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129章 神明之泣

德萨罗人鱼2:梅杜沙人鱼 深海先生 4976 2024-06-25 10:57:22

彼时,古神逝去,第三纪元的人鱼王裔们深陷于血腥内斗一千余年,最终由其中最为英勇的戈耳工夺得王位。可或许是屠戮兄弟的罪行的报应,他从母巢里获得的每一个后裔,都带着天生的畸形与残缺,并生来性情暴虐,顽劣好斗,没有一个适合成为将来的明君。

绝望的戈尔工求助于和平与祝福的神邸,以答应用自己全部的生命核心修复海王星受损的星核为代价,求得了一个珍贵而完美的福祉——天生拥有强大力量的创世人鱼,是美丽与善良的化身,也是星国未来的希望。然而,灾祸总与祝福相伴相生,刚刚降临世上的厄瑞波斯便被人鱼先知占卜出将要死于王室内斗的预言,为了保下这能够带给人鱼一族和平的希望,结束无休无止的流血内斗,戈尔工做出了艰难的抉择——洗去厄瑞波斯之前的所有王裔的记忆,将他们剔除出王室族谱,送去荒远的卫星,以此为厄瑞波斯扫清前路。可也正是这一举措,令灾祸悄然埋下了种子。

觊觎王权的人鱼长老提沙设法保存了最残暴也最骄傲的长子阿尔蒙的记忆,令这枚种子在遥远的卫星生根发芽,培养出效忠于他的死士们。其中最为出色的,就是被希尔姆从难民葬区抱回养大的卡斯托耳。

他是那样的出色,那样的聪慧,是阿尔蒙的死士间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在无数次的检验过卡斯托耳的忠心后,提沙从阿尔蒙的手中接过了这枚棋子,不着痕迹地送入了人鱼王庭,送到了年少的厄瑞波斯身旁。就这样,同样年少的卡斯托耳成为了身为储君的厄瑞波斯的侍臣。

假如不知道此后这份感情酿出了怎样的悲剧,任谁都会觉得两个少年的初遇是那样美好。

刻托凝视着那片藏在厄瑞波斯记忆深处的白色珊瑚丛,看见年少的人鱼储君躲避着监视水母们,把自己藏匿起来,享受着这为数不多的自由时光,快乐得四处游曳起来。被一条漂亮的银色小鱼吸引了视线,他追逐着它,游到了一处海底悬崖边。

悬崖下散发着幽紫的光晕,银色的鱼群就像星云漩涡般环绕着光源游曳,被这绚烂的奇景震撼,厄瑞波斯扒着悬崖跃跃欲试,想要游下去一探究竟。

突然,尾鳍一紧,被什么紧紧抓住了。厄瑞波斯回过头去,便看见了一个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少年人鱼,黑色的长发,海蓝的双眸,眼神净彻宛如雨后天空。

“你是谁?”厄瑞波斯好奇地打量着这陌生的少年,见他松开了自己的尾鳍,并细心地摘去了他尾鳍上挂着的一条海藻,温文尔雅地朝他伏身行礼,微微一笑。

“我是您的新侍臣,殿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成为您的玩伴。”

“真的吗?”背负着厚望孤独成长的储君半信半疑地看着突然闯入他生命里的少年,眼底有掩饰不住的欢欣,“你不会像那些老家伙们一样看着我,会陪我一起玩?”

“真的,我发誓。”

“太好了,哈哈哈——”

年少禁忌的情感自阴谋的土壤里悄然滋长,谁也没有察觉。十一年光阴飞逝,为了修复星核而耗尽生命核心的先王戈尔贡进入长夜,新王厄瑞波斯继位。同年,作为流浪种族的龙族入侵海王星,新王英勇善战,不负重托,一战征服了龙族,并将它们收归麾下。随龙族而来的外星鱼种富养了海王星的生态系统,而新王推行新政,减少税负,取消了奴隶制度,自此,海王星的平民们进入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与平等的时代。

那个时代……刻托痛心得双眼模糊。

那个被海王星新史所抹除的时代的王者啊,他的孢父……原来早就做过了他想要去做的事。

而历史只会由赢家书写,即便他们是以如此卑劣的手段赢得了权力与地位。刻托不忍地看向周围变幻的情景,一如他的猜测,勤政爱民的高贵王者动摇了贵族们的利益,王庭内暗流汹涌,波谲云诡。与臣子们斗智斡旋的王者犹如在刀尖上起舞,坚定无畏却也异常孤独,他将自己伪装成严苛的暴君,不惜以铁血手腕镇压贵族与官僚,将自己武装得密不透风……却将盔甲下足以致命的软肋交付给了伴他左右的侍臣。

“我好累啊……卡斯托耳。为什么他们如此贪婪,如此自私,如此的诡计多端,又如此冥顽不灵?”

低垂的帷幕下,孤独的王者倚靠在身后侍臣的怀里,仰起头,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高大的青年侍臣抬起蹼爪,轻柔取下他头顶沉重的冠冕,白金色长发如银河倾泄,又像流沙掠过他的指间,他缓缓收拢蹼指,半明半暗的面庞似乎藏匿着什么情绪,又慢慢将爪间的发丝发了开来,顺着它的流势梳理起来,就像他在数年来每天晨起时做的那样,细致得仿佛是最后一次。

“还好我有你,卡斯托耳。只要有你在,我就感觉自己没有那么孤独,还可以坚持下去。”

“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成为你最坚固的后盾,陛下。”低头亲吻了王者的腮,高大的侍臣将他紧紧拥住了。

“你真好。”

厄瑞波斯伸出蹼爪抚上他的脸颊,沉溺在他的安抚里。

十几年形影不离的守护,无微不至的照料,刺杀前的挺身而出,生病时的温柔哄慰,黑夜里的窃窃私语,忧愁时的解闷逗趣,烦恼时的指点迷津……终令那生于阴谋土壤上的禁忌情感,长成一颗遮天蔽日的巨树,不可撼摇,不可割舍,结下剧毒的果实,食之毙命。

凝视着那临近发情期却对自己侍臣毫不设防的身影,刻托闭上了眼。不忍再看,可声音却无法阻隔。

“卡斯托耳……我好像不太对劲……”年轻的君王轻微喘息着,透着初次发情期来临的一点无措,“抱我去母巢,务必严格保密,不能泄露出一点风声。那些逆臣,要是知道我在发情期会格外虚弱,一定会发动暗杀。”

“陛下,别怕。我…已经为你准备了药。”侍臣的声音语调温柔,犹如清风拂过海面,有种安心的魔力。

“什么药?”

似乎有些犹疑,卡斯托耳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喝下去,就能缓解发情期症状的药,能使你时刻保持清醒。”

“有这样的药,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厄瑞波斯喃喃着,似乎意识也有些昏昧,下一刻嘴唇似被封住,轻轻唔了一声。耳鬓厮磨的呼吸交缠声间,那温柔的声音蛊惑般的低语:“相信我,陛下,把你自己交给我。”

“你在做什么,卡斯托耳?好疼……啊!”

一夜暴雨倾泄,电闪雷鸣,当叛军的兵器突破王庭的大门时,高贵美丽的王者尚昏溺于爱欲的沼泽中,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失去大部分的力量,而被他视作灵魂伴侣的侍臣捧着他的王冠,跪伏在篡位者的鳍下。

“我完成了您的指令,主人。”忽明忽暗的电光中,年轻的侍臣脸色苍白的仰起头来,看向他的养育者与恩主——曾经的人鱼王裔长子阿尔蒙,“您许诺过会把他赏赐给我,王位他已经无力与您争夺,我现在可以带走他了吗?”

曾经身为王室长子的流放者露出白森森的牙,扶起心存幻想的犬奴,容他看见在门外立着的黑压压的身影——十一个被清洗记忆放逐外星的王裔们,还有不满新王剥夺了他们特权的贵族们,都朝他的背后……这颗星球上最珍贵最圣洁的王者投去了贪婪而饥渴的目光。

“我答应了你,可他们不答应,我该怎么办呢?”

轰隆一声雷鸣,劈碎了王庭的穹顶。

“你们想干什么?”卡斯托耳脸色煞白,从这些目光里意识到了什么,张开双臂想要阻拦,却被门口的叛军压制在地上,脸按进碎裂一地的水晶穹顶间。叛臣们的尾鳍掠过他的背脊,狞笑着涌入王者的巢居。

大门重重关闭。

鲜血从开裂的额角淌进双眼,卡斯托耳气息奄奄地朝紧闭的门爬去,又被守门的叛军架了起来。

“看看他啊,真是漂亮,真是完美啊,一点残缺也没有……怪不得父王会为了你抛弃我们……”

“听说海王星的王是条能够自己孕育后代的创世人鱼,我们来检验一下是不是真的怎么样?”

“不让我们拥有奴隶,那陛下就自己来当我们的奴隶吧?”

“你们是谁……是怎么进来的?放开我!”

狞笑声,喘息声,吼叫声,厮打声,哀哭声。

混杂成黑暗的风暴,从紧闭的门内呼啸而出。

无休无止,长夜无尽。

次日清晨,心满意足地从门内出来的首位施暴者俯视着门前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死士,抓住他的头发,轻笑:“卡斯托耳,你完成了我交待的任务,我本该奖励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赏给你,可你不应该奢想带走我们的战利品。让你品尝了他第一次,你还不满足吗?你现在这幅样子,真让我失望。”

感受到了恩主的杀意,满脸是血的卡斯托耳努力抬起肿胀不堪的眼皮,蹼爪攀上他的尾鳍,嘴唇颤抖着:“我错了……我留在这儿,是想向亲口,向您认错。请您看在,我立了大功的份上,饶我一命。”

抓住头发的蹼爪松了开来,他立刻俯首于他的鳍前,耳朵里用于监听的寄生蛇探出一个头,又钻了回去。

“想不到你还挺怕死的。既然还对他有所留恋,你就留在这儿看门吧。但是记住,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如果你敢不老实,后果自负。”

此后,年复一年,数不清的新生儿一个接着一个从这扇门被抱出,他们都容貌完美,体质强悍,整个人鱼王室变得枝繁叶茂,却也再次陷入混乱的内斗之中。新王轮番上位,王朝不断更迭,上层阶级奢靡淫乱,明争暗斗,下层水深火热,艰难困苦。尽管王权四分五裂,可作为王室“珍贵”的财产,厄瑞波斯被一代又一代的王者继承着,传递着,与他交合获得子嗣,已经成为了每个新王在登上王位前的一项传统与仪式。

直到某一天。

“嘭”地一声,第四纪元的储君衣衫不整地夺门而出,抓住门前守着的宫务总管的披帛,厉声质问:“里面那个是怎么了?创世人鱼不是百病不生吗?怎么到我这一代就变成了那样?你们给我把他治好!”

“陛下息怒,我们这就找医师去给他诊治……”宫务总管低低道。

无谁注意到,门前一位鬓发斑白,神态麻木得犹如一尊雕像般永远伫立着的人鱼侍卫眼皮跳动了一下,抬起头,睫毛颤抖着,朝没有关闭的门缝内望去。

一滴血红的泪沿着他的脸颊淌了下来。

“陛下,他的身体里的确生出了一种奇怪的噬肉病菌,内脏正在被自己消化,可以说是在自己蚕食自己,我们没办法,母巢也修复不了,怕是没救了。”

刻托呼吸停滞,目光穿过围绕在母巢周围的医师与治疗水母们,落到巢中那抹身影上。

厄瑞波斯身体的表面肿胀得几乎透明,全身的血管纹路清晰可见,却是黑色的,那些纹路甚至从体内延伸出来,化成了漆黑粘稠的菌丝,裹着他的周身。

刻托怔怔地看着他,意识到这就是暗潮的源头——创世人鱼拥有抵抗一切病毒的抗体,厄瑞波斯并不是生了什么奇怪的病……而是怨恨滋生出的黑暗的诅咒。

“自己吞噬自己?”第四纪元的王者不甘心地盯着母巢中的身影,“他是祖辈留下来的珍贵遗产,想要死,没有那么容易。你们给我把他治好,否则都为他陪葬。”

“陛下!”鬓发斑白的守卫侍卫伏在第四纪元王者的鳍下,突然开口乞求,“请把他送到祝福水母那里去吧,厄瑞波斯是那位神邸孵化出来的,它一定能救他!”

——彼时的祝福水母,早已在那场将厄瑞波斯拖入深渊的阴谋里,被策划阴谋的叛臣们设计引诱到了星核深处,已经被暗无天日的囚禁了数年。

由它亲自孵化出来的人鱼福祉,终于在多年后奄奄一息,面目全非地送回了它的怀抱,那一日,几乎半个海王星都听见了来自海底不知名的深处凄厉的哀鸣。

刻托泣不成声地靠在塞琉古斯的怀中,看见那主动请求留下来看守的罪徒匍匐着爬到祝福水母的前方,望着伞盖里包裹的厄瑞波斯爆发出悔恨的哭嚎。

“对不起……厄瑞波斯……你等等我,我一定会找到机会救你出去,等等我,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可那被仇恨吞噬的存在早已听不见,也看不见了,他空茫的双眼仿佛穿透他望向了无垠的太空,小腹渐渐隆起,鼓胀的鳞膜裂开,滚落出一颗牡蛎大小的孢子。

晶莹剔透的紫色,隐约可以窥见里面未成形的胚胎。

卡斯托耳颤抖地将它捧在爪心,仰头看去,却看见在诞下这枚孢子的厄瑞波斯犹如蜡像一般溶化开来,从他的胸腔里,一只形态诡异生着雌性上躯的黑色飞虫破体而出,双螯捧着被黑色菌丝包裹的紫色心核,迎面撞上他的脸。卡斯托耳被撞得仰面倒下,又爬起来,抱住了从伞盖内涌出来的厄瑞波斯融化的残躯,却连白金色的发丝都化成黑水从他的指间流逝漫开,什么也没有剩下。而那从厄瑞波斯体内钻出的黑虫,也带着他的生命核心一起,消失在了星核的洞口。

“‘毁灭与祝福共生,我要你们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这是厄瑞波斯最后留下来的话,也是他的诅咒。”

祝福水母犹如厉鬼般大笑起来。

三个月后的某一夜,数以万计的黑影骤然降临海王星的上空,侵入海王星的星门,腐朽的星王未能设防,被黑影钻入体内,沦为可怖的嗜血怪物,在王廷内大肆杀戮,大批第三纪元的王裔与元老贵族们纷纷遭到侵蚀,因为衰老而在母巢内休眠的罪魁祸首阿尔蒙与提沙也未能幸免。

只有阿尔蒙的某位后裔——那便是伊西斯一脉的祖先,带着自己的族民及时躲藏了古神蓬托斯的神冢之中,似乎冥冥中感应到人鱼一族危在旦夕,神冢骤然裂开,诞生出了一只金色的水母。它的触须燃烧着火焰,伞盖散发着烈日般的光华,在侵蚀海王星的黑暗之中,保下了人鱼族仅存的族息——尽管,这一缕族息,也诞生于厄瑞波斯的血肉之上。

“原来幸存下来的人鱼,全都是戕害厄瑞波斯的罪魁祸首的族裔之后,怪不得……”刻托闭上眼,“怪不得,暗潮会对人鱼一族有这样强烈的毁灭欲望……”

塞琉古斯拥紧了他,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潮湿的热意渗透他的发丝,他同样在为厄瑞波斯而流泪。

“所以,在我袒露对你的渴望时,祝福水母会给予我那样的‘祝福’。那是一个诅咒,也是一个考验。”

“谁说不是呢?”刻托含泪望向溃散开来的精神碎片,“整个暗潮,都是一个考验,厄瑞波斯设下的考验。”

考验我们,在灭世的灾祸面前,是怯懦逃避,是自私贪婪,是独善其身,还是万众一心,悍不畏死。

考验我们,在黑暗的诱惑面前,是苟且偷生,甘为奴仆,是为虎作伥,还是情愿自毁,坚定守护。

考验我们,在渺茫的希望面前,是互相倾轧,明争暗斗,掠夺背叛,还是彼此守望,英勇作战。

在毁天灭地的仇恨之中,厄瑞波斯仍然保留了一丝仁慈,一丝希望,留给了罪徒的后裔们,如果这星火种也最终如他一般堕入黑暗,那么,他将永远合上考卷。

“厄瑞波斯……我们给出了让你满意的答案吗?”

他紧握住塞琉古斯的蹼爪,与他十指相扣,喃喃发问。

一声轰鸣,整个蜂巢状的巢体都震动起来,一道一道的裂缝从巨像尾端蔓延上去,他们周围的黑囊也噗嗤噗嗤地破裂开来,露出里边包裹的身影。

一眼看见一抹修长的白色身影,刻托瞳孔一缩,浑身紧绷起来,挣了一下,却没有挣开塞琉古斯的胳膊。

他侧眸扫了他一眼,红了眼眶,塞琉古斯下颌紧了紧,才缓缓将他松开,跟随他一起游向了那抹白色身影。

“白尾叔叔!”一声惊呼传来,一抹银色的小身影却先他一步扑到了昏迷不醒的白尾身上。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塞琉古斯和刻托一把搂住他们,钻入了冥河水母伞盖内,在坍塌碎落的巢穴残骸间飞向了高空。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