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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若你还当我是师兄

师兄不正经 福蝶 2751 2024-01-10 10:22:19

在广陵丹派的日子不算难熬,除了要应付飞蛾似地围上来瞻仰仙剑的小弟子,和接受调查庭华仙子失踪一事的修士时不时地盘问,倒也轻松,或说是寂寞?

祝临风扫了眼空荡荡的屋内,既缺了殷停三不五时的嘴贱撩拨,又缺了来要糕饼果子吃的姜太平。

这两人近日用工得厉害,几乎看不见人影。

太平便罢了,她一贯是刻苦用功的性子,近日又被受了她那突然头悬梁锥刺股的师兄激励,于是愈发的拼命起来。

殷停如此用功却实在反常,他像天生被人抽了根骨头似的,做任何事只求无过,不求无功。马马虎虎,偷奸耍滑用来形容他正是恰如其分,于修行一道上也是,若非有师父三不五时的提点着,他恐怕早成扶不上墙的烂泥了。

想到师父,祝临风焦躁地抿了抿唇,他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一时想着要尽快去找师父,一时又担心殷停在修行上贪功冒进,恐怕一个不小心走岔了路子。

他用手按着椅子的扶手,慢慢地坐了下去,手无力地搭在扶手上,挺拔如翠竹的脊背也塌陷了下去,鬓角的头发散了几缕下来,整个人笼罩在一股颓丧之气中。

他想,或许正是因为师父,殷停才像突然变了个人,在前路晦暗的岔口,决心庇护赤子心性的太平以及——无法修行的自己。

无法修行!

祝临风面目狰狞,指骨用力到青白,几乎将扶手捏碎了去。

他深吸了口气,手中抓着块灵石,将灵力抽取入经脉,不顾一切后果地向丹田撞去。

固若金汤地封印将内劲粉碎成毫毛粗细的细针,将经脉扎得千疮百孔。

祝临风身子抖得如风中落叶,嘴角沁出血迹,他面无表情地将血迹用手背揩干净,在玉佩上一抹,地上灵光一闪,出现成堆的灵石。

灵石骤放光芒,呼吸间被抽成了一地白灰,成股的灵光冲杀进他的经脉,义无反顾地撞在丹田的封印上。

以卵击石。

当最后一块灵石破碎,祝临风面如金纸地瘫在椅子上,胸膛起伏微弱,几乎像是个死人,足过了两刻中,他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前往内室更衣,身后他走过的路,一步一个的血印子清晰的留在地上。

过了会儿,他又像没事人一样,姿态翩翩地向殷停暂歇屋子走去,只那步子迈得比往日稳重了些。

方一推开门,便感到一阵充斥着躁气的狂风扑面而来,打开的门板被“啪”地啪在墙壁上,刮过的风险些将脚步虚浮的祝临风吹倒了去。

只见屋内,殷停端坐于蒲团上,眉宇间罩着层黑气,体内失控的法力顺着他的筋脉逆流,体表被顶出个个鼓包,偏生他本人对此无知无觉,双眼紧闭地放纵着法力翻涌,似乎沉浸在修为大进的美梦中。

祝临风本就惨败的脸色又白了两个度,几乎像个纸扎人,他硬扛着黑风,急切地呼喊了两声,

“殷停!快醒醒!”

声音被黑风撕成碎片,他心下一急,竟未做任何防护地闯进了黑风中,一步一晃的,挣扎着来到了殷停面前,紧接着卯足力气,抽了他一个劲道十足的巴掌。

“啪!”

声音响亮,殷停脸上迅速浮起一个红肿的巴掌印,可他魇得厉害,挨了这么一下,竟然不痛不痒,没有醒转的迹象。

祝临风一狠心,下了死手又是十几个巴掌下去,直把殷停一张俊秀的脸抽成了猪头,他这才哆嗦着眼皮,艰难地掀开了。

黑风骤然消散,殷停眼眸中竟是疑惑,他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气喘吁吁的祝临风,伸手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脸——生疼。

“你竟然歹毒到趁我入定来扇我巴掌?”声音难以置信。

祝临风两鬓被汗水濡湿了,闻言又缓了口气,才攒足了说话的力道,说:“你过于冒进,我若不叫醒你,只怕你现在已经被炸成碎渣了。”

殷停愣了愣,这才感到经脉也一阵阵的刺疼——方才脸上的疼盖过了经脉的,他一时没察觉到。

他内视进去,果见经脉已是伤痕累累,方觉祝临风所言不虚,顿时吓出了一身后怕的冷汗。

不过他向来不知嘴上服软,小声抱怨道:“那也不至于抽巴掌,知道的晓得我是你师弟,不晓得的还以为我是被你抓了奸呢。”

这话说得冒犯,祝临风却恍若未闻。

殷停心里泛起嘀咕,换了往日他准是奓了毛,和自己掐起来了,今日怎得如此风平浪静?

他狐疑地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祝临风,这一打量还真叫他看出了不妥。

他盯着祝临风濡湿的鬓角,寻思:“师兄的汗怎出得比我还多,虽说打人也是个力气活,可他早该打得纯熟了呀。

他放慢了速度,明目张胆地去抓祝临风的手腕,祝临风竟未曾躲开,乖顺的有些出奇的被他抓住了腕子。

到了此刻,祝临风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慌乱,呵斥道:“松手!”

语气似乎是想刻意地掩盖什么。

殷停还偏不放,透过腕子将法力渡了进去,等法力进入经脉之后,他险些被经脉的千疮百孔惊变了脸色。

“是不是丹涯子那老贼対你用刑了!”声音咬牙切齿。

殷停眼珠子红得像滴血,似乎只要祝临风点个头,他就不管什么万象真人,什么门派掌门,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将丹涯子的头给剁下来。

祝临风何等骄傲的人,他能用各式各样的罩子将自己的软弱掩盖得分毫不露,他可以傲慢,可以尖刻,可以不识趣,可以目下无尘,但决计,决计不能软弱!

被殷停发现盔甲下腐肉的那一刻,他满心只剩下被戳破的仓皇。

不知过去了多久的时间,在殷停逼人的目光注视下,祝临风终于回想起了如何用五官拼凑出师兄的威严,他冷着声音,说:“胡说什么,这伤不关任何人的事。”

殷停眼珠子一转,瞬间明白了过来,手却没松,反而越攥越紧。

“不是被别人伤的,就是被你自己伤的。师兄!师父也说过多次,那封印若用蛮力强冲只会伤着你自己,你说我冒进,究竟谁才是冒进!”

“若是为了师父的事,还有我呢!此后便是没了师父,我也会护着你和太平一辈子!”

声音急得擦出火星子,法力却柔得像三月细雨,源源不断地修补着祝临风的经脉。

祝临风低下头,似是不敢和殷停对视,他沉默了片刻,艰涩的声音从喉咙中挤了出来,

“殷停,你少给我些难堪罢。”

“若你还当我是师兄。”

祝临风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祈求的意味。

殷停兀地窒了声,心被揉搅得稀巴烂,他盯着祝临风乌黑的发顶,散下去的几缕额发,雪白的仿佛一折就断的脖颈,脊背向下隆起的单薄弧度。

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悔恨如万箭穿心。

他总想着,师兄是在仙风玉露里养出来的花,偶然降落于凡尘的吉光片羽,连一片衣角也是金贵的,他不该经受人间的风雨,他会将乌云驱散,将朔风阻拦,只取晨间的朝露和旭日的初阳去浇灌这朵花。

被刻进骨血的本能在叫嚣翻涌,守护着师兄,永远不要只拥有师兄独自向前的背影,永远不要再做守望的——

——守望的什么来着?

殷停翻江倒海的内心像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纷飞思绪中一缕与其他思绪格格不入的血红执念格外醒目,正当他想一窥究竟时,祝临风却挣脱开了他的手。

殷停立时回神,手在半空滞了滞,刚想说话,却又想起祝临风的话,嘴唇无力地动了动,最终他勉强笑了笑,说:“至少让我替师兄治伤吧。”

祝临风的手指动了动,正要说话,却见一道中正平和的青光从窗屉中射了进来,在地上圈出醒目的光斑。

很快清气盈满室内,殷停隐隐作痛的经脉在清气的滋养下,竟松快不少。

祝临风和他对视一眼,说道:“掌门师伯到了。”

殷停点点头,两人一齐向室外走去,抬头一看,周围方圆十里的天穹且被清气染成了碧色。

仙鹤齐飞,百花竞放,头顶不时闪光点,那是修士御剑留下的痕迹,忽闪着向最高的飞岛齐聚。

“客人,余醒真人在三滴漏前已至。”

说话的是个传信的道童,身旁停着只敛翅的仙鹤。

“带我们去拜见掌门。”祝临风说。

童儿点了点头,招符又唤了两只人高的大仙鹤下来,対祝临风恭敬道:“客人,请。”

三只仙鹤排空而上,足过了刻钟之后,停在了一座山顶的凉亭只前。

凉亭中有寥寥几道身影,两人正在对弈,一执黑,一执白,眉头微锁,神情专注。

祝临风看向执黑棋的人影,那人也发现了他,将棋子落在棋盘上,转过头朝祝临风温和地笑了笑,“忆之,”接着看向殷停,笑容不减和煦,也唤道:“停儿。”

祝临风心中说不上是何种滋味,只觉得经了这许多事,人与人之间一旦起了猜疑,便再回不去从前対掌门,対师伯,纯粹的敬爱,濡慕之心。

“掌门贵安。”

只有掌门,只剩下掌门了。

作者有话说:

存稿见底,可能大概,不能日更了(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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