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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着魔之兽

德萨罗人鱼2:梅杜沙人鱼 深海先生 4997 2024-06-25 10:57:22

年少的人鱼似乎对他与它不同的身体结构很有兴趣,目光犹如实质,一寸寸地顺着双腿爬上来,落到它抓着他的那只手上,将他的手翻来覆去的端详,又撩开了他鬓角的一缕头发,像是在察看他的耳朵。最后,它的目光又回到了他的脸上,眼神很是异样,不单是探究的兴味,还涌动着什么其他浓烈但不可辨别的情绪。

“ke…to…”

人鱼的低鸣从水里传来,令他耳膜一阵震颤。这声音有些沙哑,与人类少年很接近,但人鱼特殊的声带系统天然带着共振回音,与它的眼睛一样,能轻易牢牢摄取人的心神。

这串词语是什么意思,他无从判断,却能够辨别人鱼的眼神隐约潜藏的危险,一触即发。尽管它没有发动攻击,但不代表它没有那样的意图。他不敢掉以轻心地盯着他,试图和它交流以令它保持平静,无声启唇:“Ke……to?”

“Ca……xi…la…ce…ta?”人鱼又发出一串低鸣,像是在回应他,他听不懂,但隐约直觉这是一句问询——而且怀有怒意——他看见了它咬着牙,唇间闪动尖尖犬齿,令他不由联想到古埃及的阿努比斯,那象征着死神的胡狼。

他浑身肌肉进入战备状态,再次重复了那个词:“Ke……to?”

人鱼的瞳孔,倏然扩大。缠着他小腿的金色鱼尾猛然收缩,蟒蛇般卷上他的腰身,将他猛地拖拽到下方,蹼爪扼住脖子,喉结处一烫,清晰地袭来被犬齿咬住的感受。

这条兽类,还是没放弃想要吃他!

梅杜沙立刻按下手里的按钮,感到人鱼的身躯明显一震,卷缠住他的鱼尾明显有一丝松动,他屈膝朝它小腹狠狠一踹,趁机挣脱出来,翻到人鱼上方,扭住它一只双臂骑在它背上,朝上方弗克兹的身影打了个手势。锁链却毫无动静。

怎么回事?

梅杜沙皱起眉,而人鱼柔韧的身躯压根不受擒拿术的挟制,转瞬便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过身来,又将他反扑到下,金色鳍翅倏然撑开,全然将他的视线遮罩,梅杜沙死死拽住锁链,看见一道蓝色的生物辐射流窜在它的束具间,青筋自颈侧一直蔓上它的脸颊,它浑身颤抖着,却仍然顽强地将他牢牢控制在身下。

他拽不住它的力量,手稍微一松,鼻尖一瞬抵上了人鱼的鼻梁,嘴唇也近乎撞上,像是一个死亡之吻。

年少的人鱼漆黑长睫微微一颤,目光有瞬间的凝滞。这短暂的喘息间他一拳砸中它的肩部伤口,它疼得得一个抽搐,他趁机挣脱出来,攥紧锁链,双脚一蹬水仓底部,借力游了上去。

这愚蠢的兽类,还没有搞清楚,谁才是那个猎物。

一股征服欲在血管内膨胀,梅杜沙心下冷笑,下方巨大的蛮力与他相互角逐,将他往水下拖拽,他奋力浮上水面,抓住水仓边沿的仓门栏杆,朝水台上的弗克兹厉喝:“弗克兹,收回锁链!帮我把它拽上来!”

“我一直在按按钮,可它没有反应!”弗克兹慌张地回应,手指使劲戳着某个位置。梅杜沙快要拽不住手中的锁链,垂眸看去,人鱼已被他拖得快要浮出水面,尽管辐射已令它颈部血管暴凸,全身剧颤,它仍然死死盯着他,毫不驯服的剧烈挣扎着,金色的鱼尾猛烈甩动,掀起巨大的浪花,尾鳍上的烈焰将水面灼出股股白烟。梅杜沙立刻游开,也险些被一道热浪击中,抬手护住头面。可料想中被灼伤的痛楚却并未感到,手臂上反而袭来一片冰凉柔滑的触感。

他朝手臂看去,纵使被潜水服包裹着,也能看见皮肤表面凸起的轮廓,他能感觉到那缠在他手臂上的神秘之物正仿佛变化为一层细薄的轻纱,正顺着手臂蔓延开来,覆盖住了他的半个身躯。是“刻托”再次使他免遭伤害。

梅杜沙盯着人鱼勾起唇角,这么说,他根本无需忌惮它。他牵着锁链一蹬仓壁,绕到它背后,在它被锁链缠得未转过身来前就一把扼住它的颈项:“弗克兹,过来帮我一把!”

“噢,我来了!”弗克兹抓住锁链,可那力量根本微乎其微,梅杜沙冷冷地朝他看去——帝国医学院的博士这么废吗?!也对,他们只拿医疗器材和笔记本,不像他要在军队出生入死。他咬紧了牙,可只有一只手能攥着锁链,另一只手很快就控制不住人鱼挣扎的可怖力量,别提带着它往上爬,人鱼就要从他臂间挣脱之际,突然一声冷喝传来:“梅杜沙!”

他一惊,手指松脱,被人鱼猛地反扑在仓壁上。

四目相对,他的双手被灼热的蹼爪十指交错狠狠扣在了玻璃上,被它身躯牢牢压住!

梅杜沙心下悚然。咽喉一烫,已被人鱼一口咬住,他满以为自己会当场毙命,却感到人鱼似乎并没有下死口,只是叼住了他的喉结,比起取他性命,这条年少的人鱼更像是想要将他这个猎物困住,灼热的蹼爪就这么嵌扣着他的十指按在玻璃上,鱼尾卷缠住了他的一条腿,锋利的犬齿含着他的喉结轻轻厮磨。

只要它愿意,它可以立即将他置于死地,但它没有。或许就像猫科动物在咬死猎物前喜欢玩弄一番,这条人鱼对他也产生了这种兴趣,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感受令梅杜沙身躯紧绷到极点,他抬眸望向头顶:“弗克兹——!!!”

弗克兹看上去也吓坏了,面无人色的用手拽住了绳索,试图徒手将他拽起来,但梅杜沙只感到身体往上抖了一下又沉下去,似乎这样刺激到人鱼,它呼吸一重,扣着他双手的蹼爪蓦地收紧,鱼尾也缠得更死了。

……蠢货弗克兹是在拿他练习钓鱼吗!

嫌这鱼咬钩咬得不够紧?!!

梅杜沙急促呼吸着,不敢动弹。

突然喉结一松,人鱼从他颈间抬起头来,眼皮抬起,那双极光色泽的绿眸有些暗沉,盯着他的脸,目光从上至下,浓黑的长睫末梢缀着的水颤了一下,落了一滴在他的唇上,年少俊美的脸缓缓凑近。

他妈的这条人鱼到底想干什么啊………

就在此时突然锁链一抖,飞速向上收去,他趁机一脚踹在卷缠上来的鱼尾上一跃而上,感到人鱼滚烫的唇舌擦过他的下巴,下一刻,他已被拉吊到了半空,人鱼也被拖了起来,他立刻爬到了它够不着的高度。

“梅杜沙!”

高大的红发军官站在水仓下方,显然刚从睡梦中匆匆起身,只披着制服外套,里面还是睡袍,正朝他寒目而视。

双脚落到湿漉漉的玻璃仓顶上,他脚踝一软,险些半跪下来,弗克兹连忙上来将他扶住。梅杜沙强忍住一把掐死他的心,这帝国医学院派来监督的废物博士差点把他害死!

“你,给我立刻下来。”尼伽盯着他,一字一句地下令。几个跟着他赶来的作战兵和医疗兵纷纷爬上了水仓。

“遵命。”梅杜沙恭敬地答道,将推开弗克兹一把推开,褪下身上已经破烂不堪的潜水服,扔到一边。

从扶梯下去,脚还未触底,他就腰身一紧,被托抱到了地上。

刚刚站稳,黑红的制服便覆到肩上,将他整个笼住。

刚刚睡醒的少将盯着他,眼底还有血丝,神色冷戾,却透着难以掩饰的在意:“刚从海底上来,潜水症还没好,就带着伤下水和那条人鱼斗,你是不是想死?我真不应该允许你跟着巨鲸队下去。”

他退后了一步,微微一笑,目光若有似无地逗留于尼伽的唇:“可事实证明,少将做了一个睿智的决定,不是吗?”

尼伽的怒火像被一把羽毛扇轻轻拂去了,一时发作不出。梅杜沙仰脸看着他,没有动弹,不远不近的站在那里,冰茶色眼眸里眼神疏离恭敬,微挑的眉梢却透着一种勾人的艳冶。

年轻的少将分明听见自己的心跳快了几拍。

他刀锋般的眉毛皱起,有种立刻将他拉进怀里肆意亲吻的渴望。似乎察觉到他的欲念,梅杜沙又稍微退后了一点。

梅杜沙一直都是这样……从未如传言里那般让他真正得到过,甚至刻意保持着长官与部下的良好距离,可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似乎在引诱着他,又适时将他推远。他向来是个为得所求能够不择手段的人,但梅杜沙冒死救过他的命,尽管是军医的职责,但那种情况,也不是谁都能有勇气和能力做到的。他把他当珍珠捧在手心,所以不愿轻易冒犯……但这暗中拉扯的游戏,总有令他耐心耗尽的那一日。

“那条人鱼需要治疗,少将,它的伤势很严重。”梅杜沙扫了一眼那被拖到水面上还在盯着他挣扎的人鱼,“少将一定也不希望,在回到帝国前那条珍贵的人鱼就这么死掉。”

尼伽否决道:“换其他人来,你的身体现在撑不住。”

“这里没有人能替代我。”梅杜沙直视他,一字一句道。他亲手捕获的人鱼,他的复仇钥匙,任何变数,他都要牢牢的掌控在手里。

尼伽身后的两个副官对视了一眼。

敢这样直接忤逆少将的人,梅杜沙是唯一一个,要是换了旁人,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尼伽没有发火,但仍然保持着他一贯的强势,深蓝色的瞳孔内阴云密布,低气压朝他迎面压下:“我说了,换其他人。将它交给医学院之前,治疗和看管它的任务,就不必由你来了。”

梅杜沙没有再坚持,恭顺的垂下眼皮。没关系,除了他,恐怕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接近和驯服那条尾部带有火焰的危险人鱼,这一点,不必他现在亲口说出来。

“遵命,少将。”

“回去好好休息一会,今晚12点,来我这里。”擦肩而过之时,他听见少将压低声音说。

梅杜沙脚步一滞:“是,少将。”

“嘶……”

身后传来一声令人耳膜震颤的奇特嘶鸣,弗克兹揉了揉耳朵,饶有兴味地转眸看去。那被束具悬吊着的人鱼绿瞳眯起,目光追逐着那走上阶梯的银发男人的背影,眼神幽深而潮湿。

几个爬上来的医疗兵试图靠近,却都被它尾鰭处骤然燃起的烈焰吓得散了开来,人鱼缓缓环视着周围的人,宛如神话传说里一条被锁链困于巢穴的远古翼龙,尚未成年却足够高傲凶悍,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场,它的眼神明白昭示着,只要有人胆敢踏足一步它的领地,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注意到人鱼的目光落在水仓边缘的某处,神态有些异样,弗克兹心下一动,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将扔在那儿的潜水服拿起来,在人鱼有所反应前,就宛如向神坛上的古神献祭般朝它捧了过去。

潮湿的冒着白雾的蹼爪伸过来,一把抓走了那件潜水服,绿瞳锐利地扫了他一眼,弗克兹适时地退后了一步,便看见人鱼的鱼尾在水里一甩,背过身去,将那潜水服攥在爪间,埋头狠狠地撕咬起来,但没过一会,它就停下了,将脸埋在了爪间的一堆碎布里……透过玻璃反光,弗克兹能看见它闭上了双眼,一寸寸地痴痴深嗅起上面的气息来,仿佛这不是一件潜水服……而是曾经穿过它的那个人。

好闻吗?帝国玫瑰的味道,一定很香吧?

狐狸眼眯起来,弗克兹轻轻一笑,按了一下耳后的凸起。

“很顺利……我让他多待了一会,人鱼对他,很感兴趣。”

说是兴趣或许都不太恰当,那简直像是……一见钟情,为他着魔。

医疗区内。

梅杜沙将湿淋淋的背心和内裤脱了下来。衣服表面被灼得千疮百孔,但他的身体却毫发无损。除了……他的喉结处,梅杜沙看了看那抹被人鱼咬出来的红痕,好在没有破皮,只是留下了牙印,看起来有点儿……暧昧,倒也不必在意。

这是个奇迹……他仔细观察着左腕上又变回镯状的神奇物质,将手放到桌上,取了一枚手术刀,试图分离一点。

才刚刚触到,它就像活物一般往回缩了一下,变得柔软而粘腻,手术刀根本无从着力。他又换了镊子,但依旧无法成功取样。梅杜沙啧了一声,干脆将左手整个放在了放大镜下。

无比紧密规整的图案顿时呈现在他的眼下。

那绝非任何生物会具有的细胞结构,更接近于液态金属,有点类似水银或镓,但也不尽相同,而液态金属不可能如此智能,现有的人工智能造物也没有先进到这种地步。是哪个不为人知的人类幸存者基地的科技远远超前了,还是这东西的确不是来自地球文明?

前者可能性极低……

在“神泣”之后,科技文明大幅倒退,唯有依靠着旧世界里曾经最强盛的某大国留下的军备力量四处掠夺重建起来的圣比伦帝国也只是保有了原有的科技文明,因为资源限制无法有所发展,而唯一能够与其抗衡的另一个大型幸存者聚落——也正是他的父母所在的远洋研究基地所属的“天舟联邦共和国”,但据军部可查的资料而言,他们也并未掌握这样先进的科技。

否则,就天舟联邦对圣比伦帝国的忌惮程度而言,圣比伦帝国早就被连根拔起,灰飞烟灭了。

而现实是,他们驻守在遥远的北极,铸着高高的壁垒,严防死守着不曾让圣比伦帝国进犯一寸,虽然有间谍曾经潜入圣比伦帝国打探消息,但也未敢有真正的来犯之举。

所以,是来自外星的造物吗……是否和那携带着病毒而来的“神泣”来自同一个文明?假如是这样,这东西为什么没有侵害感染他,反而屡屡保护他呢?梅杜沙困惑不已,心里那种好奇愈发浓重。

“ke…to…”

一个旷远的声音不知从哪传来。梅杜沙从显微镜前蓦地抬起头,朝四下望去,他的舱室里除了他,并没有别人。

是幻觉吗?可那个声音就像……那条人鱼。

是不是太累了?

他有些心神不宁地捏了捏鼻子,将右眼上悬挂的单面镜取了下来。右眼的视力回到了有些涣散的状态,他眨了眨眼,又重新戴上了镜片,并戳了一下镜脚上的凸起,低声道:“伊纱,把B1层的监控切过来。”

“没问题。”女人笑着回应。

他安插在军舰厨房里的天才间谍从不令他失望,不过十秒钟的时间,B1层的监控摄像便呈现在他的手表屏幕之上。

他将影像投射到墙壁上,映出一室水光。

昏暗的光线下,那条年少的人鱼似乎已停止了挣扎,连接着锁链的石墨烯束具将他牢牢固定在水仓一侧边缘。它垂着头,漆黑卷曲的发丝掩住了面孔,一动不动,尾部的火焰也黯淡下来,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能够显示它还是个活物。

水面冒着滚滚热气——仓壁上水温的度数高得骇人,几乎接近了沸点,要是一般的鱼类,此刻早已被烹熟。

梅杜沙有些好笑,这样高的温度,当然是没人能下去为它作任何检查和治疗了。

像是感应到有人在窥视一般,人鱼忽然抬起了头。它缓缓仰起脸,碧绿的双眼朝监控器的方向看来,仿佛透过监控镜头看见了他。

高清的镜头下,人鱼俊美而青涩的脸庞上赫然挂着一串晶亮的珠体,沿下颌边缘坠入水中。

人鱼……竟然在流泪。

他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异动。

此刻的人鱼看上去安静,破碎,毫无攻击性,与一个饱受折磨的人类少年无异,他竟不由想到了基莲。

那场灭门惨剧中与他失散了十五年的弟弟,假如还活着,就应该与这条人鱼看起来差不多大吧……不,人鱼甚至还要更年少好几岁,他的基莲今年已经满了二十三,是个成年人了。

十五年的历练,他早已变得足够冷血,足够狠毒,但基莲……永远是他心里最后一处未曾失去的柔软与遗憾。

只是无论他的生死与下落,都或许只有他的仇人们能够提供线索。

这念头使他的心再次冷硬下来。他必须得驯服这条人鱼,令它像小狗一样无令不从,这样,他才能够顺利进入帝国医学院,并且,成为无可或缺的那一个,才能触及它的信息枢心,才能找到基莲的下落。

瞥见屏幕上的时间,梅杜沙切断了监控。

他未曾看见,在摄像头转过去的一刻,年少的人鱼眯起双眼,收敛起了刚才所有示弱的神态,上身往水中沉了一沉,没入了水面。

垂眸看向胸膛上已有些愈合征兆的伤处,人鱼抬起蹼爪,尖锐的五指又将伤处的皮肉狠狠撕裂开来。赤色血液一滴滴淌进水里激起滚烫的水汽,人鱼肩膀抖动着,掩藏在漆黑发丝下的唇角,轻轻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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