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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鱼饵之香

德萨罗人鱼2:梅杜沙人鱼 深海先生 3383 2024-06-25 10:57:22

水仓上方一片骚乱,一名医疗兵从水中连滚带爬出来,身上燃烧着火焰,一群人围着他手忙脚乱的灭火,但根本无济于事,他撕心裂肺的惨叫着,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便扑倒在地上,只是瞬息之间,便化作了一团黑漆漆的焦炭。梅杜沙疾步来到焦尸前,将他翻过来,人显然是没救了。

“上尉,希达想去治疗这条人鱼身上的伤,不知怎么就着火了,简直是魔物,这条人鱼简直是魔物!”一个医疗兵满脸惨白的叨叨。

另一个医疗兵也似乎被吓坏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没错,火美人鱼……上尉,那根本是希腊神话里才有的魔物,那种人鱼嗜杀成性,都说被火美人鱼缠上的船,都会沉!”

“闭嘴!”梅杜沙冷冷喝止,“在军队里传这种谣言,你是想动摇军心么?你们两个,把尸体抬走处理好,滚去禁闭室给我好好冷静!”

他顿了顿,对身边尚算镇定的年长军医吩咐:“阿彻,叫几个轮到班的医疗兵,将我的防火作战服拿过来,然后在门口守着,除非有我命令,别让任何人进来。”

栗发青年点了点头,立刻照办。

阿彻是某一次他参加掠夺幸存者基地的行动时,从大兵的枪口下救下来的基地医生,性格温顺,对他忠诚不二,也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和在舰队里为数不多的亲信。

换上能够隔绝高温的作战服,梅杜沙走到医疗箱旁半蹲下来,取出几样用得上的医疗设备与药品,抬眼看向不远处被悬吊在水仓的水面上的那个身影。

不知道是哪个鲁莽的蠢货,竟然把人鱼直接吊了上来,利用束具将它的臂膀也拉拽到了头顶。

束具的颈部有保护颈椎的装置,这样虽不至于将它吊死,但也导致它身上的伤口被撕裂得更甚,因为这种刺激,它尾部的火焰熊熊燃烧着,散发出灼亮骇人的金赤光芒,宛如火山间熔化的岩浆,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仍处于极端的怒意之中,人鱼背上的金色翼翅,此刻也因为这番刺激撑开了,足有一人长度,正剧烈扑扇着,像条火龙挥发出阵阵热浪。

“蠢货……”梅杜沙低骂了一声,按动锁链的按钮,将人鱼缓缓放下,令它腰部以下得以浸入水面。滋地一下,水面上冒出滚滚水雾,整个水仓变得如同蒸笼。人鱼稍微平静了一点,呼吸的节奏明显减缓,但仍然急促而沉重。

他不由想起昨夜监控里的所见——

会流泪,是不是意味着它其实也会像人类一样感到恐惧和无助?

或许,他应该用温柔一点方式来驯化它。

这样想着,梅杜沙放轻了脚步,让军靴不至于在玻璃台上发出那不友善的冰冷响动,缓缓来到人鱼身侧。

人鱼动了一下,抬起一直低着的头,漆黑发丝间露出一只眼瞳,盯住了他。

漂亮的绿瞳色泽时浅时深,似极光捉摸不定,像是在对他进行某种审度,打量,猜测。

它一定,恨不得嚼碎这个令它刚刚重获自由,便又落入牢笼的恶魔的骨头,在思考怎样能反扑,将他一击致命吧?在水里没有把他咬死,它是不是很挫败?

梅杜沙垂眸看着他,眼神放得很柔和。

阿彻远远看见他的神态,不禁打了个寒颤。医疗上尉从来只会在审讯俘虏时这么看人,而那往往是他施加酷刑之前。他的狠辣程度与美貌程度呈正比,剥皮拔牙,无所不用其极,连他这种跟在他身边好几年的老部下每次看了都还会做噩梦。假如人鱼之前认识他的话,此刻一定会吓得疯掉。

他不会,要对这条人鱼施刑吧?

梅杜沙半跪下来,撩起了人鱼一缕湿发,露出它半张脸庞。

人鱼浑身一紧,一扭头咬上了他的手背。

“上尉!”阿彻惊叫起来,就要冲进去,梅杜沙喝道:“别动!我说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来!”

阿彻攥紧了拳头,只得听令不动。

人鱼犬牙收紧,刮挠着他的肤表,看上去好像在狠狠咬他,但实际上就像上次咬他咽喉一样并没有下死口,似乎只是警告他,这样的距离下,他才看清它那颤抖的浓黑长睫湿漉漉的,绿眸内分明泛着泪光,令他又不禁想起了昨夜在监控镜头里见到的模样。

它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凶狠,只是被吓坏了,或许在水仓里那都是它受惊之下的应激反应。梅杜沙心里一动,用哄小孩子的温柔语气哄它:“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要是咬我能让你泄愤,你可以尽情的咬,但你得允许我为你治疗,否则伤口只会恶化。被困了这么久才出来,我知道,你不想死。对吗?”

人鱼斜眸睨他,睫毛颤着,瞳孔放大又缩小,似乎听懂了,但唇齿没有松开。

“别害怕。”梅杜沙伸出另一只手,像安抚小犬一样,轻轻地抚了抚它的脸颊,“小家伙,乖。”

人鱼牙关一颤,双眸瞪大了些。

而它咬着他手的牙关,似乎略略松了些劲。

这是个好的开始,他的怀柔策略,似乎奏效了。

梅杜沙试探性地顺着人鱼的脸颊缓缓抚上它的耳朵。

它的耳朵不同于人类,耳骨间覆有薄薄的金色薄膜,构成翼状的尖耳,摸起来又软又韧又滑,触感非常奇特。人鱼的耳朵似乎很敏感,他的手指刚刚触到,并激得它翼状耳骨一阵轻颤,拍击着他的掌心。人鱼的喉腔里同时滚出了一串沙哑的低鸣,如同正处在变声期的少年的呜咽。

许是他的抚弄令人鱼感到惬意,放松了一点,那双含泪的绿眸内瞳孔变化也稳定了些,只是仍然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梅杜沙试着将手从它的嘴里抽出来,但并没有成功,人鱼不下死口咬他,但显然并未放松警惕,锐利的犬齿仍然牢牢卡着他的腕骨,就像一只允许了买主靠近,但还未被驯服的烈性狼犬。

烈犬。他养过军犬,越是烈性的犬,对主人越是忠心。

梅杜沙嗤笑了一下。算了,反正它也伤不了他,爱咬就随它咬着吧,好歹有一只手还能活动。

他打开了腕表上的光照,半跪下来。

人鱼胸口与肩头的伤口清晰地呈现在他眼下,比昨日他看见的程度还要严重。

因为撕裂得太狠,外翻的皮肉血肉模糊,已经无法分辨原本的伤口模样。这条人鱼的血比人类鲜血色泽更加浓艳,呈现出赤色,里面还隐约透着金箔般的细闪,令他几乎怀疑它的体内是不是流淌着黄金。

就算人鱼细胞具有强大的修复力,这样的伤口愈合,恐怕也需要一些辅助。梅杜沙取出消毒剂,将它小心翼翼地喷洒在人鱼肩部伤处上。

消毒剂的凝血功能立刻便使伤口上淋漓的鲜血不再滴淌,丝丝凉意散发出来。感到被人鱼叼着的手腕突然掠过一丝柔软的触感,梅杜沙有些讶异的扬起眉梢——这条年少的人鱼,似乎……

舔了他一下。

得到点善意就会放松警惕甚至示好,还真是像条小狗。

人鱼的智商真的有传说中那么高吗?或许是因为它还只是个半大孩子?

这样看来驯服它,或许,并不是什么难事。

“好受了许多,是不是?”梅杜沙盯着它微牵唇角,动了动自己被叼住的手,“如果你想再好受些,就得松开我。”

人鱼依旧紧盯着他,唇齿缓缓松了一分。

他与它对视着,往外抽了一寸,又感到它齿关一紧。

梅杜沙抬起手,一耳光朝它侧脸扇去,在人鱼瞪大双眼的瞬间又在距它咫尺之处停住手,转而只是轻轻捏住了它的翼状耳骨,一边摩挲着,一边往外拽了一拽。

人鱼显然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猝不及防,眼神出现了些许无措的破绽。梅杜沙观察着它的神情,摩挲着它的耳骨。

“听话,松开。”他柔声说,“还是你想再吃点苦头?我既然有办法把你抓到这儿来,就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但我不想那么对你。只要你乖一点,我就会像你的父亲一样好好照料你。”

他不确定人鱼能否理解“父亲”这个词的含义,但人鱼神色似乎猛然一怔,唇齿也随之僵住,仿佛是听懂了他的话,盯着他的绿瞳瞳孔缩小,洇出些许莫测的意味。

他辨不出人鱼的情绪,但至少感到卡着他手指的犬齿没像之前那么牢固了。

——他随口说的一句话,不知为什么会对人鱼起了奇效。难道它们也同样在意自己的父亲?它们也有那样的伦理观吗?不管有没有,他都没多大兴趣了解。

梅杜沙缓缓抽回了手,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了的手腕,从腰间取出生物凝胶。他还是头一次对不听话的活物这么有耐心,但给一条人鱼当父亲……他可没那个兴趣。

将生物凝胶涂到人鱼肩部伤口上,他捏住它伤口的皮肉,一点一点将其严丝合缝的黏上。

人鱼盯着他的动作,没有再次发动攻击,只是眼皮缓缓眨动着,目光紧紧跟随,似乎在偷偷观察他,而后缓缓凑近了他的颈侧。梅杜沙神经绷紧,但没动声色,任由人鱼凑得越来越近,潮湿的睫毛与温热高挺的鼻梁都贴上了他的鬓角。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它的鼻翼抽动着,显然在闻嗅他的气味。

——闻吧,记住他的气息。狗学会认主都是从辨识味道开始。梅杜沙心想着,目不斜视的专心处理人鱼肩部的伤口,浑然不知人鱼一边嗅着他的气味,那双绿眸在黑色发丝间更盯住了他眼尾那颗艳丽的痣,伸出舌尖若有似无地撩了一下。他只感到它越嗅越来劲,鼻子贴着他眼尾、耳根顺颈筋滑下去,连领口拉链都给它蹭开了,直凑进他的颈窝里深嗅起来,这不像动物在辨识气味,倒像是一个吸血鬼在不可自持地在想要索取他的血肉,他甚至能听见它吞咽唾液的声响。这他妈太诡异了。

到底是在辩识气味,还是闻馋了,又想要吃了他?

耳根冷不丁袭来被湿软舌尖舔舐的触感,他敏感地浑身一颤,警告意味地瞪了人鱼一眼,抬起手作势要扇它耳光,人鱼低头躲了一下,那漂亮的属于野生动物的绿瞳却还盯着他,眼神令人捉摸不透。

他捏住它肩头皮肉,手指一合,黏紧伤处,人鱼瞳孔颤了一下,似乎感到疼,但没有任何攻击他的举动,见他没真动手又凑过来,在他的颈窝流连忘返,喉结滚动着,真就仿佛一条饿了的小狼犬舍不得放弃自己嘴边美味的食物。

狗东西……

梅杜沙嘲弄地一哂,有“刻托”在,他不必忌惮它,也没闲工夫跟它拉扯,索性便由着它把注意力集中在闻嗅自己气味上,将目光挪到它棘手得多的胸口伤处。

这贯穿伤令它折裂的胸椎都可以透过伤口窥见,里边甚至还有碎骨。要是放在人类身上,没有死可谓是个概率接近0的医学奇迹。可即便如此也先得做个紧急处理才行。梅杜沙在心底感叹了一下人鱼身体机能的强大,转头朝门口唤道:“阿彻,你过来协助我。”

阿彻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咕噜咕噜……水面冒起了沸腾的泡泡,周围的气温明显升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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