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燥热的空气闷得人头疼,地面腾起的热气一波接一波,A大校门口人影攒动。
开学季的大学城热闹非凡,各大高校的校车一波接一波将新生送到校门口,转而又去接下一波。
“呲呲——”又一辆校车停在校门口,车门打开,新生们乖巧地排着队下来,有的家长陪同,有的孤零零一个人。
人都下得差不多了,车子后座起来一个略显慌乱的身影,似乎是睡过头了,司机师傅还半撑着身体保持往后看的姿势。
身着白色短袖黑色短裤的少年满脸窘迫地从车上下来,一头棕色带着点卷的头发乱糟糟地垂在眼前,把他眼睛遮了大半,头戴式耳机挂在脖子上,显得他整个人异常呆萌。
白皙的皮肤被毒辣的太阳烤得发红,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打湿,黏糊糊地贴在他脸上。
身着各色小马甲的学长学姐们热情地排在校门口,手上举着各系的牌子,笑吟吟地吆喝着:“法学系这边、金融系这边、艺术系这边……”
江袖亭刚下车就被这热情的吆喝声给吵懵逼了,这阵仗……
正恍惚,面前压过来一片阴影,阳光帅气的学长友善地冲他笑,“学弟,哪个系的?”
江袖亭的下意识整理了一下因为睡觉而凌乱的头发,红润的唇微微启动:“数学系。”
学长闻言,立马转身冲身后的人吆喝:“数学系的,来接人,这儿有个小漂亮是你们的了。”
江袖亭:“……”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行李箱被人‘抢’过去,江袖亭愣了一下,耳边传来温和充满安全感的男音,“来学弟,跟我走吧。”
他不自觉握紧背包肩带,脸上一片潮热,“谢谢学长。”
“不客气——”学长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带着试探性的声音,“你好,请问能采访一下吗?”
江袖亭顿住脚步,茫然地回头看向说话的人。
是在问他吗?
化着淡妆的学姐露出亲切的笑容,将手上的话筒往他面前递了递,“学弟你好,能采访你几个问题吗?”
江袖亭压根没反应过来,却还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学弟是本地人吗?”
“是的。”
“感觉学校怎么样?是学弟期待中的样子吗?”
“是的。”
“好的,打扰学弟了,你先去办入学吧。”
从头到尾江袖亭都是懵的,回过神后两位学姐已经走远了,背影有些焦急,似乎是忙着去采访其他人,不过那个人没答应,直接走了,江袖亭莫名觉得那个背影有点熟悉。
两位学姐满脸落寞,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秀丽的脸上重新洋溢着笑容。
行李箱的滑轮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学长说,“学弟,我们先去办入学手续,然后我再送你去宿舍楼。”
江袖亭也跟着回神,他抬头冲学长眨眨眼,绮丽的小脸上扬起亮眼的笑容,他满脸感激地看着学长,就差冒星星。
“谢谢学长。”
学长被江袖亭脸上的笑容晃了眼,他愣愣地看了他一眼,尴尬地用手在脸前挥了挥,“今天天气真热,你说是吧学弟。”
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变这么快,但江袖亭还是点了点头,乖乖应道:“确实挺热的。”
“哈哈,我们先去报道吧。”
总觉得学长好像有点尴尬,但江袖亭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办完入学手续,学长领着江袖亭上了校内公交车,人太多了,热气混杂着各种味道往人脸上拍,江袖亭差点就晕车了,幸好有惊无险。
在学长的带领下,江袖亭拿到宿舍钥匙,刚准备上楼,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亭亭。”
江袖亭转过身,正好看到发小邬南朝他走来。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刚想去你家接你,阿姨说你自己坐校车过来了,早上喊你死活不肯起来,瞎折腾什么。”邬南絮絮叨叨顺便从学长手里接过江袖亭的行李箱,笑眯眯地说:“学长你去帮其他人吧,我是他朋友,我带他上去就行。”
学长爽朗地笑道:“行,那我不管你们了。”
学长说完就走了,怕被邬南念叨,江袖亭先发制人:“我昨晚太兴奋了,没睡好,今天早上睡过头了,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
“知道了,我又不揍你,突然解释什么。”邬南边往楼上走边问:“宿舍在多少层?”
江袖亭拿起钥匙上的宿舍门号看了一眼,“502。”
邬南脚步猛地一顿,转身不可思议地问他,“多少?”
“502啊,怎么了?”江袖亭一脸懵地看着他。
邬南停在电梯门口,指着江袖亭手上的钥匙说,“你再仔细看看,确定没看错吗?”
江袖亭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索性把钥匙举到邬南眼前,“喏,你看,就是502没错。”
邬南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完了完了完了。”
“怎么了?”江袖亭满脸不解,“502宿舍有什么问题吗?”
邬南从小就是个百事通,所以他这么激动,肯定是提前打听过什么了。
邬南烦躁地扯了扯头发,垂眸看着江袖亭一脸单纯的样子,心被揪得更紧,“薄霁,薄霁也在502,你早上出门踩狗屎了吗,怎么这么倒霉刚好跟他一个宿舍呢?”
薄霁?那是谁,江袖亭仔细想了想,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不太能想起来是谁了。
思忖间,邬南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钥匙去问宿管能不能换个宿舍,结果当然是不行,邬南只能带着江袖亭上了电梯。
江袖亭也总算想起来薄霁是谁了,之前二中的,大他们一届,据说高三的时候掐老师脖子被开除了,后面他的班主任帮忙求情,这才换来休学的结果。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复学后他却来了一中,江袖亭不知道他具体在哪个班,但据说那人挺凶的,动不动就跟人打架,一中挺多人都怕他。
不过江袖亭不认识薄霁,倒是听了不少薄霁的传闻,都……挺不好的。
邬南絮絮叨叨的声音响在江袖亭耳边,拉回他飘远的思绪,“你说这事儿搞的,你以后在宿舍小心点,别惹他,万一被掐脖子,我隔那么远,没办法第一时间赶来救你。”
江袖亭扯扯嘴角,“哪有那么夸张,他也不会莫名其妙打人吧。”
叮的一声,电梯在五楼停住,邬南拖着行李箱往外走,边警告他,“我告诉你,你别不放在心上啊,高中听过的有关他的传闻还少吗,而且我听说薄霁仇富,你这种娇娇软软的小少爷,他一拳一个打死都嫌少。”
不知道是不是邬南的话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江袖亭下意识哆嗦,小声嘟囔:“我闲着没事儿干嘛去惹他。”
邬南总算放心了些,“这就对了,总之别惹他,也别跟他走太近,虽然咱也不是听风就是雨的人,但那些传言总有些是真的,珍爱生命,远离薄霁听到没?”
江袖亭叹了口气,连连说自己知道了,抬头瞥了一眼对面的宿舍门号,转身往左手边走。
刚走没两步就找到他宿舍,门没关,江袖亭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有人在。
他礼貌性地敲敲门,“你好,我也住这儿——”
背对着江袖亭的人身形明显一顿,但他没转身也没开口,保持刚刚的姿势坐着。
半天没人理,江袖亭正犹豫要不要进去,邬南先一步推门走了进去,并转身看着他,眉头微拧着说,“进来啊,赶紧收拾完去吃饭,我快饿死了。”
江袖亭呆呆地哦了一声,乖乖进去,眼睛却不受控制地落在对面坐着的人身上。
虽然只能看到那人的后脑勺,但他莫名觉得有点眼熟,感觉在哪儿见过。
可能是因为薄霁也是寸头,所以他总有种这人就是薄霁的感觉。
江袖亭正走神,邬南的吐槽声突然传入耳中,“别发呆了我的少爷,赶紧把你那乱七八糟的行李箱整理一下,我真不理解你这肩不能扛又不能提的,脑子进水了才不让家里人送你来吧,到头来还得连累我。”
江袖亭回过神来,随手擦了擦布满灰尘的桌子,将背包拿下来放好,抬头跟邬南说:“你要是累就坐着休息,我自己收拾就好。”
邬南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祭出绝杀:“你会套被套吗?”
江袖亭:“……麻烦你了,等会我请你吃大餐。”
邬南切了一声说“这还差不多”,认命地爬上床帮他整理床铺。
江袖亭自动去擦桌子和衣柜,他更加笃定对面坐着的人就是薄霁,因为他刚刚好像看他了,就一瞬间,但江袖亭还是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果然很凶。
他在心里说完,擦了擦脸上的汗,打开行李箱把衣服都拿出来叠好放进衣柜,整理得差不多,其他两个舍友也到了。
说来也巧,江袖亭宿舍都是‘认识’的人,另外那俩舍友是二中的,邬南喜欢打球,江袖亭经常跟在他屁股后面,所以也认识了不少人。
俩人得知其中一个舍友是薄霁时,脸色瞬间煞白,而此时,薄霁在卫生间。
其中一个舍友哆嗦着小声说:“咋办啊,我们仨不会被他给打死吧?”
“不知道啊,怎么就跟他分到一个宿舍了呢,那可是杀人——”另外那人话还没说完,啪嗒一声,薄霁从卫生间出来,面无表情地朝说话的人走去。
江袖亭歪着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他,其实薄霁长得挺帅的,只是五官太过硬朗,给人一种很凶的感觉,尤其是他眉骨上那条很明显的伤疤,更是为他的凶加持不少。
不过那双眼睛很好看,单眼皮,但不是那种眼睛很小的单眼皮,属于细长的凤眼,很好看。
身高也很高,估摸着得有一米九了,江袖亭感觉他站直的话估计会撞到门。
打量得正起劲,薄霁的视线突然落在他身上,似乎只是随意一瞥,但还是吓得江袖亭连忙转身,由于太慌张,头不小心磕到衣柜上,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正担心薄霁揍人的方野和姚佳明立马凑上来关心他,“你没事儿吧?”
“嘭——”房门被摔上,薄霁走了。
方野和姚佳明看了看彼此,哀莫大于心死, “以后可咋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