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天被烧成一片烫人的橘色,映在少年的脸上却也多了几分生机勃勃。
江袖亭和方野他们一起吃完饭,邬南说要回宿舍睡一觉,方野和姚佳明去打球了,他一个人先回宿舍。
原本还在担心薄霁在的话他要怎么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才不会被揍,万幸,薄霁还没回来,江袖亭洗了个澡美滋滋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躺着躺着,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开门声突然传来,他从睡梦中惊醒,周围黑漆漆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
“啪嗒——”灯突然被打开,刺得江袖亭不得不闭上眼睛缓了缓,紧接着又是一道啪嗒声传来,周遭陷入黑暗中,凳子和地面摩擦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不过只持续了一秒,彻底安静下来。
是薄霁回来了吗?
江袖亭坐起身来,背后的衣衫被汗水打湿,黏糊糊地贴着不是很舒服。
他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低头瞥了一眼坐在对面椅子上的薄霁,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和懵懂,“我睡醒了,你开灯吧。”
椅子上的人没动,或许动了,只是他没看见而已。
江袖亭不敢再说话,磨蹭着下了床去开灯,随手拿了身干净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江袖亭脑子清醒多了,他笨拙地想用宿舍的洗衣机洗一下衣服,但弄了半天都没搞明白,原本想给邬南打个电话问问他会不会用的,但他电话一直没人接,估计是睡死了。
“方野和姚佳明还不回来吗?”他站在阳台上,垫着脚往下看,只看到枝叶茂密的梧桐树叶。
身后突然传来动静,他几乎本能地转过身,正好看到薄霁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墙上,见薄霁没有停下的意思,他小心翼翼地把洗衣机上的衣服拿走抱在怀里,弱小又无助地看着薄霁:“你、你先用吧。”
薄霁拧着眉,没理他,而是将洗衣机打开又关上,然后转身直接走了。
江袖亭:“??”他这是在教他用洗衣机吗?
他垫着脚看了一眼,见薄霁确实没有要洗衣服的打算后,他把衣服扔进洗衣机里,照着薄霁刚刚的步骤,衣服果然顺利洗上。
江袖亭看着运转的洗衣机,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
他可真聪明,居然一学就会,莫非他是个天才?
正沾沾自喜,薄霁突然又走过来,江袖亭不自觉挺直后背,就差敬礼了。
薄霁没有任何波动的目光有一瞬间落在他身上,旋即推门进了浴室,不知道为什么,江袖亭总觉得刚刚薄霁的眼神好像带着鄙夷。
他是觉得他不会用洗衣机很笨吗?好吧,确实有点笨,他不跟薄霁一般见识,主要还是怕被揍。
衣服洗完,他拿出来晾好,回到桌边打开电脑追完最近在看的动漫,看着高中班级群里大家都在吐槽开学第一天有多累,翻完群里的聊天记录,他又开始无聊了。
正考虑要不要跟薄霁道谢,方野和姚佳明恰好回来。
“不是我说,我们也是倒了血霉才跟薄霁分到一个宿舍,我是真怕他对我们仨做出什么惨无人道的事儿,毕竟他连他妈都……”谈论声戛然而止,方野跟江袖亭打完招呼,继续跟姚佳明吐槽。
想到薄霁在浴室,将姚佳明和方野说的话全都听了去,江袖亭就担心这俩人的嘴会不会被薄霁给打烂,他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那个,你们打球好玩吗?”
“打球有什么好玩的,不就那样嘛。”方野随意敷衍了他一句,继续刚刚的话题。
江袖亭听着他俩的对话,眼皮狠狠一跳,“背后说别人好像不太好,你俩换个话题聊吧,薄霁——”
话音未落,浴室门突然传来嘭的一声,方野和姚佳明愣住,呆若木鸡地看着被薄霁踹了个洞的门。
???薄霁在宿舍?
俩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江袖亭,江袖亭用嘴型说:‘都让你俩别说了。’
薄霁在阳台晾衣服,方野和姚佳明看着被踹烂的浴室门,脸都被吓白了。
江袖亭生怕薄霁动手打人,但姚佳明和方野在他走过来之前,先一步跑了。
江袖亭:“!!!!!”他俩居然真的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丧尽天良。
“嘭——”薄霁抬脚将门踹上,顺手给反锁了。
这是不让姚佳明和方野回来的意思吗?那他呢,他怎么办,薄霁不会拿他撒气吧?
思忖间,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方野在他们三个的小群里发了消息,说他跟姚佳明今晚不回来了,让他好自为之。
薄霁没在群里的原因是没人有他联系方式,且没人敢主动加他。
江袖亭看着群里的消息,嘴角一抽,这俩不讲义气的家伙。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薄霁一眼,虽然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他总觉得薄霁生气了。
也对,要是有人在背后那么说他还被他听到,他也会生气的。
虽然不至于把门踹烂……
气氛实在太过尴尬,江袖亭只能僵硬地开启话题:“谢谢你刚刚教我用洗衣机。”
薄霁看都没看他,更别说搭理他了。
但江袖亭见怪不怪,他深吸一口气走到薄霁身边冲他伸手,“以后我们就是舍友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江袖亭,‘翠袖亭亭倚暮寒,手栽慈竹护平安’的袖亭。”
手搭在半空,他胳膊都有些酸了也不见薄霁跟他握手,只等来冷冰冰的两个字:“薄霁。”
这是薄霁第一次跟他说话,声音很好听,他的声音跟他这个人一样,冷冷的,说话时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还不熟。
“昨夜微风细雨,今朝薄霁轻寒。”江袖亭脑海中跳出这句诗来,他仔细咂抿,赞叹道:“你的名字寓意很好,你父母肯定很爱你。”
薄霁眸光微动,在心里回了一句‘你也是’
半天没得到回答,江袖亭生怕薄霁误以为他是在卖弄文采,刚想解释,薄霁就淡淡开口:“谢谢。”
江袖亭:“???”感觉他人也不坏,怎么传出那么多离谱的绯闻来。
“应该是我谢你才对。”许是触摸到薄霁柔软的一面,江袖亭突然没那么怕他,甚至拉过椅子在薄霁旁边坐下,熟稔地跟他交谈:“我也是一中的,不过你应该不认识我,我……”
“坐回去。”话音未落,薄霁冷冷打断他,又恢复冷冰冰的样子,仿佛刚刚短暂的柔软是江袖亭的错觉一般。
“啊?”江袖亭不懂他为什么突然生气,但他还是乖乖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薄霁宽阔的背影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大家既然都是舍友,那就好好相处,毕竟还得一起住四年呢。”
薄霁背对着他,低沉的嗓音如同一潭冰冻的湖水,没有任何起伏,“下学期我就会搬出去,所以不用为难自己。”
江袖亭下意识问:“为什么?”
薄霁没回答,江袖亭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多嘴了,他小声说了句抱歉,缓慢地爬上床坐在床上看着薄霁。
总觉得这人周围有一道很厚的墙,把所有人都阻拦在外,窥不见他内心分毫。
他不禁开始想,薄霁笑起来会是什么样的,应该和冷脸的时候差别很大吧。
“叮铃铃——”手机突然响起来,吓得江袖亭一哆嗦,他低头看了一眼,是邬南打来的电话,他连忙接起。
江袖亭坐在床边,一双白皙纤细的腿搭在床沿晃晃悠悠,语气雀跃道:“邬南,你睡醒了?”
“嗯。”邬南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打电话给我干嘛,被薄霁揍了?”
江袖亭不自觉减低音量,“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你宿舍的洗衣机怎么用,不过我现在会用了。”
听到他的话,邬南明显惊讶,“方野他们教你的?”
江袖亭眨眨眼,语气莫名得意,“不是,是薄同学教我的。”
他感觉他和薄霁还没熟到能称呼对方名字的地步,主要还是怕薄霁不高兴,现在宿舍只有他们俩,薄霁要是不高兴了,把他揍死都没人会发现。
谁知邬南却突然发火,“你疯了吧让薄霁教你用洗衣机,我的话你是一句没听进去是吧?”
江袖亭被吼懵了,他无辜地看了薄霁的背影一眼,不解地问邬南,“你干嘛突然发火?”
因为邬南比他大,加上他小时候体弱多病的,所以邬南一直都很照顾他,印象中这是邬南第一次这么凶他。
邬南咬牙切齿道:“我不是说了,让你离他远点吗?”
江袖亭看着起身去了卫生间的薄霁,语气无奈道:“可是我俩都住一个宿舍了,我还怎么离远?而且是他自己教我的,刚刚他还跟我说谢谢,我觉得他这个人也没你说得那么吓人,别被那些谣言误导了。”
邬南压抑着声音,冷冷道:“江袖亭,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居然为个杀人犯说话,你他妈不怕他把你弄成尸块扔荒郊野外啊,他连他妈妈都敢杀,你江袖亭算什么东西?”
江袖亭突然懵了一下,刚刚方野他们也说了什么杀人犯,原来是这样吗?
旋即他又反应过来,反驳邬南,“如果他真的是,警察为什么不抓他?”
“你……”邬南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事情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但宁可信其有,总之你别跟他走太近。”
“你都说是听别人说的了,又不一定是真的,干嘛因为谣言就孤立他啊。”江袖亭突然有点失落,“先不说了,挂了吧,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不给邬南开口的机会,他直接把电话挂断。
想起刚刚他说薄霁名字很好听,对方道谢的事儿,江袖亭就不相信薄霁真的会对他妈妈做那种事,肯定有隐情。
他都不敢想,这些谣言一直伴随薄霁,他之前是怎么过来的,他只知道薄霁复学后,所有人都很怕他,他偶然见过薄霁独来独往的样子,感觉他很孤独。
“咔哒——”浴室那边突然传来响动,江袖亭好奇地看了一眼,看到薄霁蹲在地上,他新奇地问:“你在干嘛?”
过了好一会儿薄霁才冷漠地回了两个字,“修门。”
江袖亭闻言,立马翻身下床走到薄霁身后,看着他熟练地将浴室门补好,江袖亭激动得跳起来鼓掌。
“哇,你好厉害。”
薄霁起身低头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好像个傻子。’
碰了一鼻子灰的江袖亭讪笑一声摸摸鼻头,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弯腰盯着门看了一会儿,又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薄霁真厉害”后才转身回到床边。
本来想跟薄霁说说话的,谁知那人直接上床背对着他躺下,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