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和霍殷立即转头看过去。

可蓝还沉浸在震惊和惊恐当中, 只惊恐地瞪着夏安，口中不断念叨着同样的几个字，说的全都是废话！

很显然, 刚才那样剧烈的疼痛都无法让她冷静下来。

夏安立即不满地皱眉看过去, 眼底罕见带上几分怒火。

霍殷察觉到夏安的情绪, 格外惊讶地转头看过去：“安安…？”

他没看错。

安安真的是在生气！

霍殷更加吃惊了。

因为这是二十多年以来, 夏安第一次表现出“生气”这个情绪！

以前夏安不管面对任何事情, 最多也只是会不满, 有时候甚至没有任何反应。

霍殷记得在星盟研究所的时候，有一个研究员不小心销毁了所有的研究资料。

夏安得知之后，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让大家重头开始研究。

虽然那个研究员被夏安的眼神吓得夜夜做噩梦。

但夏安本人是确实没有任何情绪反应的。

夏安只有在面对研究和霍殷的时候, 才有比较明显的情绪波动。

比如被被霍殷强行中断研究的时候, 夏安就会不满地撒泼打滚。

但他从来没有生气过！

霍殷以前以为，夏安只是没有真正在乎的东西, 才会感受不到生气的情绪。

可是现在…

蓝只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而已，安安怎么突然生气了？

霍殷抬手揉了揉夏安的脑袋, 温柔的语气中带着更多的关切：“安安，你怎么了？”

夏安冷哼一声：“这家伙，说话老是说一半藏一半的, 烦死人了！”

什么“你是你是”的, 搞得好像他俩很熟一样。

更可恶的是, 这家伙还扰乱了霍殷的思绪, 莫名其妙又回想起那么多年前的事情。

夏安不喜欢霍殷纠结这些事情。

因为每次霍殷想到这些事，表情都非常古怪。

夏安读不懂那是怎样的情绪, 但他总有股隐隐约约的忐忑和不安。

他可不喜欢这样的情绪。

而且他对自己的身世不感兴趣, 更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他自己是谁！

不管他是怎么来的。

他现在夏安, 是霍殷最爱的人！这一点谁也不许改变！

如果他身上有什么秘密，那早晚有一天他也能自己查出来。

不需要这家伙在这里，要说不说、吞吞吐吐，说话说一半，让人听着就心烦！

夏安越想就越生气，心中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烧一样。

而霍殷听到夏安那过于简单的回答，心情也是又高兴又有些吃味。

高兴是因为安安的情绪越来越丰富，也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类。

吃味则是因为，安安第一次生气，竟然是是因为这种小事，而且还完全和他无关…

以前夏安的情绪波动，大部分都是跟霍殷有关。可今天却…

霍殷含笑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那点儿醋意，温柔地安抚道：“没关系，让我来询问她。你先去研究那些魔族。好不好？”

霍殷亲了亲夏安头顶柔顺的头发，又低头轻吻他的眼角和唇边。

几个蜻蜓点水般的轻□□使神差地熄灭了夏安心头的怒火。

他抬眸看向霍殷，眼底少了几分怒意，又多几分甜蜜。

夏安踮起脚尖亲了一口，哼哼唧唧道：“她以后要是学不会说话，以后就别说了！”

“好。”霍殷又揉了揉夏安的脑袋，总算是将人哄好了。

夏安这才转身，往解剖台那边走去。

刚刚他们说话间，那百名魔族已经运回来天台上面。

这二次地震过后，研究所的隔音更加差劲了。

那群魔族在天台上叽叽喳喳的怒吼，夏安和霍殷听得一清二楚。

那群魔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敌人都没有看到，就被送到了这莫名其妙的地方。

他们一百张嘴，说出来的话却差不多。

“该死，究竟发生了什么？！六耳兽难道也是这样去不复返的吗？”

“不是说现在蛮荒大陆的人族全都是没有修炼的凡人么？！究竟是谁对我们出手？是不是又有至强者在暗中坑害我们魔族？！”

“可恨，我魔族复出大计绝对不能毁在这些小人手里！诸位一起使劲，我们一定要冲出去，回去给大人报信！”

“一二三…”

“轰隆隆——”

百个魔族陆陆续续朝着不同的方向击打天网囚牢。

但很显然，他们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

现在天网的强度，只要不是地仙亲自出手，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打得破。

而这群魔族，才开窍一层而已呢。

想要逃出去？做梦都不可能！

夏安听了几耳朵他们的动静，发现并没有什么有营养的内容，便没有再浪费时间。

他手一挥，天花板立即裂开一个大口子。

这百名魔族被天网囚牢团成一个球，从天而降。

这么大的动静，那群魔族立即齐刷刷转头看过来。

忽然。

不知道是谁，冲着夏安大喊一声：“人族？！”

众魔：“什么？！”

所有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人族？这就是人族？”

“怎么回事？这人族看起来实力跟我们差不多而已，不是他将我们抓过来的！”

“该死，肯定是哪位至强者跟人族狼狈为奸了！”

……

夏安听着他们这叽叽喳喳，语气意味深长：“看来你们被镇压那么多年，消息倒是还很灵通的嘛。”

这群魔族，不仅知道人族的存在，还知道人族无法修炼！

这情报的实效性，还是非常强的嘛。

相反，他们人族这边，简直就是一问三不知的睁眼瞎。

这十几万年过去。

要不是他们之前从地底下，挖出来一个“蓝”。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魔族是什么东西！

在超凡黄昏时代，“魔”这个词已经是专门指修炼魔功的人族了。

结果。

这群被镇压的家伙，消息比人族还要灵通。

这合理么？

这背后要说没有幕后黑手，狗都不信！

然而。

那群魔族听到夏安的反问之后，突然面色微变。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全都死死闭上嘴巴，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这古怪的反应。

很显然，肯定有人专门嘱咐了他们：绝对不能对人族透露任何信息！

这是害怕人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么？

夏安眼睛半眯，冷声一声：“行。我最喜欢的就是没有嘴巴的实验体了。”

一个个都是闷葫芦是吧？

那干脆谁也别说话了！

都给他上解剖台！

到时候想说的不想说的，他都能查出来！

夏安冷眼扫了一圈，随手挑选了一位“幸运魔”拽到解剖台。

然后抬手给这群魔族来了个全体禁言。

既然不想说话，那就谁也别说了！

完成这一步，夏安的表情已经恢复了研究状态的平静。

他垂眸看着解剖台上的魔族，锋利的手术刀宛若那冰冷无情的眼眸，反射出让人胆寒的光芒。

解剖台上的魔族：“……”

他浑身陡然一颤，一阵毛骨悚然的恶寒从脚底窜到天灵盖。

他张嘴想要说什么。

但夏安也给他来了个禁言，并且手中的手术刀十分熟练地插入甲片的缝隙。

然后，刀口轻轻一转。

“啊——！”

无声的哀嚎从这魔族口中传出。

虽然大家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只看他的表情，就能让人感觉到这究竟有多痛！

旁边的魔族顿时生出一股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的悲凉，看向夏安的目光更带上了浓浓的惊恐。

而随着夏安行云流水地，将这魔族身上大半的甲片卸下来。

其他魔族眼底的惊恐已经逐渐变得绝望，同样毛骨悚然的寒意，席卷在场所有的魔族。

魔鬼…

这个人族，是比魔君更加恐怖的魔鬼！！

剩下的魔族瑟瑟发抖，一个个宛若待宰的羔羊，心如死灰。

夏安却没有管他们，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眼中当中。

解剖台上。

这被夏安命名为001号的魔族，仿佛被剥光了衣服。

在黑色的甲片底下，是同样黝黑且粗糙的皮肤。

只有在甲片和皮肤连接的地方，被强行翻出来粉色的嫩肉。

这样一块黑一块粉的，看着格外恶心。

夏安用手术刀在那普通的皮肤中一划拉，结果刀口竟然卡在了肉里！

这跟六耳兽那细皮嫩肉的情况截然不同。

夏安眉头微动，稍微加大了一点力气，这才顺利划开这韧性十足的皮肤。

随即，浓郁的魔气率先涌出，又迅速被解剖台上的阵法吸收。

过了好几秒，才有第一滴血流出。

夏安疑惑地小声呢喃：“血跟魔气的比例竟然这么大？”

六耳兽的时候体内的血液和魔气的体积，比例接近1：1。

可现在看来，这这魔族体内的魔气和血液比例，恐怕要达到8:1！

夏安没有迟疑，立即动作迅速地将这只魔族给彻底解剖开来。

在他最后一刀切断心脏血管的时候。

这001号终于脱离苦海，一脸放松地彻底闭上眼睛。

夏安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地审视着眼前这具完美解剖的实验体。

魔族体内的器官，跟人族有很大的差异。

除了一颗相似的心脏，同样在左胸的位置之外，其他内脏可以说是没有一点相似的！

“有意思。”夏安唇角微勾，动作利落地将各个脏器全都完美地剖出来。

与此同时，001号体内的血液和魔气也终于流干，被解剖台妥善地收集起来。

解剖台的阵法立即给出统计数据。

这只魔族体内的血液总量，只有正常人类的1/10！

差别竟然真的有这么大！

夏安目光锐利地扫视过所有的脏器，脑海中已经模拟出魔族活着的时候，血液是如何流动的。

可是越是演算，就越觉得不太对劲。

因为就这么点血液，根本无法维持一只成年魔族的生命体征！

“难道是…”夏安看向解剖台收集起来的魔气，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莫非，这些魔气不仅仅是魔族修炼吸收到体内的，而是承担了血液的功能，成为魔族身体组织的一部分？！

这个猜想，让夏安的脑子一下子兴奋起来。

用超凡能量来代替身体组织…难道这是魔族超凡进化的方向？

那是不是意味着进化到极致之后，只要有魔气存在，生命就会一直存在？

就像是天道那样？！

“不…不对。”夏安又想到洞窟里那些魔化神兽。

它们都已经全身魔气化，最终不也还是被霍殷一剑砍死了？

根本做不到不死不灭的程度。

夏安审视着眼前的一堆血肉：“难道说，是因为被镇压后，经过十几万年的漫长演化，环境改变了他们的身体构造？”

“但问题的关键是，我们不知道十几万年前的魔族是不是就是这样子的…”

夏安一边呢喃，一边继续深入解剖研究。

魔族这样的状态，很可能隐藏着某种更深的秘密！

“先搞清楚魔气代替血液的原理。”夏安立即确立了新的研究目标。

他大手一挥，一个又一个的魔族躺上解剖台。

随着夏安的研究，越来越多的黑红色血液蔓延而出。

魔族的血液和魔气一样，自带一股暴戾的气息。虽然这股气息无色无味，却莫名整个实验室都好像多了几分暴躁的情绪。

连霍殷都不由自主地微微蹙眉。

但夏安距离解剖台最近，却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整个人宛若顽石一般平静，专注沉浸在自己的研究世界中，反而隐隐约约间，反过来压制了那股不详！

从第三视角看过去。

夏安就仿佛是身处灰雾中的神明，冷清且无情地镇压一切，让那灰雾中张牙舞爪的诡异乖乖收敛了爪牙。

蓝看着这一幕，激动的情绪也渐渐多了几分凝重。

霍殷立即趁机问道：“你感觉怎么样？可以冷静下来了吗？”

蓝没有回答。

她失神地看着夏安，讷讷低语：“当年，在大人答应以身镇山河计划的那一天…所有至强者，忽然察觉到一道目光从天而降。”

“当时我跟在大人身旁，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也感受到了那道眼神。”

她咽了咽口水，似乎在回忆，又仿佛在害怕，嗓音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沧桑：“那目光平静又无情。祂俯瞰我们这个世界，就像是看到了路边的一块石头，很快便消失不见。”

她的嗓音诉说着这样一件平淡的故事，让这短短几句话，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宏大。

事实也确实如此。

那道目光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是真真切切地影响了蛮荒大陆的历史。

甚至可以说，它彻底改写了整个历史的走向！

在那道目光出现之前，36位至强者分成五个阵营，对于即将到来的量劫，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见解，谁都不服谁。

可那道目光离开后，所有的至强者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联合！

正因为所有至强者达成了一致，最后立天庭的计划才得以实施。

可以想象，如果没有那道目光，现在的九垣星绝对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霍殷疑惑：“那是怎样一道目光？竟然能让所有至强者放下成见？”

蓝沉默了三秒，忽然反问道：“你会觉得自己是一粒尘埃么？没有生命、没有灵魂、没有存在过。”

霍殷更加疑惑：“不会。”

蓝忽然抬头看了霍殷一眼。

那漆黑的眼眸中，似乎潜藏着什么令人心惊肉跳的东西。

蓝：“我们能感觉到，在那位存在的眼中，整个世界的存在，不过是一粒尘埃。我是，至强者们也是。”

“从那以后，感受到那一道目光的人，都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状态。只要我们一旦闲下来，就会有一股荒凉从灵魂深处蔓延而出。”

“我们会不由自主地认为自己就是一粒尘埃，然后灵魂、身体、思想会逐渐僵化。如果没有人即时将我们从那种状态中唤醒，我们就会真的…变成一粒尘埃。”

她说到最后几个字，一股胆寒从灵魂深处，顺着声音爬出来。

因为当年，她就亲眼见证了一位大罗金仙，眨眼变成了一粒尘埃！

就算是36位至强者联手，都没办法分辨出这一粒尘埃，跟其他尘埃有什么区别。

那可是大罗金仙啊！

仅次于至强者的存在！

竟然就只是因为那一眼，万年修为化作流水，连尸骨都无法留下。

这对于所有感受到那道目光的人来说，无异于一场灭顶之灾。

而蓝的修为，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停滞不前，再也无法寸进。

霍殷看着蓝又重新开始瑟瑟发抖，这不由陷入深深的沉默。

这件事听起来，实在是太超乎想象了。

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能让那么多的至强者束手无策，甚至还有性命之忧。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位存在？

宇宙中真的有这样的生灵吗？会不会这一切只是蓝的臆想？

而且…这一切又跟安安有什么关系？

霍殷一想到夏安，下意识眉头微皱，岔开了思绪：“也就是说，那道目光的主人，比至强者还强？祂是谁？”

“不知道。”蓝目光幽幽，“那是凌驾于至强者之上的无上伟力。是至强者们无法探究、无法追寻的存在。”

后来至强者立天庭，所求的也不过是能够摆脱那道目光的影响而已。

那个时候谁都不敢奢望，能够追查到那位的脚步。

霍殷眉头微皱：“真的有这么强？那道目光真的只是一个眼神？会不会是某种法术？”

蓝抬眸看了他一眼：“你如果也感受过那道目光，绝对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你们对强者的力量，一无所知。”

别说一道目光。

至强者光是站在那里，就会有一大批弱者死去。

强者的存在对于弱者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恐怖的危险。

就像那句话说的：杀你，与你何干？

霍殷听到这话，又再度陷入了沉默。

这时候，蓝已经渐渐缓过神来。

她愣愣地看着夏安：“你看。就是那样的眼神。”

那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的目光。

还有夏安那平静淡然，又俯视一切的气质。跟那个存在是如此的相似。

当蓝将夏安和那位存在联系起来之后，潜在在心底十几万年的恐惧瞬间点燃爆发。

就连真理符文带来的疼痛，都无法让她从这种情绪中抽离出来。

霍殷听到蓝直接将这一点挑明，下意识反驳道：“可安安明明只是个凡人。”

霍殷虽然不知道夏安从哪来，但很显然这个答案或许离谱了！

而且安安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孩子。

虽然性格与普通人不太一样，但从来没有显露过任何的超凡能力。

甚至这么多年，他们两人好几次险死还生！在那样的就绝境中，夏安都没有任何的异样。

安安怎么可能是…

蓝看了霍殷一眼，最后又看了夏安一眼，然后才缓缓收回目光。

她眼帘低垂：“他是我见过的，唯一拥有那位神韵的存在。就算是36位至强者，也从未有过那样的眼神。”

至强者虽然也视弱者为蝼蚁。

但他们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喜恶。

只要有情绪，就永远不可能有那种视众生皆平等的平静与冷漠。

蓝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向霍殷：“比至强者还要强的存在，祂的想法谁都捉摸不透。或许，祂就喜欢化作凡人，游戏众生呢？”

那样的存在，只要他不愿意暴露自己，那就算至强者来了，也绝对不会看出任何异样。

霍殷区区一个凡人，又能拿什么来确认呢？

蓝收回目光，发出一声带着浓浓恶意的冷笑。

她当然能看出霍殷和夏安的关系有多亲密，她也非常期待，如果夏安真的是那位的话…

这世上跟他们一样的可怜人，就能多一个了。

“哼。”夏安的冷哼突然从霍殷身后传来。

夏安透过霍殷的肩膀，银白的眼眸带着熊熊怒火，在蓝身上扫过：“说这么多，原来是想挑拨我和霍殷的关系。”

霍殷转身看向夏安。

夏安冷哼一声，抬手给蓝上了禁言+小黑屋套餐。

他抬眸看向霍殷，气得咬牙切齿：“以后不要再跟她说话。等我研究完魔族，就直接将她给解剖了！”

竟然敢挑拨他和霍殷的关系！

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夏安恨不得现在就将这家伙给大卸八块！

现在的夏安就像是一只护食的小兽，虽然看上去似乎凶狠，可眼底却深藏着一股恐慌。

他害怕霍殷会被蓝蛊惑，害怕霍殷真的会因此疏远自己。

这是前所未有的情绪。

夏安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如何发泄。只感觉浑身都难受，心脏尤其难受。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 40瓶；赐我暴富吧 10瓶；普通的小辰 1瓶！爱你们么么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