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刚蒙蒙亮江袖亭就被电话吵醒,他把脸埋在薄霁怀里不愿意睁开眼睛,哼哼唧唧地蹭。
薄霁拍拍江袖亭的后背, 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 “你的电话。”
江袖亭嘟囔一声,继续往薄霁怀里拱,薄霁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江袖亭再挤,他真的要掉下去了。
“别挤——”
江袖亭继续往他怀里拱, 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不要嘛, 好困。”
薄霁叹了口气,手搂着江袖亭的腰稍稍使劲,江袖亭就被抱到床中央。
手机还在不停地响, 江袖亭完全没有要接的打算。
“你帮我接。”他闭着眼睛说完, 翻了个身背对着薄霁光速入睡。
昨晚江袖亭拉着他聊到很晚,薄霁不忍心打扰他,犹豫了一下,拿起江袖亭的手机,看到来电人是邬南,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去客厅接电话。
“喂——”
对面沉默了两秒,语气带着质问, “江袖亭呢?”
薄霁抓了抓头发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为了避免吵到江袖亭,他直接去了厨房的小阳台, 邬南一直没说话,似乎是在等他的回复。
薄霁从狭小的窗户往下看, 正好看到站在小区里的邬南,他语气淡淡道:“没醒。”
邬南啧了一声,“或许你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没有。”薄霁回答得干脆。
“你——”
邬南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气,“让江袖亭接电话。”
薄霁耐着性子重复:“他没醒。”
邬南不耐烦道:“你把他叫醒不就行了?”
“等他睡醒。”薄霁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没管邬南,准备去换衣服出门兼职。
薄明远听到响动起来,看到自家儿子满脸愁容,连忙关心,“怎么了?”
薄霁摇摇头,“没事,有人来接江袖亭。”
薄明远垫着脚看了一眼小区里那个正在踹树的青年,眉头微微一皱,“那你要去叫亭亭吗?”
“等他睡醒再说。”薄霁回到卧室,看到江袖亭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呼呼大睡。
他走到床边坐下,把江袖亭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睡梦中的江袖亭似有所感,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他一眼,旋即闭上眼睛往他身边爬。
爬到薄霁腿边,江袖亭哑着声音嘟囔,“谁的电话?”
“邬南。”薄霁说, “他在楼下。”
江袖亭被吓得瞬间清醒,整个人从床上弹坐起来,双眸清明,眸底满是惊愕和不安,“邬南在楼下?”
“嗯。”薄霁起身,故作冷淡地打开衣柜找衣服,“你今天回去?”
江袖亭一骨碌从床上下来,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冲出去,想起什么,他又折回来跟薄霁说,“我先下去看看。”
薄霁还没来得及说话,江袖亭就风风火火地下了楼。
他看着被江袖亭弄得乱糟糟的被褥,恍惚了一阵。
“贪心。”他自嘲地自言自语,动作麻利地将床单被套拆下来扔进洗衣机里,洗漱换衣服准备出门上班。
“小霁,你——”
薄明远话音未落,薄霁转身去了阳台晾被套。
“爸,早餐我先不吃了,您吃完东西记得把药吃了。”薄霁和往常一样,叮嘱完薄明远拿上钥匙出门。
小区里,江袖亭耷拉着肩膀,心虚地向一脸怒气的邬南解释,“妞妞是薄霁家的小猫,不是真的女儿……”
他当时就是想气一下邬南才故意说得模棱两可,谁知道邬南突然发疯回国。
邬南拧着眉气得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江袖亭揪着邬南的衣摆撒娇,“邬南哥哥,你别生气,我错了。”
薄霁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瞥了俩人一眼,眉头习惯性皱着。
邬南先看到他,脸色更臭了,活像家里白菜被猪拱了的老父亲。
江袖亭似有所感,回头看到薄霁,他立马松开邬南的衣服,跑到薄霁面前,“薄霁,你要去兼职了吗?”
看着他那副讨好的样子,邬南拳头紧握。
要是江袖亭有尾巴,现在估计能摇上天。
江袖亭,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嗯。”薄霁冷淡地回应道,“你的衣服我帮你收拾好了……”
“为什么要收拾?”江袖亭满脸失落,“你要赶我走?”
“你在人家打扰多少天了,还不赶紧回家?”邬南上前一把将江袖亭扯过去,暗暗瞪了薄霁一眼,“我看你是翅膀硬了,叔叔阿姨不喊你,就不知道回家是吧?”
江袖亭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我跟我妈说好了,她只说让我注意安全。”
“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家。”邬南嫌弃地看着江袖亭身上的劣质睡衣,“哪儿搞来的地摊货,你看看你还有个样子吗?”
薄霁眸光微动,抿着唇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江袖亭呆呆地冲他的背影挥手,“薄同学,再见。”
薄霁顿了顿,始终没跟江袖亭说再见。
“人都走远了还盯着看。”邬南恨铁不成钢地拍拍江袖亭的头,催促道,“赶紧收拾东西跟我回家。”
江袖亭狠狠瞪了邬南一眼,“你真招人讨厌!”
“不是,我又怎么你了?”
连夜买机票回国的邬南表示很受伤。
“这是薄霁给我买的衣服,你刚刚说什么?”江袖亭指着身上的睡衣,哽咽着骂邬南,“你穿的才是地摊货,你这个讨厌鬼。”
邬南怔住,“呃……如果我说我不知道这衣服是薄霁买的,你会信吗?”
“谁信你。”
江袖亭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凶巴巴地横了邬南一眼转身要走,邬南连忙抓住他的胳膊,“赶紧收拾好东西跟我回家,一直待在别人家里算什么事儿?”
江袖亭想着他来的时候没带衣服,确实该回家换身衣服再回来。
他甩开邬南的手,声音难得生硬,“不用你管,我自己回去就行。”
刚刚邬南那样说,薄霁肯定很生气。
“祖宗,我错了,回头我给薄霁道歉还不行吗?”邬南连忙服软,“看在我因为担心你上赶着给人当后爸连夜赶回来,你就原谅我刚刚口不择言吧。”
江袖亭越听越气,使劲推了邬南一下,“你才给人当后爸。”
他跟薄霁是纯洁的友谊,邬南真坏。
邬南双手合十认怂,“祖宗,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别妨碍我就行。”江袖亭撒气似的说完,上楼换了身衣服,跟薄明远说明情况后,背着书包焦急下楼。
邬南见状,以为江袖亭改变主意,殷勤地上前要帮江袖亭拿东西。
江袖亭往后躲开他的手,“你什么时候向薄霁道歉?”
“呃……”邬南的手尴尬地横在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思忖半天,他带着试探性地问:“要不,晚上?”
江袖亭面色一冷,“现在就去。”
邬南面露难色,“不是,现在我去哪儿找人啊?”
江袖亭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你不是很有本事吗,自己想办法,有什么事儿是你邬南大少爷办不到的。”
邬南:“……”你可真是我祖宗。
“我回家了,别跟着我。”江袖亭扔下一句话,背着书包消失在邬南视线中。
江袖亭虽然性子温和,但犟起来的时候十匹马都拉不回来,邬南很清楚,如果他不向薄霁道歉,估计以后江袖亭都不会再搭理他了。
想起自己刚刚口无遮拦,他轻轻往脸上拍了一下,“我这张嘴也真是的……”
思来想去,这件事好像也只能找宁逸帮忙,邬南连忙拨通宁逸的电话,听说他在商业街兼职,他马不停蹄地过去。
晚上九点,薄霁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小区楼下,昏暗的灯光打在脸上,衬得他整个人毫无生机。
他在小区门口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江袖亭已经回家,家里只有老爸一个人,他翕了翕眼,将眸底的落寞尽数隐藏,刚准备提步离开,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薄霁——”
薄霁回头,看到跟宁逸并肩走来的宁逸,他眉头一皱。
邬南怎么还在这儿,他不是应该送江袖亭回家了吗?
宁逸上前一步,脸上挂着惯有的笑容,“阿霁,邬南说他有事儿跟你说,方便的话一起喝一杯?”
薄霁本来想拒绝的,但他今天心情确实不怎么好,“我要先给我爸打个电话。”
太晚不回家,老爸会担心的。
宁逸点点头,“行,你跟明叔说一声。”
电话很快接通,听说薄霁要跟朋友去喝酒,薄明远自然不会反对,但却破天荒地让薄霁早点回家。
以前薄霁也会出去玩儿,薄明远只会让他注意安全,不会设门禁。
今天怎么回事儿?
见他打完电话,宁逸忙问,“怎么样,明叔同意了吗?”
薄霁把手机息屏放进兜里,语气淡淡道:“同意了,但让我一个小时之内回家。”
宁逸跟邬南对视一眼,后者点头示意后,他跟薄霁说,“也行,那我们就近找个烧烤店坐会儿吃点东西怎么样?”
薄霁没什么意见,他大概能猜到邬南想说什么,其实他并不是很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他跟江袖亭之间的差距。
三人找了距离薄霁家最近的烧烤店坐下,环境卫生实在是有点差,点的烧烤谁都没吃,只喝了几打啤酒。
邬南跟薄霁道了歉,原本薄霁就没放在心上,而且邬南说得确实也没错,所以这事儿俩人碰个杯喝一瓶就算过去了。
喝得正起劲,薄明远突然打电话来催,让他别在外面玩太久。
挂了电话,薄霁心里不放心,“我先回去了,我爸不太对劲。”
宁逸知道薄明远的情况,没有强留薄霁,“行,那你路上小心,我跟邬南再玩会儿。”
薄霁点点头,没再耽搁,以最快的速度往家走。
他酒量不错,可能是因为心里藏着事儿,喝了点啤酒就开始头晕。
走到家门口时,薄霁站在窗边吹了会儿凉风,调整一下呼吸才抬手敲门。
等了两分钟,房门从里面推开,看清来人的脸,他神情错愕,杂乱的思绪不停冲击他本就因为酒精而麻痹的大脑。
酸涩、欣喜、开心、不解,薄霁分不清是谁占上风,但看到江袖亭这一刻,他心甘情愿落于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