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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存很困扰。
成功解决傅春来的事情之后,蒋茉莉打了个电话来,声音脆生生的,问梅可萱现在在哪里呀?她偷偷跑出来找她玩了。
握着手机的梅可萱像是变了一个人,笑意盈盈,看得凌存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温演本来想送梅可萱去约定地点,却中途被文千岭拉走说联机游戏的事情;霍劲羽同样接了个电话,不过打电话过来的可不是情人,而是焦急的客户;王率李岩不知道哪儿去了,桌上的面吃了一半就摆在那里。
最后,送梅可萱走的差事,就莫名其妙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二代们笑嘻嘻地勾着他的肩:“毕竟这里就你和她还算比较熟嘛!她算是你的……嗯,继兄的女性好友应该叫什么来着——”卡壳了。
因为本来继弟和兄长的纯友谊女性朋友就没什么关系啊!不认识也很正常吧……
“继兄个屁!温演就比我大十一天,滚。”凌存没好气地甩开损友的手,“我和梅可萱不熟,都没说过几句话。”
温演跟她才比较熟!毕竟是寒假天天出去见面的好·朋·友呢!
……怎么有点酸溜溜的,错觉吧。
但他也没说不乐意,温演走得急,现场靠谱的只有他。
总不能让一个刚刚差点被诱导发 情的Omega自己一个人跑到外面去吧!就算见面的对象也是个Omega,也不是很安全啊……
凌存从口袋里拿出一支临时抑制剂,拆开包装,娴熟地朝着腺体扎了进去。液体被推入皮层之下后,他重重抹了一把脸消除疲惫,随手把医疗垃圾丢进了分类箱。
……温演未必有点太信任他了吧。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个实打实的Alpha啊。
他就不怕AO信息素碰撞,天雷勾地火,本能驱使标记,他这倒霉的Beta喜提帽子一顶?
想不明白。
不过腹诽归腹诽,被全身心信任的感觉还是非常不错的。
凌存没有辜负别人信任的兴趣,更对陌生的Omega没有兴趣——长得再漂亮也没兴趣。
而且,按照梅大小姐的脾气,真遇上那种腌臜事,肯定当场玉石俱焚,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挥刀没收对方的作案工具。
凌存其实和她真的不熟,但光是今天的这一个照面,就足以肯定:梅可萱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
温演的朋友还真的……都是怪胎啊。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无奈地笑。
“抱歉,久等了。”
梅可萱提着包,急急忙忙地从公共洗手间里出来,脸上的妆容已经焕然一新:从攻击性很强的烟熏浓妆换成了清纯淡妆,口红的色号都淡了几个度。
同一条白裙子穿在她身上,几十分钟前还是成熟OL风,现在就变成清丽女大学生了。
凌存哽住了:她进去的十五分钟,是用了变装魔法吗?
“走吧。”他轻咳一声,觉得哪哪都别扭。
看着梅可萱亮着的手机屏幕,他后知后觉很早之前的一个闷热夏日,他曾经在教室里隔着电波吃过这个人的飞醋,重重地把饮料摔在温演的桌子上。
现在竟然和当时电话那端的陌生人并排走在一起,这感觉真奇怪。
“稍微等一下,”梅可萱摆弄着手机。过了几秒,把一个地址呈现在凌存眼前,“可以先去一下这里吗?”
那是一家首饰店。大概是见面前想要买些像样的礼物给恋人。
“哦。”凌存带着她下走向自己的车,拉开后座的车门,“走吧。”
梅可萱选定的礼物是一条脚链。
首饰店的打光亮得刺眼,脚链上缀着的粉色钻石闪闪发亮,吸引了正在玩手机等待的凌存的注意。
他难得好奇,于是问:“……为什么选这个?”
负责销售的柜员误以为两人是情侣,笑着介绍道:“哎呀,女士给男士买脚链,很少见呢。据说对热恋期的情侣来说,送这样的礼物,有‘拴住’的意思呢。”
梅可萱只是静静听着,没有否认柜员的说法。
走出首饰店的时候,梅可萱昂头看着透过梧桐叶疏疏落下的光点,忽然问:
“宝石同学,你曾经有过迫切地想要把某人拴在身边的愿望吗?”
“‘宝石同学’是什么奇怪的称呼……没有。”但温演那家伙应该想了很久。
“那你很幸福啊。‘宝石同学’是我之前和温演聊天的时候对你的代称啦,那个时候不知道叫你什么名字,温演不肯告诉我。”
梅可萱停顿了一下,“嗯,不过我现在知道了。你叫凌存,很适合你的名字。”
“不肯告诉你?”
“他对你的占有欲很强啊,强到别人多看你一眼他都会不爽呢。还偏偏要装成完全不在意的大度模样,其实背地里气得牙都要咬碎了,何苦自己折磨自己呢。”
梅可萱耸了耸肩,“不过,你们现在应该已经不是那个模式了吧?我猜猜……已经做过了?”
凌存扶额:“你一个女孩子,讲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
“有什么!那就是做过了。诶——真稀奇,他还真敢推倒你啊。我以为按照他那龟毛的性格,你俩得缠缠绵绵到三十岁才能摆脱魔法师身份呢。”
“祝你们幸福,真心的。”梅可萱认真地说:“……好羡慕你们啊。”
凌存瞥了她一眼:“你和你——”他纠结了一下措辞,“女朋友,过得不幸福吗?”
明明刚刚还在兴冲冲地给对方挑礼物。
“短暂的幸福,全是地雷。”梅可萱很苦恼,“她信任我,但不完全信任我。她家里的阻力很大,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算是你们,也会觉得我很好笑吧?放着那么多优秀的Alpha不喜欢,非要吊死在一个Omega身上。”
“而且那个Omega和你算不上特别情比金坚。”凌存一针见血,“她未必不喜欢你,但顾虑太多。是你更喜欢她。”
“我知道。”梅可萱苦笑,“是我先拖她下水的。她原本其实没必要这么辛苦,可以开心地走爸妈安排的道路。反正按照她的性格,找个爱她疼她对她好的Alpha非常容易。”
说是这么说,语气却充满嫉妒。
“拖下哪里?爱河吗?”凌存反问,“至少你很勇敢。她如果真的全无回应,根本对你不感兴趣,你不会直到现在还陷在里面。”
这个女人,和温演完全是一个类型的人。
执拗,病态,爱意赤诚又扭曲。
“所以你是怎么被温演打动的?还是说你本来就喜欢他?”梅可萱追问。
凌存被她问住了。
“茉莉有的时候一定觉得我很坏,我总想拴住她,限制她的自由。知道她更喜欢鲜花,还是选择了这样的礼物。”
梅可萱晃了晃手里的粉色礼物袋。
“但她好喜欢好喜欢我的脸,也好喜欢我对她撒娇——我知道我只要看着她,抓着她的手甜言蜜语几句,她就会红着脸收下我的礼物,再给我一个吻,最后半推半就地被我吃干抹净,完全不会意识到我送给她的是多可怕的东西。”
“我这个人,很难执着地喜欢什么东西。傲慢、丑恶又刻薄,喜新厌旧,反复无常,除了这副漂亮的皮囊什么都没有。可一旦有了喜欢的东西,哪怕付出一切,甚至是血的代价,我都会努力去争取。渴求之物,最终都会成为独属于我的,从不食言。”
梅可萱朝前走了几步,亮晶晶的路灯照射在她柔顺的、瀑布般的发丝上。她转过身,裙摆转出一个小而漂亮的弧度。
“……温演也是这样的人。”
她轻声说。
“凌存,接受我们这样的人的爱,可是一件很累也很可怕的事情。你做好准备了吗?”
“或者我换个说法——你做好爱上一个魔鬼的准备了吗?”
凌存沉默了几秒。
“到了现在才说想逃走,也太逊了吧。”
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被光照得亮晶晶的:“不好意思,我和你一样,不爱做逃兵,最擅长迎难而上。”
“是吗?”梅可萱的表情松弛下来,“那很好。”
她又重复一遍:“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