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塞琉古斯伏在那儿的礁石上一动不动,绿瞳隔着水幕凝视他走到面前。
一眼看清塞琉古斯的伤势,他瞳孔一缩。
流水冲去了污黑的菌液,令他背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撕裂伤清晰地呈露在他眼下。他的肌肉都翻露在外,但好在已经有了愈合的征兆,没有丝毫的感染痕迹,那些背上的伤口并不是最严重的,严重的是那美丽的金色背鰭,一边裂开了,一节翼骨以一种不正常的形状弯曲着,显然错了位。塞琉古斯伏在这里,不是不想动……多半是疼得动不了。
梅杜沙在他身边半跪下来,将束具放到了一边。漆黑发丝下的一双绿瞳注视着他的动作,有点儿可怜兮兮的。他刚把手放到他的脊背上,一双手臂就环住了他的腰,头也枕在了他的大腿上,绿瞳仰望了上来:“主人…我…快要死了。”
梅杜沙心尖像被捏了一把,一下子软了。他低哄着他,看着塞琉古斯凑近他的脸,绿瞳专注地盯着他,似乎想要捕捉探寻到他眼底的什么东西。
“你会……难过吗,主人?如果……我为你…而死。”
梅杜沙怔了一下:“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一只手握住了那截弯折的翼骨,轻轻摸索判断着原本的走向,另一手揉弄着他的耳朵,梅杜沙将他的头按在怀里,“乖,忍耐一下。”
手指猛一用力,伴随着“咔”地一声,塞琉古斯浑身一震,狠狠地搂紧了他,但很乖的一声都没吭,只是骤急的呼吸暴露了他的感受,因为疼痛而产生的剧烈颤抖一阵阵的传递到梅杜沙身上,令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到心口都有些发麻发软,以至于塞琉古斯把鱼尾缠上来,将他缠住了都无法推拒。他把头埋在他颈窝里拼命深嗅,好像他的气味是什么了不得的止疼药。梅杜沙抿了抿唇,目光扫向了一边的束具,那是用来缚住嘴部和双手的附加工具……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这么对待受伤的塞琉古斯,但他必须做做样子给那些随时都会变成逃兵的家伙们看……至少得保持一个晚上,他们才会相信塞琉古斯真的不会变成那种恐怖的变异体。
在塞琉古斯开始撒娇意味地舔他的脸时,他终于狠下心来,抓住了塞琉古斯放在他腰后的蹼爪,下令道:“松开。”
塞琉古斯迟滞了一下,但仍然听话地放开了他。梅杜沙立刻将他的一双手腕抓到前面,拿起一边的束具,盯着他:“你今晚得戴着它,乖一点,好吗?”
“为什么?”绿瞳看着他将束具套上自己的手腕,黑睫下阴影浮动,露出一种受伤了的眼神,“我做错…什么?”
“……你没做错什么。他们觉得你很危险。”他一向是个心肠狠硬的人,可塞琉古斯总有办法叫他没法招架。梅杜沙低头把束具锁好,都不想再直视塞琉古斯这幅表情。
“…那你呢?”塞琉古斯沙哑着嗓子在他耳畔询问,“你也……怕我吗?”
梅杜沙被他这可怜得不行的语气戳得心里难受,忍无可忍,捏住他的下巴:“我怎么可能怕你?我疼你还来不及。”
“那你……晚上,和我睡。”
他揉揉眉心,一阵头大:“行,我今晚就在你身边,守着你行了吗?”
塞琉古斯低着头,嘴角深深的一抹折痕藏在发丝的阴影下,把头埋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头。梅杜沙回头瞥了一眼,士兵们还是一脸不安地望着这边,交头接耳着,梅杜沙站起身来,索性牵着塞琉古斯,将他推进了瀑布后的洞口。
在洞口边坐下来,他侧头看着洞内探出头来的塞琉古斯,
“你今晚乖乖待在里面别出来,我就在这儿陪你。“
“真的?”塞琉古斯蹭了一下他侧过脸去时露出的雪白颈根,这样一来,他的猎物可是完全置身在了……他的陷阱里。
“是的。”梅杜沙揉了揉眉心,靠着潮湿的岩壁,目光漂浮到上方,落到那神秘雕像残缺的面庞处,一种莫名的感受萦绕着心间,他有些恍惚的发问,“塞琉古斯,这尊没脸的雕像……你很想念的那个人,”说人不太准确,他改口道,“你的那个同族,和你是什么关系?他的雕像位于顶端……难道是你们的王吗?”
“你会,知道的。”塞琉古斯附耳回应。顿了顿,反问他,“主人,你是在……对我好奇?”
语气好像隐隐有些愉悦似的。梅杜沙被他问得一愣,不禁产生了一种被自己的狗牵着鼻子走的感受,微愠地抬起眼皮,冷冷扫视了他一眼,塞琉古斯却垂下睫毛,什么不该有的表情也没给他逮着,甚至低下头用鼻子贴住了他手背:“我……愿意告诉你……我的一切。如果……你想了解。”
“没兴趣。”梅杜沙翻手抚上他的后脑勺,“那个存在已经不在了,不是吗?现在陪着你的是我,塞琉古斯……别伤心,只要你乖乖的,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
塞琉古斯似乎一怔,抬起眼皮,绿眸深深盯着他:“真的?你……发誓?”
这一瞬间他忽然感到塞琉古斯的眼神就好像那个古老寓言中困在瓶子里的妖魔,在漫长的时间里蛰伏着等待着那个捡到瓶子的人,他一旦对他许下承诺,就是念出了将他释放出来的咒语,这妖魔将不死不休的纠缠他一生一世,直到吞下他的灵魂血肉,这诡异的感受令他心头一悸。
他不想承认自己竟然被自己养的狗吓了一跳,随即便对这种感受嗤之以鼻地笑了,浑然不知说出咒语的危险,就这么轻易地,漫不经心向被困在瓶中等待已久的妖魔许诺道,“我发誓。”
塞琉古斯眯起眼,仰头吻住了他的手心:“我,相信你,忠于你,永远。”
——永远忠于……
他为之刻骨铭心,生死追逐也要捕获的……他的猎物。
手心的热度穿透皮肤肌骨顺着血管窜上来,梅杜沙心口又是一烫,那种浑身发麻的感受又来了,他下意识地缩回了手,抱住胳膊,又闭上了眼:“好了,安静些,我要睡会。”
塞琉古斯散发的热量却又了凑近他的后背,腰间一紧,他睁开眼,看见金色的鱼尾卷住了他的腰身,将他的身躯往后一拖,后背随即靠上了人鱼温热健硕的胸膛。他皱起眉,想起身,但塞琉古斯并没有别的举动,似乎只是想给他当人肉沙发,他很难不承认靠在塞琉古斯身上实在比靠在冰冷潮湿的石壁上舒服多了,浑身热烘烘的,令他骨头有些发软,整个人懒洋洋的,就像躺在睡眠仓里,竟然舍不得挪身。
只是短暂犹豫了一瞬,他便放弃了离开这个温暖的人肉沙发的念头,闭上了眼,丝毫没有发觉自己此刻看上去完全就像是被一条盘踞在巢穴里的恶龙用尾巴圈守住了的宝藏与猎物……甚或它的新娘。
……
“哗啦……”
冰凉的水溅在脸上,弗克兹睁开眼,眼前水雾弥漫,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奇特的香味。他朝那簇微弱的火光处望去,两个值班的轮班士兵竟然都瘫在地上,其他人更是在这片不算平坦而且潮湿的高地上东倒西歪地躺了一片,而皇帝瑟兰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米凯尔裹尸袋还在那。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环视四周,一眼水面某处翻腾了一下,露出了瑟兰的金发,他伸出手挣扎着,眼眸圆睁,嘴被一只……苍白的蹼爪捂着,冷蓝的鳞光在水面闪现。在他的周围,数条颜色各异流线型的影子,朝高地聚拢过来。
那是……人鱼,这里还有别的人鱼。他震惊着,还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脚踝猛地一紧,整个人被拖进了水里!
被强化过的身体机能令弗克兹立刻做出了反应,他屏住了呼吸,却在水下看清那双紫眸的瞬间,收住了袖间的军刀。
一瞬间不知被拖进了一个洞窟,他探出水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狐狸眼睁大,震惊地看着眼前变成人鱼的少年。
“艾……”
“小声点……这里有很多我对付不了的……天然人鱼,它们的听觉很灵敏。”艾涅卡伸手捂住他的嘴,望向洞外,“氯川大人派我来干掉小皇帝,但现在恐怕,不需要我动手了。”
“梅杜沙……”弗克兹想到什么,“我们得把他救出来,医学院需要他。”
艾涅卡看着对面的洞口,漂亮的眸子是漠然的,甚至闪烁着些许恶意:“现在不行……大人的命令是,让人鱼与他……成功交配后再行动。说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他就感觉讨厌,所以还真有点好奇,那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人,经历过这种事情以后,会有什么反应。”
……
灼热。
浑浑噩噩间,嘴唇被什么吮吸着。唇齿被湿润滚烫的软物撬开了,卷住了舌头纠缠着,令梅杜沙在睡梦中呼吸愈发困难。
这感觉……
不对……是!!!
梅杜沙倏然睁眼,在黑暗中对上近处幽深的绿瞳。
这狗东西又发情了!
他浑身一紧,整个人弹了起来,却被上方灼热的身躯重重压了回去。蹼爪将身下猎物的十指相扣牢牢按在头顶,塞琉古斯盯着他,狂热强势的加深了这个吻。
“唔……”
梅杜沙羞耻震惊地怒睁着眼,试图屈起膝盖,双腿却被鱼尾缠得死紧,小腹处被顶着一个又硬又烫的粗大异物,几乎要捅穿了他的作战服。
他真不该……跟这种随时随地不分对象就能发情的狗一样的野兽睡在一块,真是疯了。他是怎么解开手部束具的!
“唔!”被强吻得发不出声音,他狠狠合起齿关,嘴里顿时渗出一股血腥味,塞琉古斯一口反咬在他舌头上,吻得更深更重了,血从破了的舌尖溢出来,梅杜沙猛地收紧左手,“噗”地一声,白色触须瞬间贯穿塞琉古斯手背!
塞琉古斯疼得浑身一震,梅杜沙抬起头,狠狠撞在他额上,从他身下挣脱出上半身,爬向洞外,头穿过瀑布的一瞬,他瞳孔一凛,惊得僵住——
那水潭中的高地上,一片狼藉,血流成河,横陈着士兵们血肉模糊的尸体,还有两个侥幸活着的……那是阿彻和瑟兰,瑟兰抱着米凯尔的尸体蜷缩在角落里,不知道为什么人鱼们唯独对他视而不见,而另一个则是阿彻,他的衣服已经被撕碎了,一条精壮的绿尾雄性人鱼正压在他近乎赤裸的身上,腰身疯狂起伏着……
在看见他一瞬,阿彻声嘶力竭地哭喊了起来,声音被撞击得支离破碎:“梅……梅,啊!梅杜沙大尉,别管……我们,快跑!跑!哈啊!”
这是个陷阱……是人鱼们的,复仇陷阱。
腰身一紧,被鱼尾卷着猛拖回去,撞进塞琉古斯灼热的怀抱,被他反扑压在洞内的一侧岩壁上!
一双蹼爪扣着他的双手十指相嵌,犬齿叼住了他的耳垂吮了一下,耳畔传来雄性人鱼沙哑的低语:“我…是不是…很乖,主人?”
梅杜沙惊怒得呼吸凝滞。
……不是什么发情发错了对象,塞琉古斯……根本就是冲他来的。他养的这条狗,设了个陷阱把他引进来,害了那些跟他一起进来的人,还有阿彻!
“你他妈的……”梅杜沙咬着牙,脑子嗡嗡作响,塞琉古斯深嗅了一下他的颈窝,显然为了捕获他已经忍耐多时,眼下已饥渴难耐,那硬烫到可怖的兽器以一种下流到难以想象的方式隔着作战服裤子缓缓蹭起他的尾椎来,似乎随时都会捅破那一层薄韧的裤料这么强行侵入。梅杜沙被这种濒临侵犯的感受逼得浑身僵硬,眼都气红了,侧过脸去狠盯着他,“畜生……嗯!”
没骂出第二个词,他的嘴唇就被塞琉古斯狠狠堵住,他的舌尖试图侵入进来,梅杜沙却死咬着齿关,可这么干对一只情欲高涨的雄兽而言却显然是火上浇油,塞琉古斯把他的双手拽到头顶攥住,腾出一只蹼爪捏住了他的下巴,就这短暂的一瞬,梅杜沙猛地挣脱了一只手,攥紧拳头,腕上刻托就似被彻底激怒的毒蛇刹那间凝成一道长满尖刺的长鞭重重抽在塞琉古斯身上,将他整个一下抽出了洞外!
下一刻,流水狂涌而来,洞口的瀑布就像被什么神奇的力量吸了进来,集聚在他手腕的刻托上,他不由自主地五指一展,瀑布的水流就全部涌到他背后的洞壁上,只听轰隆一声,背后的像是坍塌出了一条通道,水流将他整个人冲了进去!
塞琉古斯舔了一下唇角溢出的血,撑着身后的礁石,从水潭里蛇立起来,扫了一眼身上似曾相识的被鞭笞过的伤痕,抬眼看向那个被水流冲撞出的裂口,深情又森然地弯唇一笑。
他的主人……他的猎物,他未来的配偶,还以为自己能够逃掉么?那下面,不过是人鱼巢穴的更深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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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给梅梅逃跑一章!塞塞马上抓到就要全垒了,下面冥河水母可等着呢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