为巡礼。”

刘鹏的五官挤在一起,心中像打翻了五陈醋。试想若是他刘爷有一日回刘家,整个外镇的人都出来跪地迎接,什么叫光耀门楣?这就叫光耀门楣!

只想一想,他的虚荣心便膨胀到极点。

更别说,真切享受着皇帝待遇的绮秀了!

他再度看向绮秀,眼里写满了恨不得取而代之的嫉恨。

一旁的殷停在第一时间也是同样的想法,但更快,他便察觉不对——绮秀的神色不对,他显得太过镇定,在那镇定中甚至有一丝隐晦的担忧。

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人,正是飞扬神色,给些甜头便上天的年岁,怎会有这般处变不惊的深沉城府?

殷停留了个心眼。

正当他想再问问巡礼时,外间却再生变故。

遮蔽天地的银丝如银蛇狂舞,抽出接连不断的呼啸,银道两侧朝圣的精怪几乎在瞬息之间便被银丝卷飞到空中,爆成漫天血泥,将银道染成赤色。

血腥味直冲鼻尖,殷停几欲作呕。

刘鹏吓不住,哆哆嗦嗦地往前一探身,猛地攥着绮秀的衣襟往前扯,直把人扯的趔趄。

“这他娘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绮秀血色尽褪,方才隐晦的担忧加深成极致的恐惧将它的五官扯得扭曲,嘴唇颤抖着一开一合,

“来了——”

“贫道余英,前来劫道,请护道者不吝赐教!”遥遥传来的女声叱咤让殷停和刘鹏齐齐打了个激灵。

殷停连滚带爬地突到车架前,躲在马屁股后仰头张望。

长凳啪一声倒地。

刘鹏松开绮秀,紧随其后。

第一架马车前,一名身着道袍,右手持拿拂尘,左手持拿细剑,五官清淡,眉宇间却透着狠厉煞气女冠凌空而立。

拂尘伸长,将三架马车的木轮紧紧裹缚,女冠左手细剑下斜,剑尖直指第一架马车。

殷停和刘鹏对视一眼,皆流露出惊疑之色。

冷面罗刹?

师父?

……

剑尖所指的,盘膝坐于车架上正在喝酒余明嘻笑之色尽敛,随手将酒葫芦一掷,姿态严整地飞向空中。

“允。”

余明倏地一掐手诀,衣袖鼓胀间,一道黄符飞射而出,直向余英袭去,黄符迎风见长,待到欺近她身内,已有半墙大小。

黄符像一条游弋黄蛇,闪着金光,从足尖往上,紧紧将余英缠绕。

眼见自家师父被裹成粽子,刘鹏急得直搡殷停胳膊,“快叫你师父停手!大家都是同门,作甚喊打喊杀,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问我,我问谁?殷停心想。

“他们都打到天上去了,是你会飞还是我会飞?”殷停说:“何况你没听见吗,是英师叔前来截道,我师父只是被动接下。“

“截道,截道。”刘鹏喃喃了两句,重新回到了车厢。

紧接着殷停便听见里面传来问话声,急忙钻回了车厢。

“你说不说,巡礼到底是要做什么?截道又是怎么一回事?”刘鹏再次拽住绮秀衣襟。

似是被卡得难受,绮秀咳了两声,视线在刘鹏脸上转了转,最后定在方进来的殷停身上,眼里含着怨毒,尖声道:“意思是,你们都得给我陪葬!”

“殷停,若不是你,我便不会在门中失控犯下屠戮同门的大罪!我便不会成为众人眼中的异类妖魔!”

操,和小爷有屁的关系,殷停心中咒骂连连,几乎压不住想告诉绮秀实情的冲动,但一想到魔种的诡谲,他又犹豫了。

“可去你娘的!”刘鹏一挥拳头,狠狠将叫嚣的绮秀砸倒。

他如此激动当然不是真和殷停有多兄弟情深,他在意的是绮秀口中的“你们”,这不明摆着胖爷的命他也想要吗。

“你个狗杂……”

殷停从身后拦腰抱住他,同时死死捂住他的嘴,警告道:”你大可接着刺激他试试!”

被这么一打岔,刘鹏的头脑冷静下来,终于回想起了绮秀的可怕之处——他还真是个杂种,发起疯来要人命的杂种。

识相地闭了嘴。

绮秀手肘支地,侧脸吐出口血沫子,以含糊地声音说道:“巡礼也是一场试炼。闲隐门距极西之地约有八千里之遥,据族制每行千里便向大圣呼告。呼告后,会有劫道者前来,向天主行刀剑之礼,若受不住,便只有陨落一条路。”

“这不是找死吗?”殷停大呼,“为何不能悄悄回到族中,非要如此大张旗鼓?”

绮秀吐出颗断牙,“这是继任天主的试炼,若是逃避刀剑之礼,也就等同于放弃继任。”

刘鹏阴测测地说:“既然下任天主是你,那你还藏在此处做甚?”他回头看向殷停,喊道:“殷停,快,我们把他扔下去,叫师父劈死他了事!”

“你们敢!掌门承诺过会护我渡过刀剑之难,平安回到无有天!”绮秀显然被吓住了,瞪着眼外厉内荏地说:“你们要弃掌门之命不顾吗?”

“让你别刺激他,”殷停拧了把刘鹏腰上肥肉,若有所思地说:“所以,我师父便是你此行的护道者,若有人前来截道,便由他出面替你接下?”

绮秀嗤了声,没说话,默认了。

“殷师兄,却不曾想此行如此凶险,万幸头一个来截道的是我师父,即使余明师伯敌不过她,师父最多也就宰了这小子,”他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绮秀,接着道:“不若我们这便禀明师父,央她带我们回山门吧。”

“你过来,”殷停冲刘鹏招招手,示意他凑近些,两人头碰着头,背对着绮秀,耳语道:“你我皆知巡礼凶险,师父,师叔,掌门师伯会不知道?他们只会比我们更清楚。”

“就算如此,他们也让你我随行,总不至于是让我们送死吧,我且问你,英师叔待你如何?”

刘鹏没有片刻犹豫,“虽严过于苛,却是师父谆谆教诲,拳拳之心,莫不敢忘。”

殷停双掌一合,往后一瞥,“祝师兄也在呢,任谁都不能短了他去。”

“师兄的意思是,”刘鹏眼睛一亮,悄声道:“这是师伯给咱们的历练?”

殷停点头,只有这个理由才说得通。

“掌门师伯既然未曾点明,便是希望我们自行有所觉悟。若方启程,咱们打道回府,一则丝毫未尽同门之谊显得刻薄寡恩,二则也失之勇锐,着于怯懦。”

“岂不令师伯失望?”

刘鹏似乎是认同了殷停的说法,但稍显犹豫道:“可是凭咱们,又能做什么?”

“师伯应也未曾指望咱们做什么,能在师父应接不暇之际看顾好自己,便算是历练成功了罢。”

殷停暗自思量,怪不得叫他们去择选护道法器,应当就是为了应对此行。

护道法器……

一想到自己那把平平无奇大砍刀,殷停不由哀怨,打定主意要死待在祝临风身边,靠着狗大户保平安。

如若换了入道之前的殷停,再如何他也是不肯拿自己的小命犯险的,恐怕现在已经在谋划着怎么“背弃师门,”脚底抹油跑路了。

但如今,许是真灵出窍见过的诸多风景,胎中之谜窥见的前世之因,加上与祝临风那段不知谁求来的倒霉姻缘,诸多缘由推着他,从惜命油滑的普通人逐渐向一个敢于与绝天争逍遥的的修士转变。

除却心态上的变化,让殷停有勇气冒险的最直接底气其实是余明。

不知为何,虽说师父既不靠谱,又怕麻烦,还是个酒蒙子。

但只要他在,殷停便觉心安。

两人合计完,转身看向佯装镇定的绮秀。

殷停:“绮师兄,巡礼之路凶险无比,稍有不慎咱们一个都活不了。我看你也不真是想死,咱们也别窝里斗了,各自打开天窗说亮话,说吧,你从含章阁得了什么?”

绮秀看着明显勾搭成奸的两人,感到憋屈无比,嘴硬道:“凭什么告诉……”

“好了,不必再说,”殷停截话道:“刘鹏,扔他下去给师叔祭旗。”

刘鹏左右手拧得咔咔作响,眼露出凶光地向绮秀走来。

“等等!”

……

三人围坐一团,看着地上放着的东西。

一把系在铜环上颜色各不同的玉符,共有五枚,这就是绮秀从含章阁得来的东西。

不顾绮秀的制止,刘鹏将铜环拎了起来,肥手来来回回踅摸玉符,随即收敛,痴迷道:“竟然是五行遁令。”

殷停眸光一闪。

“这令牌既然有五枚,正好咱们一人一枚,”当着绮秀的面,把玉符撸了下来,扔了块殷停,自家又揣块进怀中。

绮秀敢怒不敢言,气得眼眶通红。

殷停摊着手,厚颜无耻道:“我还有两个师兄弟,绮秀师兄不如大方到底,再给两枚呗。”

绮秀一口牙几乎快咬碎,刘鹏卷起车帘子,做了个往外扔的动作。

“给你!”绮秀闭着眼,撸下两枚玉符给殷停,至此,铜环上只剩下个光杆司令。

揣着玉符,殷停略略心安了,看来掌门已为他们准备周全,否则这遁令为何恰好是五枚呢?

望着车外,殷停想,难怪不用飞行法器出门,若是在天上打起来,余明便罢了,他们这几个小崽,跑都没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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