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 江袖亭被薄霁抵在门边,杂乱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交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江袖亭不安地抬头, “薄霁——”
薄霁低着头, 目光落在他身上,声音低沉压抑,“嗯,在。”
察觉到他没生气,江袖亭放下心来, 轻声道:“你没事吧?”
刚刚他被那个人撞到了, 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嗯, 没事。”薄霁说话的时候,头又低了几分,江袖亭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落在他肩膀的位置, 有些烫。
江袖亭闻言, 暗暗吐出一口浊气,旋即又担心道:“那你现在怎么了?”
“没事,我冷静一下就好。”薄霁弯腰,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自言自语般:“你乖乖的, 我一会儿就好。”
江袖亭感觉浑身有电流划过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蜷缩成拳头, 心脏快速跳动着,一下接一下撞击他单薄的胸膛, 试图逼迫他做出什么决定一般。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股躁动压下去,但感受到肩膀处传来的灼热呼吸, 心跳又不自觉加快。
这是薄霁第一次用这种口吻跟他说话,好温柔,就像是在哄他一样。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江袖亭因为紧张,手心出了一层汗。
保持刚刚那个姿势待了十来分钟后,薄霁站直身体,动作自然地帮他整理好肩膀处褶皱的衣服,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我先去洗澡。”说完他就直接走了,留下江袖亭一个人靠着门神游。
直到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江袖亭才眨眨眼回神,动作却很机械地拿出手机,表情木讷地接起电话,“喂,哪位?”
“江袖亭,你被人夺舍了?”邬南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来,“声音怎么那么奇怪,跟个机器人似的。”
听到邬南的吐槽,江袖亭这才彻底回神,他将拳头松开,手心贴着裤缝擦了擦汗,继而又蜷成拳头,哑着声音跟邬南说话。
“没有,你干嘛?”
“听说刚刚薄霁比赛的时候被人撞到了,没事儿吧?”手机里传来一阵刺耳的风声,邬南语气担忧道,“我和学长过来的时候就没看到你们,你俩回宿舍了?”
江袖亭挪动僵硬的双腿走到凳子边坐下,表情呆呆的,“嗯,他去洗澡了。”
邬南“哦”了一声,说:“那你俩收拾好下来一起去吃饭,正好到饭点了。”
闻言,江袖亭抬头瞥了一眼,天已经黑了,只有几朵黑色的云孤零零地飘在远处天边。
江袖亭收回视线,低声回答,“嗯,知道了,等会儿我跟薄霁说。”
“快点儿啊,我跟学长饿得不行,你俩别磨蹭。”叮嘱完,邬南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江袖亭瞥了一眼被挂断的电话,神情呆滞地将手机放到桌子上,听着浴室里停下的水声,他不自觉将身体转过去,背对着薄霁的桌子,耳朵却有些烫。
两分钟后,薄霁推门出来,脚步声渐渐往江袖亭这边靠近。
“你要洗澡吗?”薄霁问他。
江袖亭挺直脊背回答,“要。”他用手撑着桌子站起来,不敢看薄霁,“邬南说等会儿一起吃饭,你要去吗,宁逸学长也在。”
薄霁的声音从江袖亭身后传来,“嗯,你先去洗澡。”
见他答应,江袖亭心里松了口气,拿上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服埋着头往浴室走。
薄霁盯着江袖亭离开的背影,直到房门隔绝了他的视线他才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手里擦头发用的毛巾。
刚刚他有点冲动,感觉吓到江袖亭了。
薄霁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懊恼。
应该再慢一点的……
—
江袖亭洗完澡出来简单收拾一下后,和薄霁一起出门,刚到电梯口,邬南的电话就打进来。
“你们俩是不是在宿舍干坏事,赶紧给我下来,不然我上来捉奸——”
后面的话江袖亭没听清,因为他们上了电梯,信号不好,加上邬南的发言实在炸裂,吓得他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薄霁低头瞥了他一眼,温声询问:“说什么?”
江袖亭盯着电梯里映出自己那张红透的脸,默默把头埋低回答:“让我们赶紧下、下去。”
看出他的不自在,薄霁默默往旁边移了一小步,低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江袖亭这儿忙着害臊,压根没注意到薄霁的动作,低着头给邬南发消息让他别催。
刚出电梯,江袖亭老远就看到门口的邬南和宁逸。
邬南随手掐了手里的烟头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往前跨了一步道:“你们再不下来,我可就上去……”
生怕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江袖亭连忙开口,“好饿啊,我们还是赶紧去吃饭吧。”
“刚刚让你赶紧下来不听,现在在这儿打断别人说话。”邬南佯装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没礼貌。”
江袖亭压根不管他,自己先走了。
薄霁抬脚想跟上去,却被邬南给拦住,“你小子,想今晚坦白是吧?”
薄霁低头瞥了一眼拦在胸前的手,表情淡淡的,没否认,也没承认。
无声对峙了几秒钟后,邬南主动将手收回来,自我劝说道:“算了,江袖亭都因为你哭成那样了,再阻拦的话,显得我这个当哥的狠心,但我警告你啊,三个月之内不准有亲密举动,顶多只能抱……”
见薄霁不说话,邬南退步道:“实在不行,亲亲脸得了,进度别太快。”
薄霁没说话,从他身边走过追上江袖亭。
邬南不满地攥起拳头,冲薄霁的背影小声嚷嚷,“你是不是太不尊重我这个当哥的了?”
回应他的只有萧瑟的风声和宁逸憋笑的声音。
邬南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的行为幼稚,不自在地挠挠头,“学长,我们也走吧,等了那么久,你应该已经很饿了。”
宁逸轻咳一声正了正色,“还好,不是很饿。”
“那也赶紧走,饿坏了怎么办。”邬南说完,一把抓住宁逸的胳膊往前走。
四个人到饭店的时候,正好有空包厢,几人刚坐下,服务员就拿着菜单进来,江袖亭被邬南派去点菜。
虽然心里不满,但江袖亭还是乖乖接过菜单,按照每个人的喜好点了菜。
服务员离开后,邬南才有空问白天的事儿,“今天比赛的时候怎么回事儿?”
说起这件事,江袖亭小脸立马皱起来,他绘声绘色并稍稍添油加醋把事情经过大概跟邬南说了。
听完后,邬南拧着眉头,满脸怒气道:“最后怎么解决的,知道对方是哪个系的吗?”
江袖亭义愤填膺道:“就是判他成绩无效,好像是大二的,具体哪个专业的不清楚。”
邬南也是满脸气愤,“真过分,当时要是我在场,一定把他打得爹妈都不认识。”
宁逸担忧地看向薄霁:“没事儿吧?”
邬南也后知后觉:“对,你没受伤吧?”
问完后他又觉得自己蠢,薄霁真受伤的话,江袖亭估计眼睛都哭肿了,怎么可能有闲心在这儿跟他告状。
“没事。”薄霁低声说完,侧头瞥了江袖亭一眼。
他倒是没事,不知道江袖亭有没有受伤,刚刚走得太急,忘记问他了。
正好点的菜上了,宁逸便说,“没事就好,先吃饭吧,边吃边说。”
吃着吃着,江袖亭突然想起什么,啪的一声把筷子放到桌子上,抬头跟邬南说,“今天薄霁拿了第一名,我能喝酒吗?”
光顾着生气,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别人拿冠军跟你有什么关系?”邬南掀了掀眼皮,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板AD钙奶递给他,说:“小孩子喝这个,大人喝酒。”
“……”江袖亭无语地看着手里的AD钙奶,恶狠狠地拆开一瓶喝了一口,满脸不服气。
“不是你自己说的酒难喝,我这是为了你好。”邬南有理有据地说着,分别跟薄霁和宁逸开了酒,又给自己开了一瓶。
他举起酒瓶,一张帅气的脸上满是爽朗的笑容,“抛去不开心的,今天薄霁拿了长跑第一,确实应该庆祝!”
江袖亭暂时把那点小情绪压下去,举着格格不入的奶瓶跟他们碰了一下,闷闷地坐在一边不说话。
眼前突然多了一个酒瓶,薄霁的声音很低地响在他耳边,“想喝的话,可以喝一点。”
邬南闻言,不满道:“喂,我刚说完不让他喝,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我都已经成年了,才不是小孩儿。”江袖亭说完,赌气似的端起面前的酒瓶灌了几口酒。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喝得慢且少,并未被呛到,不过他还是不太习惯啤酒的味道,难喝。
薄霁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低声道:“难喝就不喝——”
江袖亭连忙摇头,“没有很难喝,只是有点不适应。”
他也想和薄霁喝酒,也想庆祝他拿第一。
“我看你还是比较适合喝奶。”邬南在一旁说风凉话。
江袖亭瞪了他一眼,准备一口把剩下的闷了,好好让邬南开开眼界,手上刚有动作,薄霁就稍稍使劲将他的手按住,低声说:“慢点喝,别喝醉。”
他还有话跟江袖亭说。
江袖亭像是被薄霁那句话打开了什么开关,混沌的眸子瞬间变得清明。
对了,之前薄霁说运动会结束就告诉他喜欢的人是谁。
今天运动会就结束了……
他把头埋低,死死咬住下唇,缓了半天才闷闷地说,“知道了,不会喝醉的。”
事实上,江袖亭还是高估了自己,因为心里藏着事儿,加上第一次喝酒,他才喝了一瓶半就醉了,整个人软软地靠在薄霁身上,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乖巧得不像话。
宁逸也喝了不少,被邬南背走了,说是今晚不回宿舍。
薄霁也想带江袖亭去住酒店,但他这个月辞了兼职,新兼职的工资要下周才发,预算不够。
他握紧的拳头认命般松开,侧头满脸温柔地跟江袖亭说,“我们也回去了。”
“回哪儿啊?”江袖亭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薄霁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声音比刚刚还要温柔,“回宿舍,还是想回酒店?”
“干嘛回酒店?”江袖亭不解道,“我们应该回宿舍。”
薄霁笑了笑,搂着江袖亭的腰把他扶起来,江袖亭整个人几乎是挂在他身上的。
他意识不清道:“薄同学,我的头好晕,你能不能背我一下……”
话音未落,江袖亭直接摔进薄霁怀里,额头撞到他坚硬的胸膛,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他仰头端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无辜又委屈地看着薄霁,一句话也不说。
“撞疼了?”薄霁轻轻揉了揉刚刚被撞到的地方,低头吹了口热气,大手从江袖亭腋下穿过,直接把人抱起来。
江袖亭的双腿自然地盘在薄霁的腰上,手也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肩膀上,哼哼唧唧说不舒服。
薄霁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帮江袖亭披上,还把帽子拉起来让他戴好。
他安抚似的拍拍江袖亭单薄的背,声音温柔如同冬日暖阳,“出去吹吹风就好了。”
江袖亭用脸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无意识撒着娇,他闷闷地问:“吹风不好的话,你负责吗?”
薄霁脚步微微一顿,“嗯,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