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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吾爱勿逃

德萨罗人鱼2:梅杜沙人鱼 深海先生 3719 2024-06-25 10:57:22

见墨洛耳目光落到他腕上的“蓬托斯”上,又抬起眼皮,打量着他,不知在想什么,目光似乎透着一种敬畏,梅杜沙意识到,他一定也是因为这个属于人鱼先王刻托的东西将他误认作了对方,所以会来帮他。

梅杜沙下意识地伸出戴着“蓬托斯之矛”的手,掐住了墨洛耳的脖子,见他竟然没有半分抗拒,而且低下头,温顺地舔了舔他的手背。

梅杜沙眯起眼。

这条人鱼……显然与塞琉古斯和黑尾的首领人鱼一样,是个高等级的人鱼。可被他掐着脖子,他只是用一只蹼爪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吐出一串人鱼语:“我可以……帮你离开这儿,找到你要找的那个人类。”

梅杜沙研判地盯着他。拜塞琉古斯所赐,他现在并不相信人鱼表现出来的所谓的臣服,尽管这条人鱼看起来非常温顺——但塞琉古斯之前也伪装得很好。

“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可以用‘蓬托斯之矛”束缚我。”墨洛耳诚恳地看着他,“你会说人鱼的语言……说出你的指令,它就会执行。我真的,只是想要帮你。”

梅杜沙半信半疑地扫了一眼腕部,用人鱼语道:“束缚他。”

“蓬托斯之矛”立刻像条听见笛声的蛇,扭动着缠上了墨洛斯的脖颈。尽管他的脸上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仍然一动不动地忍耐着,像条被束上缰绳的马一样转过身去,弯下腰,将宽阔的背脊呈给了他。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从旁边闪烁的监视水母里传来了出来:“呜呜呜……你别过来,停下!”

阿彻的哭叫刺入耳膜,梅杜沙咬了咬牙。

虽然有极大的风险,但,他只能赌一把了。

这个选择结果或者变好,或者更糟……但至少,现在选择权掌握在他自己手里。一直被塞琉古斯软禁下去的话,他什么也做不成,只能成为他的禁脔。

他趴到了墨洛耳的背上,在被他背着游出去时,情不自禁地回眸望了一眼这片被极光环绕着的冰川。

那儿像极了那双摄人心魄的绿眸。

“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依靠我。”那沙哑而魅惑的声音似乎也萦绕在耳畔,梅杜沙心脏一阵急跳,慌忙回过头,仿佛多看一眼就会再也离不开了似的。

“快点。”他深吸一口气,“快点带我离开这儿。”

墨洛耳立刻加快了游速。强忍住没有再回头看上一眼,梅杜沙将目光投向了右腕的军用腕表。幸而腕表上带着有密码的锁扣,塞琉古斯没有将它取下来。他看见自己的坐标经纬变化着,离那片冰川渐渐远去,西南方出现了一个正快速移动的红点,离他越来越近,那是……

“停下。”他勒住墨洛耳的脖子,他温顺地停了下来。

那个红点越来越近,旋即梅杜沙听见了螺旋桨的声音,他抬头望去。

一张大网兜头射来,梅杜沙下意识地推开了这条救他脱身的人鱼,可他躲避不及,金属网铺天盖地的罩了下来,浅蓝双眸看着他,似乎认命的闭上了。

“不可思议……”氯川轻笑地摇着羽毛扇,打量着眼前被锡纸包裹着的银发男人,“你竟然从那条金尾人鱼手里逃出来了,还领回来另一条高等级的有翼人鱼,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佩服,梅杜沙。”

“多谢老师夸奖。”梅杜沙将目光挪向这艘军舰的舱窗上,瞧着士兵们七手八脚地将网兜里裹着的那条名叫墨洛耳的蓝尾人鱼拖进舱内,他多少感到这景象有点刺眼。他固然算不上什么良善之辈,但的确欠了墨洛耳一份情——尽管墨洛耳是弄错了想帮的对象,可他的确因为他被捕获……偏偏,他还不能放了他。

现在他对塞琉古斯是避之不及,墨洛耳成为了他新的希望。

“好好休息一天吧,你看上去状态不太好,我让弗克兹来为你做检查?”

“谢谢,不必。我自己可以处理。”梅杜沙耳根发烫,羞耻难言。他的体内现在还残留着很多塞琉古斯留下的罪证,他可不想让第二个人目睹他清理的过程。

“等你精神好一点,去探望一下少将吧。”氯川转身离去时,回头对他道。

“少将……是出什么事了吗?”听出这话有些不对劲,梅杜沙疑惑地看着他。

“他亲自带队出来找你的路上,我们和一小群人鱼发生了冲突,其中一条的尾鳍划伤了他的眼睛,他刚做过手术不久,现在还躺在医疗舱里呢。尼伽少将对你还真是情深意切啊,都这样了,还要坚持留在军舰上不肯返回帝国,想要第一时间得知你的下落。”氯川轻叹了一声,妖冶浓黑的眼尾扫过他的脸,有点嫉妒似的,“你可真是个倾国祸水啊,梅杜沙。”

眼睛受伤了?失明了吗?

梅杜沙作出有些担忧的神情,点了点头:“不过,老师,通过这段时间与人鱼的接触,让我有了很多新的发现,相信能够加快疫苗的研制进程。”

——那是他父母未被夺去的部分资料,被他篡改过后,刚好拿来做为吸引仇人的……血饵。

“哦?是吗?”氯川的黑瞳注视着他,眼底升起了浓重的兴趣,“你休息一会,晚上八点前来军舰的医疗舱找我。”

“遵命……老师。”

盯着氯川离去的背影,梅杜沙弯了一下唇角。

终于……付出了这么多,他终于得以,更进一步。

闭上双眼,在睡眠仓躺下,没过多久,他便感到双腿袭来一阵刺痒。睁开眼,梅杜沙卷起裤筒,朝腿部望去,朦朦胧胧间,他的小腿皮肤闪烁着粼粼的光泽,纹路变得比之前更加清晰起来,双脚也有些变形。

心仿佛沉入海底。

似乎因为被塞琉古斯这段时间不停的……他的身体有了越来越明显的趋向人鱼的异状。

喉头焦渴难忍,他冲向洗手池,打开净水管道猛灌了几大口水,看向镜中的自己。瞳孔剧缩。

银白微卷的长发漂浮在水中,生着银紫双耳,与他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人鱼静静凝视着他。

梅杜沙退后一步,几乎跌坐在地上,可一眨眼,镜子里的幻象又转瞬消失了。他竟然出现了幻视。他洗了把脸,闭上眼深吸几口气,令自己冷静下来,撩起了已经长到肩头的银发,露出底下的耳朵。

盯着耳朵上多出的几根半透明的骨刺,他咬了咬牙,目光落到镜柜下的剃须刀上。

几分钟后。

将混合着鲜血的骨刺冲进洗手池,梅杜沙给耳缘涂上了消毒液。在复仇完成之前,他绝不能,让自己变成一条人鱼。他攥紧了池沿挂着的那条缀满金鳞的织物,覆在了自己的伤口上摩擦。

尽管这么做只是为了试图让伤口愈合的快一点,可织物上散发着的那种塞琉古斯身上的浓郁异香却令他感到一阵醉酒似的晕眩。大脑短暂的空白后,当梅杜沙意识到他竟然像个瘾君子一样情不自禁地埋头深嗅起这种气味时,惊得将它一把甩了开来,退后了几步,耳根滚烫地靠在了墙上。他到底是……怎么了?

他是不是被塞琉古斯折磨得精神失常了……他对他上瘾了吗?

……

将一缕银色发丝攥紧爪间,塞琉古斯盯着眼前的雕像,眼底藏匿多时的嗜血的黑暗又漫了上来。

“我料到你不会放弃从我身边逃走,刻托,但我没想到这么快……墨洛耳略施小计,就把你拐跑了。”

他凝视着那张被他用自己的鳞片亲手编织的面具覆盖着的绝美面孔,仿佛置身在久远旧日的某个夜晚。

年幼的他遍体鳞伤地远远躲在那座神庙外的海面下,窥视着里边的情景。那优美耀眼的身影抱着蓝尾金发的幼小人鱼,吟唱着安眠的歌谣。刻托的歌声很好听,是整个星国里最美妙的,他只在举行祭典时听见过,从未和他尊贵的同巢兄弟一样有幸独享。

他偷偷游过去,也就是在那个时刻,意外地听到了那个困缚纠缠他一生的秘密。

他这样一个天生畸形的废物……竟然是海王星大祭司刻托——这个星国高高在上的维序者,那最美丽也最强大的存在偷偷遗弃掉的后裔。

他亲耳听见了那两个人鱼祭司谈论的隐秘……大祭司刻托在他诞生之初就将他塞进了另一个母巢,尽管那是属于刻托的同巢兄弟——海王星星王伊西斯的后裔的母巢,但那里对于一个畸形儿而言没有丝毫温情可言,是最为残酷黑暗的地方。

他就这么遗弃了他,这星国里最公正的维序者,把他这个血脉相连的后裔遗弃了,不曾承担作为孢父的责任,不曾施舍他丝毫爱意,就这么保守着秘密,冷眼旁观着他在弱肉强食的残酷竞争中独自挣扎求生。

时隔无数个星年之后,那天晚上的记忆仍然清晰无比。他还记得刻托将恋恋不舍地想要留下来睡的墨洛耳送出神庙,然后独自坐在水边逗弄水母的样子。

他看上去那么温柔,令孤独无助的他心生奢望。

他还记得年幼的他朝刻托小心翼翼地游过去,游到他那环绕着一圈光环的尾鳍边。被他的动静惊动,刻托抬起头来,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刻托就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存在,被吓到了,以至于他把头伸到他的蹼爪下可怜兮兮的求抚摸时,刻托都吓得僵住了一瞬,似乎对他的接近恐惧至极,甚至是慌张失措的。

下一刻,他就被那带着光环的鱼尾狠狠掀了开来。他还记得自己被高高掀到空中,又重重砸进水里。

浑身疼得就想碎裂一样,他的心也仿佛被砸成了碎片,可刻托却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背过了身:“亚蒙,他怎么会在这儿?把他赶走!”

那动听的声音是颤抖的,就仿佛嫌恶他到了极点。

这段记忆就像刻进了他的骨髓里,一生都忘不掉。即便他后来在长大的过程中与刻托产生了那样多的交集,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令他从最初对他的刻骨深恨里一点点畸生出浓烈的爱欲,他也忘不掉……

那个,他第一次尝试靠近他却被他赶走的夜晚。

他第一次,知道了他与他之间密不可分的羁绊,却同时意识到自己是个弃子的夜晚。

他将头抵在雕像的胸口,将它紧紧搂住。

这是他在刻托成为叛徒被流放出海王星之后,在与他初次分离的那漫长煎熬的九十九个星年里,一点点用自己凝固的眼泪雕出来的。

但失去记忆的刻托来到这里在注视它的时候,一定不知道他日日夜夜雕琢着它的心情,正如刻托也不知道,那些年,他都在海王星经历了什么……那些被暗无天日的监禁着……连想念一下刻托或者只是梦见他,都会遭到精神水母的残酷审查和折磨的日子,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又是怎么爬上星王的位置的。

——你的发情期就快来了,你真的以为……你逃的掉吗,我的孢父,我的配偶?塞琉古斯松开胳膊,扫了一眼身后游近的红尾人鱼爪间托着的那枚黑环。

“暗潮就要降临了,王。我们是不是应该尽快押送那个叛徒离开这颗星球?”

“海王星那边的情况怎么样,HADES?”塞琉古斯拾起那枚黑环,将它攥紧在爪间,骨节泛白,“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冥河水母沉默了片刻,紫黑的身躯泛起幽暗的光芒:“暂时还没有发现暗潮入侵的迹象,但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至多只剩下一百个地球日。”

“找到刻托的位置了么?”塞琉古斯用犬齿碾着舌根问。

他以为墨洛耳能帮他?

和旧日一样傻得可笑。

如今的他,可不是星国里高高在上的大祭司,也不再是星王后裔的督导者,墨洛耳和他一样,根本不会再顾忌什么。那个家伙……怀着什么心思,又做过什么……

他可不是不知道。

晚上七点半,军舰。

梅杜沙推开门,朝医疗舱的方向走去。

ICU。

盯着那红色的标识,梅杜沙在门前停下脚步。

这医疗区的重症病舱前居然没有卫兵把手,空无一人,身为少将,尼伽的待遇是不是也太凄凉了些?

虽然是仇人之子,但平心而论,尼伽这些年的确对他不错,他固然对他全是利用并无真情,但也该来探望他一下,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治疗。

拿着军牌想去刷门上的密码锁,轻轻一碰,门竟然露出了一条缝——门是虚掩的,根本没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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