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真向来不是八卦的人,店里的王小姐和他分享最近劲爆的明星八卦还有周围人倒霉的好玩事儿,他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来不留意,更不会刻意探究别人的隐私。
他常说:人家如果真的有心让我知道,应该会直接告诉我。不是这样来的消息,也不是我该知道的,更何况,不一定是真的呢。
还是忘了好。
温演左思右想。
大概是温良朝刘娟那儿提前放了消息,或许是问她婚礼来不来,来的话他好提前准备请柬和贵宾席。
按照刘娟的性格,大概还是会给面子来的……?
他于是回复道:【是呀,就下周末。柳哥来不来?】
【来!娟儿和我都收到温先生的邀请啦,她有点犹豫,想问问温先生那边方不方便,最近婚礼酒店和策划服务不好定,他有需要我们可以帮忙![/玫瑰][/玫瑰][/玫瑰]】
柳真的语气有点纠结——看起来很尴尬——未婚妻的前夫请自己去再婚现场送祝福总觉得……好像挑衅啊……
温演仔细想想也觉得淦好怪啊,哪有人再婚还请离婚的前任的?不会有点尴尬么?
但一想到那是温良和刘娟,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可是雪山上一见钟情就立刻下山结婚的俩神人……
温演虽然之前和柳哥聊过以后,发现温良和刘娟离婚大概率是不欢而散,但——
但什么但,他其实也挺想见见妈妈的。
实在是……太久没见了。
即便再次见面的场景,是在爸爸再婚这样非常尴尬的时候。
他小时候其实不太爱去刘娟那边玩。主要是人太闷,没什么主动挑起话题逗人开心的天赋。不然凌存也不至于从小烦他是个锯嘴闷葫芦,思维天马行空又冷不丁吓人的阴郁外星人,三棍子下去打不出一个屁……
也是怕尴尬。
从温演有记忆开始,刘娟就在疯狂工作连轴转,堪称事业女性中的事业女性,忙的时候脚不沾地,天天飞全国各地出差,最高记录两个月没回过家。
温演那会儿差点要记不得自己亲妈长啥样了。
有天正坐餐桌边上吃比萨呢,刚把腊肠切片从芝士里切出来,门“砰”地被一脚踹开,“嗖”地飞进来两个亮紫色的行李箱。
化着全妆、涂着烈焰红唇的漂亮女人风风火火地冲进来,高跟鞋往鞋柜里一踢,也顾不上整理,穿着黑丝袜的脚踩在冷冰冰的地板上一路跑,往主卧的床上一扑。
温演吓死了——他那会还是个普通小学生,虽然阴郁了些,但还没到凌存心里“外星人”的范畴呢!
脑袋里一瞬间闪过去「入室盗窃」「闯空门」「爸爸外面的女人(?)」等等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词汇,最后被房间里幽幽传来的一句“儿子给我倒点水”给敲醒了——
哦,这是他妈。
亲的。
【行,那我给我爸发短信说一下。】
温演幽幽地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地给柳真回了信息。
对方表示OK,到时候还会给他带点小礼物——还有给凌存的。
【毕竟是小演你新的“兄弟”,也算是我照顾的对象嘛!】
*
婚礼当天,温演和凌存坐在亲属席,环视周围布置精巧的布艺和花丛,还有那个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的宣誓台,都没由来地感到紧张。
——明明结婚的人甚至不是他们。
鲜花组成的拱门上,枝叶端还缀着新鲜的、泛着浅浅光泽的水珠。这是花店早上加急送来的,玫瑰和百合都是现采现插,淡淡的花香在空气中弥散开。
后台忙得不可开交,前面的宾客也觥筹交错,里面不乏一些温良商业上的伙伴在交谈。
温演对此置若罔闻,只是盘着胸口插着的粉色玫瑰,不小心揪下来一小片花瓣。
旁边的凌存更是冷着一张脸,盯着餐桌上空着的酒杯一动不动。
——他倒不是不开心,只是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张云间如果出现了他倒是会笑一笑,现在就免了,一直笑挺累的,而且他本来也不是很爱笑。
“小存,好久不见。”
忽然,耳畔传来的磁性声音打断了温演的发呆时间。
他缓缓抬头,只看见霍劲羽穿着笔挺的黑西装,金色袖扣闪闪发亮,面带清浅的笑容,背对着打光板,头发丝边缘都泛着璀璨的光。
“霍哥。”凌存伸手和霍劲羽握了握,“欢迎。”
霍劲羽的妈妈霍女士是张云间的好友之一,先前去北方的旅行,霍女士也有陪着一起去——温良和张云间能成,她也没少助攻出力。
霍家父亲早年欠了一屁股债,早丢下这对母子逃之夭夭。凌峰生前资助过霍劲羽读书,两家走得很近,性格也合,关系很是不错。
霍家母子的位置在隔壁桌,霍劲羽的位置恰巧和凌存背对背,两人便稍微转了个身,聊起天来。
温演没有阻拦的意思——凌存爱和谁说话是他的自由,自己无权干涉。
说到底,他也算不上凌存有名分的「正牌恋人」,只是在追求者里算得上是肉体关系充沛的「偷跑人」,现在还顶着凌存名义上相亲相爱的「兄弟」头衔,完全没有吃醋不痛快的立场嘛。
但听着听着就蹙起来的眉毛还是出卖了他的想法:霍劲羽能不能别明里暗里撩拨凌存了?
有必要说一些“我很看好你,大四的时候要不要来我的律所实习?你很优秀,我想我们双方都会收获很多”“我的律所如今在本地的排名还不错,最近也解决了不少困难的案子,你有没有兴趣帮忙整理档案”“我上次送你的胸针喜欢么?下次送你耳钉吧”这样的话么?
平心而论,这俩人的话题挺健全克制的——凌存的成绩保送本市名校A大法律系,恰巧也是霍劲羽的母校同专业。
其实温演调剂到A大考古系,三人算是校友,但毕竟那头两个人才是“亲传”——A大的王牌专业就是法学,考古学顶多算个被学校领养的可怜孩子。
所以话题他插不进去。
先前逮住陈靖的时候,温演被这人气得差点使用非法手段了——喜欢性侵孩童的变态理所应当被物理阉割啊,结果自己险些因为是法盲而产生的过激想法一脚踩进监狱大门。
还好行动之前咨询了一下法律专业的朋友,才发现自己的阉割计划完全算不上是正当防卫,是要负法律责任的。遂换了温和的制服行动,一切交由警察叔叔裁定。
都犯罪预备役了,哪有正道之光普照的善良之心,去做铁骨铮铮的法律人呀?
他自己都觉得不般配。
眉毛底下的青筋隔着薄薄的皮肤一下一下蹦跶着,温演深吸一口气,幽幽地看了凌存一眼。
凌存背对着他,才没机会接收他的幽怨信号呢。
倒是霍劲羽注意到了他有些难看的表情,回想起那次雨天墓园捡回发烧晕倒的凌存后两人在阳台上的谈话,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小存。”
“怎么了?”
“你和温演,现在——”他的尾音拉得有些长,简直像是在模拟难以启齿的尴尬一般,“就算是,嗯……半路兄弟了?相处得还不错吧,我记得你俩是发小来着……”
温演在心里冷笑一声:这人大概是觉得他因为这猝不及防的父母再婚,要被甩出追求凌存的赛道了吧?
他又不是傻瓜,凌存那天在厕所里红着眼吻他,把他嘴唇都咬破了还难舍难分,嘟嘟囔囔“爱我吧”这种平时会被他批判成酸言酸语的肉麻话,显然并不是心里完全没他。
霍劲羽这个受限于社会人身份,连赛道都没机会上的,有什么资格偷偷揶揄他呀?
“我们是发小啊。”温演于是抢在凌存开口前,口齿清晰地回答,“关系当然好,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么?”
说完,还朝转过头来的凌存缓慢地眨了眨眼,故作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