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的触感。
空调间里的冷风贴着皮肤诱发的湿漉漉的冷感,常常让温演幻觉自己正蹲在雨天路边的车站。
汗水缀在额发间,打湿了一小缕发丝,黏在太阳穴上。
他想起自己的中学时代,闷热的夏日,黏着的暑气,无法克制的、从内心深处不断滋生的烦躁感。
那个时候,他近乎孤绝地处于学校这座孤岛上。无法再站在凌存身边之后,许多事都随之失去了意义。
他最被凌存厌恶的一点是:漠视自己的存在和生命。
但是,在感到不快的、仿佛被密不透风的丝线紧紧包裹到难以喘息的瞬间,刻刀先理智一步,在手腕的皮肉处留下伤痕和烙印。
蜷缩在浴缸里,冷水漫过膝盖,鲜血从伤口逃逸,伴随着腥气在水中弥散开。
不是热水,所以不会死。
伤口很快凝结、结痂、脱落,只留下一道道粉色的新肉。
这简直像是一种无声的惩罚——即便连受罚的人本身都不知道自己犯下的「罪」是什么。
到了现在这样因为凌存的一句话而耳内轰鸣的时刻,那种被淹没在遥远记忆里的、细细密密的尖锐疼痛,仿佛听见了他心脏的回声一般,在逐渐升温的躯体边缘泛起。
“嘶……你轻点。”凌存被他按压在下铺的床沿,鼻尖顶着绵软的枕头,呼吸都不顺畅,“别咬腺体,留了印子会被发现——!”
夏天没法穿高领,楼下那对新婚夫妻的甜蜜劲儿还没过,对这样的痕迹分外敏感。
被按在床褥里的感觉不太好受,窒息感扑面而来,凌存想起器材室那次温演粗暴的手段,顿时一阵胆寒。
……他或许不该撩拨对方的,至少理智回笼之后回想,方才的话语完全可以算作露骨的勾引。
温演沉默着,手托着凌存的腮,热烈地同他接吻。唇舌交缠之间,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的手一下一下按压着凌存的小腹,觉得对方今日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上下铺的铁床不停歇地“吱呀”响着,凌存不得不扣住温演的肩膀,阻塞他的失控。这聒噪的声音回荡在宽阔的房间里,听得他的耳朵都开始发烫。
太响了,真怕楼下的父母会听见。
“能不能换个地儿亲我?”过了一会儿,凌存实在忍受不了蓬勃的羞耻心的折磨,一把按住了温演的脸,踢了一脚对方的大腿,“这床晃的声音太大了……”
温演愣住了,他像是直到此刻才注意到这点。黑暗中,他松开黏黏糊糊的吻,和凌存对视了几秒后,闹了个大红脸。
“……我知道了!对不起。”
面颊贴上冷冰冰的铁门板的时候,凌存沉默了。
他被今夜格外动情的发小抵在门板上,腰腹被搂得紧紧的,完全没有逃脱的空隙。对方的手已经肆无忌惮地伸入他的衣服里,一下一下摩挲着他敏感白皙的皮肤,带起阵阵啮咬般的痒意。
因为及时打了抑制剂,倒是阴差阳错地避免了场面的过火。
凌存脑袋里那点温吞的睡意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此刻清醒的意识几乎到达巅峰。
现在的姿势多少有点扭曲,温演把他的T恤掀起了大半,细细密密的吻沿着脊椎下落。
电流似的感触一闪而过,大腿内侧的肌肉绷紧,想要上厕所的念头愈发鲜明。
“喂,你……”凌存艰难地转过身,手指扣住温演略长的头发,“停一下,我先上个厕所。”
铁门一墙之隔的地方是走廊。
虽然夜深人静,父母并不会闲得没事干半夜上二楼溜达,但是距离公共空间太近做私密事,还是让凌存神经紧绷,难以克制躯体的紧张和颤抖。
越是紧绷,试图宣泄的想法就越是嚣张。膀胱积蓄着水液,伴随晃荡的感触逐渐漫起强烈的涌感。
温演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汗珠顺着他逐渐变得框架凌厉的面颊滑落,掉进敞开的领口里,一路滑向腹肌的沟壑里。
他的面颊、手臂和脖颈被太阳晒黑——大约是本就容易晒黑的体质。肤色斑驳,腹肌却苍白得惊人,在深夜没开灯的房间里,反射着微弱的荧光,看起来质感颇好。
手圈着凌存的腰,温度烫得惊人。
良久,温演松开了桎梏,给凌存让出了一条去卫生间的路。
淅淅沥沥的水声被门板阻隔,变得暧昧不清,却强化了房间内暗涌的情绪。
因而,等到凌存回归时,面对的是更加暴风骤雨的攻势。
堂堂Alpha被攻得丢盔弃甲,魂都甩到天外去了。意识难得清明的时刻,也只能咬牙切齿地猛锤托举着他、叫他两腿不得不夹紧对方腰肢的Beta的肩背,大喊“下次我再也不做下面的了!你给我滚去做零”。
“小存,如果实在忍受不了的话,就在我的大腿上画一。”
意识飘摇在水面上,几乎要被湮没,凌存脸上缀着的汗液被温演抹去,对方以超乎寻常平静的语调,福至心灵道。
“你不会是在报复我吧……!”
凌存凶狠地咬破了温演的嘴唇,血腥味顿时弥散开——这个时候,他已经彻底上头了,什么隐蔽,什么不留痕迹,统统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
脑袋里只残留下一个念头:报复眼前这个不要脸的混蛋。
“就因为我之前不理你,只让你……啊!只让你给我、回复扣一……你就这样、啊,这样弄我!”
温演搂着凌存,轻轻啄了一下他的面颊,一本正经道:“嘘,声音要小,咱们家的隔音可不怎么样。”恶趣味的发言。他的话语刚出口,凌存的肌肉就立刻变得紧绷,“我只是觉得扣一方便快捷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仿佛真的怕声音会透过钢筋混凝土传到楼下,最后一句话,温演是贴着凌存的耳朵说的。
凌存冷着脸,一把推开他的面颊,像是平日里他推开芒果的飞扑一般。
“你这小心眼的变态……!”
*
第二天从下铺翻下地板的时候,凌存站起身,看了看自己满胳膊被蚊子咬出的包,陷入了沉默。
昨夜酣畅过后,不得不开窗通风,散散腥膻气。
热气蒸腾,空调虽然开着,也就聊胜于无,后半夜热得两人只是扯着被子盖了肚子,挤在下铺睡了一晚。
——主要原因还是温演每次事后都特别黏人,一定要温存好久才能安心睡着。
太幼稚了!
凌存红着脸把一地狼藉的橡胶制品和被撕烂的衣服收拾干净,全部塞进黑色塑料袋里,迅速打包。
出门前特意套了一件卫衣,赶在垃圾点关门前把垃圾给塞进了垃圾车里。
回家以后顺手围了围裙做早饭——当然不是粉色那条,而是某次去逛超市买的棕色简约风围裙。
凌存一面吃一面等,昨晚错过的游戏解说看完了,温演还没下来。
“起床了!”凌存匆匆上楼,一把推开卧室的门——很好!没有奇怪的味道!“喂,温演,你……”他一把掀开被子,却看见温演面颊通红,小孩子一样蜷缩在被窝里。
“我冷……好难受,头痛,嗓子痛。”被吵醒的温演弱弱地回答。
“大夏天的你冷什么呀?”凌存往床铺边缘一坐,伸手去碰了碰温演的额头,“嘶,这么烫!”仔细一瞧,确实面颊上的红有些病态。
他凑近了些,再次额头贴额头地确认:“你发烧了。”
“嗯……大概?”
“大概个鬼!你昨晚被子没盖好感冒了吧。”
暴汗运动后裸着上身睡了半夜,温演不感冒谁感冒。
凌存有些好笑地看着这傻子,忽然觉得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温演这个完全规格外的、外星人一样的Beta,竟然也会表露出属于这个性别的脆弱一面。
众所周知,Alpha抗病的体质是要远胜于其他两种性别的。
凌存小时候还干过冬天只穿一件薄风衣和衬衫那样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事,他的小弟们群起效仿,结果除了凌存之外,每个人都喜提重感冒病历。
“……你也就这样的时候,看起来像个Beta。”
凌存的眉眼在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瞬间变得温和舒展了,手搭在温演的脸侧,被对方小动物似的蹭了蹭。
“乖乖待着吧,我去给你买药。早饭太油腻了你吃不了,我待会儿给你煮个粥。要海鲜的还是皮蛋瘦肉的?”
温演呆呆地看着他,因为发烧变得水濛濛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凌存。
片刻之后,他才说:“……海鲜的。小存,你对我真好。”
——看起来不太聪明,像烧傻了。
凌存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然,只能侧过头,清了清嗓子,想要掩饰自己的尴尬:“……咳咳,我走了啊,有事发信息,别起来乱跑。”
临走前,他还把被子给掖好,直接把温演裹成了粽子。
“我让芒果过来看着你。要是我回来发现你在乱跑,你就完了。”
并不强硬的威胁伴随着门被合上而消弭。
芒果从门缝里挤进来,端坐在温演的床边,伸着舌头,用一种近乎鄙夷的眼神注视着床上这位只是因为着凉就变得娇弱的男子。
温演烧得糨糊一样的脑袋里飘过去一个念头:……这狗真的不是人变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