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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剪纸成兵

师兄不正经 福蝶 2691 2024-01-10 10:22:19

溪流潺潺,水泛碧波。

靠岸的茵草被踩踏过,向前蜿蜒出一连串带了水迹的小巧鞋印。

追着鞋印往前,鞋印尽头出现了一道水鬼般的背影。

海藻般厚重的头发,散乱地搭在背后,溪水沿着发尾滴在地上,衣物也洗饱了水,沉重黏腻仿若枷锁一般,压得背一步一顿,似乎喘不过气。

背影忽得转过身来,把挡住视线的乱发拨向耳后,露出清秀白皙的一张小脸来。

——姜太平。

她费力地把湿哒哒的外袍脱下,抱在怀里,抬手摸了摸头,发觉头上的足金饰物都被水冲走后,她瘪了瘪嘴,眸子中湿漉漉的,却拧着自己的胳膊,以疼痛阻止眼泪的决堤。

姜太平,不准哭。

她本不是柔弱的性子,若是真遇事则哭,在那人心魍魉姜国,面对如狼似虎的名义上的血亲,她也活不到余明到来的时候。

从姜国到闲隐门。

几近千里的距离,从丰都伊始,做过乞丐,当过流民,遇见过山匪截道,遇见过河水决堤。

但她终是来了,不靠任何人,只靠自己。

她止住眼泪,把衣服拧干,没舍得扔,紧紧抱在怀里。

此处不是大乾。

抬头看,一碧如洗的蔚蓝天穹上,明晃晃挂着两轮太阳,散发出的无量光热将空气,地面中残存的所有水汽蒸发。

留下的湿脚印已经消失了,唯有茵草残留着踩踏的痕迹,姜台平看向自己爬出来的溪水,短短工夫,溪水已蒸干了一层,水平线下降,溪道两侧裸露出湿黑的泥土,想必用不了多少时候,泥土中的水份很快也会消失吧。

再低头,踏足的地面分明比地平线矮出不少,姜太平忽的了然,溪流本该是一条大河,她此时正站在原本的河道中。

她从河坑上爬了上去。

入目是辽阔的平原,草木生的郁郁葱葱,独独不见人烟。

她觉得古怪,唯一的水源离平原甚远,日头又毒辣,这些草木为何生得如此茂盛?

难道是地下暗水吗?

她爬上一棵最近的树木,摩挲着足有手掌宽大的叶片,大概确定了自己位于南方。

借着高越的位置,极目远眺,她望见了正北方苍茫群山脚下的一座道观。

顿时心中一喜,打算先去道观找人问清自己究竟被水行遁令送到了何处。

最好离师兄近些。

想着,她眼底忽地泛酸。

吸了吸鼻子,伸手去摸挂在树枝上的衣服,已是干了。

正想将衣服收了下树,她突然眼尖地看见东方的平原上,正有道人影仓皇地向她的位置奔来。

更近了些,她看清了。

那是个十岁上下的小乞丐,穿着标配洞洞装,乱糟糟的鸡窝头,五官被糊了厚厚一层黑灰,看不清具体样貌。

只是从他慌乱的步伐看,他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追逐。

可是特身后分明空空如也,一个人,一只猛兽也没有,他究竟在怕什么?

不对……不对!

姜太平瞳孔一缩,终于注意到了不对劲之处——影子!

小乞丐的身后,居然如影随形的坠着四条斜长的影子,从他不时看天的动作来看,他怕的就是这些影子。

天?

姜太平抬头。

阳光让人睁不开眼,太阳扩散成遥远的两轮光圈,光圈此时被四个平直天空飞行的陶俑覆盖。

烧制陶俑的人似乎手艺不大好,一对眼珠烧得凸出,占据了四分之三的面部,本该是人中鼻子的位置只留下向内的凹陷,嘴部烧成类似鸟喙的三角。

形似夜枭。

四只陶俑飞成田字,他们的影子渐渐追上了小乞丐,两条钳制左右,分出两条围堵前后。

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终于走到尽头。

小乞丐狗剩刹住脚步,一行冷汗从额头滑下,犁出条白道。

四只夜枭陶俑从空中落下,从四方将狗剩围住,凸出的眼球中突然冒出猩红的光线,尖嘴开合,发出类似木块摩擦的刺耳声音。

“咕……咕……滴滴滴”

狗剩牙关颤抖,咽下口带血腥味的浊气,捡起块石子,闭着眼朝陶俑砸去。

石子从陶俑壳上亲飘飘地弹开,陶俑似乎愤怒于小蚂蚁竟也敢做出挑衅的举动,眼中红芒浓稠得像血,步步向他围剿而来。

完了,他紧紧闭上眼,绝望地想。

“铛,铛,铛,铛!”

预想中的死亡没有降临,四道突兀的脆响将狗剩唤回现实,他半掀开眼,眼前发生的一切却超乎了他的认知。

——纸人。

四只半个巴掌大小的纸人,手中持拿着画出来的大砍刀,哼哼哈哈地将陶俑从他身前格开。

纸人将大砍刀挥舞得像风火轮,只可惜个头太矮,仅够得到陶俑的脚脖子。

威力似乎也不大够。

随着只只纸人在给陶俑留下白色的划痕后,被接连踹飞,踩扁,变成普普通通的白纸,狗剩还没放进肚子的心,再度被高高吊到了嗓子眼。

万幸,此时陶俑似乎有了新的目标,暂时没留意到他这只不值一提的小虫子。

两只陶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头颅咔地拧向西方,猩红的目光直射进密林!

“呼——呼——”

姜太平呼吸粗重,看着直奔自己而来,视野中不断放大的陶俑,她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她狠狠咬住舌尖,将滚到嘴边的求救咽了回去。

师兄不在,没有人能救她,唯有自救!

她眼神逐渐坚定,右手紧紧攥着密纹纸,右手骈指灵光闪烁,食指中指分开,朝纸上一剪,口中念念有词,

“虚虚灵灵,太上玉清,扶危济困,剪纸成兵,三魂归左,气魄归右,速速起身,尊我律令。”

随着律令音落,密纹纸像炸开的焰火,又如纷飞的蒲公英,麻麻央央,数以千计的纸屑变成只只雨燕,一团团向中空中袭来的陶俑攻去。

姜太平脸色惨白,但她没有停留,在纳虚戒子上一抹,手中多出了把木剑,朝空中一抛,踩着木剑飞了出去。

陶俑暂时被雨燕缠住,无暇顾及,竟真的让她逃了出去。

姜太平清楚自己的粗苯和不堪造就。

师父座下三弟子,大师兄是得了仙剑认主的逸才,师兄虽在修行一道上不大用心,但他聪慧过人,师父一点就透。

唯独她,让师父耗费了最多的精力,却仍是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攻伐之术,她入不了门;变化之道,她参不破其中奥妙。这数年,她拿得出手的竟只有剪纸成兵一种道法,威力也比寻常小上许多。

她是如此的蠢笨啊。

姜太平向来胆小惜命,御剑行空也怕摔了,不敢全力施为。

唯独这次,她将所有的法力注入了木剑,将御剑诀催动到了能达到的极致,宛如振翅的鹏鸟,突破了剩下的陶俑的防守,压低高度,探手,拽着小乞丐的脖领子一把将他捞了起来。

狗剩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死里逃生。

对这位冒险救助了他的侠女,他感激到无以复加。

他从没想过,有人会愿意为了一个乞儿以身犯险。

呼啸的风将脸皮拉长,狗剩哽咽道:“女侠,嗝……您的大恩大德,我狗剩这辈子,嗝……都……”

给他留下飒爽印象,仅比他高半个头的女侠突然低下头,竟是比他哭得还厉害,眼泪成串往下,噼里啪啦地砸在他脸上。

狗剩眨眨眼,连哭都忘了。

女侠哭成了只响亮的哨子,

“师兄——”

“你在哪里,我好害怕——”

随着情绪的失控,本就飞得跌跌撞撞的木剑也随之失去平衡,像喝醉了酒一般,歪着头朝地上砸去。

“啊啊啊啊啊——”

狗剩惊恐,女侠竟是个只会找师兄的奶娃娃!

……

显应观。

正和祝临风争得面红耳赤,步步不肯相让,究竟是谁尾随了谁,谁又放心不下谁的殷停突然住了口。

在祝临风疑惑的目光下,他快步走出内室,来到殿来,握着栏杆,抬头看向天空,

“姜太平?”语气迟疑。

祝临风追了出来,眉头紧皱,说:“你确定?”

殷停先是摇摇头表示并不确定,而后闭上眼,仔细地感应了一番,口吻笃定道:“确实是姜太平的法力波动,就在附近,比平时更紊乱,她似乎遇到麻烦了。”

祝临风没有怀疑殷停的判断,他知道殷停的灵觉远远超出常人,更何况是与他朝夕相伴的姜太平的法力波动,他绝无错认的可能。

殷停虽不着调,但他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姜太平真的也在此处。

随机传送的五行遁令竟然将他们都传到了显应观附近,两人尚能说是万中无一的巧合,三人可就不能说是巧合了。

——有人弄鬼,祝临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正在他思索的片刻,殷停已踩上了木剑,祝临风跟着跳了上去,站在他身后,扯住他的腰带。

事关重大,殷停也顾不上和祝临风超嘴,默认了他和自己同剑共济的举动,默念御剑诀,风驰电掣的射了出去!

……

“女侠,它们追上来了!”狗剩哆哆嗦嗦地指向身后。

灰头土脸的姜太平松开紧攥狗剩的手,将手中的木剑塞给他,自个往后退了一步。

“我法力已经耗尽,靠你了。”

目露凶光的陶俑已然追上,步步紧逼。

狗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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