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瞳孔微缩：“你在胡说什么！天神就是天神, 是唯一的天神！！”

他心中的信仰足够坚定，根本不是夏安三言两语能够动摇的。

而且夏安如此亵渎他的信仰，亵渎天神。

如果不是他打不过, 他定要让夏安付出代价！

策第一次对夏安露出森然的杀意, 就像是一条被踩到尾巴的疯狗, 再也掩藏不住那阴暗的一面。

霍殷看到策这个表情, 眉头微皱, 转头看向夏安, 用目光征询夏安的意见。

他想要赶紧杀了策。

但夏安显然还没玩够。

他无视了霍殷的请求，目光上下扫视着策：“你心目中的天神，是那道高高在上的目光吧？”

“但在那道目光出现的时候，创世神已经死了。而现在, 你又对这创世神的残魂喊天神？你说你是不是认错人…”

“天神没有死！”策情绪激动地打断了夏安的话。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夏安手上的创世神残魂：“天神没有死, 祂只是暂时陷入沉睡而已！是你，是你在阻拦天神复苏！你…”

“他这不就是死了么？”夏安也鄙夷地打断他的疯言疯语, “只要是活着的东西，都会死。”

夏安定定地看着策, 目光却又仿佛看到了宇宙万物，声音宛若敲金击玉：“没有任何存在，可以保证自己永垂不朽。就算是创世神也不行。”

这是他从真理符文中, 领悟到的最重要的一条永恒规则。

不管是宇宙内, 还是宇宙外。

一切活着的事物, 都在走向凋零。

凡人如此、仙人如此、神灵如此, 甚至宇宙也如此！

就连大道规则真理符文，从成型的那一刻开始, 也在一点一点地走向衰败。

只是维度越高的存在, 衰亡的过程就愈发漫长。

在凡人眼中, 仙人几千几万年的寿命，就已经是亘古不灭的存在。

但放眼宇宙的维度。

千百万年，也不过是眨眼一瞬间。

神祇会死，宇宙也会衰亡。

总有一天，所有的大道规则也会走向溃败。

只是作为低纬度的生灵，终其一生都不可能看到这个结局。

从来没有什么长生不老，不死不灭。

夏安在进入这个神陨之地的第一个瞬间，就已经确认：创世神已经死了。

死得不能再死，永远不会复活。

就算有什么东西，假借创世□□号复活，那也不会再是原来的那个创世神了。

因为夏安早就发现，这空间里那些缓慢涌动的诡异的能量，就是大道规则走到灭亡后，所残留的最后一丝余烬。

连大道规则都死了，创世神怎么可能还活着？

策：“……”

他听着夏安这话，本能是不愿意相信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

这一句话就像是魔咒一样，不断地在他脑海中萦绕。

所有东西都会死…创世神也不例外…

不，不对！

策疯狂摇晃脑袋，想要将这大逆不道的想法扔出去。

夏安却并不放过他：“所以啊。你好好想一想，你第一次感受到那道目光是什么时候？还有啊，你确定你后来想方设法勾引下来的目光，跟第一道目光是同一个人吗？”

夏安目光悠然：“你知道宇宙之外是什么样的吗？创世神虽然很强，但可未必只有他一个人是这个等级哦。”

“你再好好仔细想一想。要是想不明白，也可以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让我猜一猜啊…”

夏安左手托着下巴：“你第一次感受到那种高高在上的目光，应该是还跟无字天书一体的时候吧？”

“是不是就是那道目光，才会让你从无字天书里脱落？所以你自从拥有独立意识开始，就一直在追寻天神的存在？”

策：“……”

夏安这一连串的问题宛若机关枪一样，疯狂攻击着策的逻辑和心里防线。

他并不想回答夏安任何问题，但是嘴巴已经下意识张开。

可话到嘴边，还是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夏安看他这反应，心中了然：“这么看来，我猜的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夏安心中对于量劫，早就有所猜测。

他们宇宙在原地待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被归墟气息盯上了呢？

他们当时所在的位置，距离归墟应该蛮远的。怎么可能就恰巧有那么一缕归墟气息过来，又恰巧落到无字天书上。

然后这无字天书书页脱落，成为了第一场量劫的导火索。

夏安仔细研究过无字天书上缠绕的那一缕归墟气息。

那跟其他的归墟气息完全不一样！

其他的归墟气息，就像是无根浮萍一样，只要灵气一过去，就能将它们碾得干干净净。

可无字天书上的那一缕归墟气息，就像是怎么也杀不死的蟑螂。

不仅杀不死，还会源源不断地“产卵”，生成更多的归墟气息！

这玩意儿，夏安在归墟里面没有发现类似的气息。

所以夏安怀疑，这一缕特殊的归墟气息，很可能是归墟更核心更深处才有的“特产”！

既然是那么隐秘的特产，又怎么会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落到蛮荒宇宙？

最大的可能就是：人为！

是有人故意在各个宇宙引发量劫，将祂们推入深渊！

宇宙坟场里那么多个宇宙，已经足以证明，量劫的产生绝对不是偶然。

夏安怀疑，或许宇宙之外存在某些类似“清洁工”的人。

他们会定期巡视，如果发现没有人管的宇宙，就会引发量劫，将这些宇宙清理掉！

当然，这种清理也可以算作一种筛选。

若是那些宇宙能够度过终末量劫，或许就会有机会前往更高的维度，成为那些“清洁工”势力的一员！

夏安的这个猜想非常符合逻辑，但一直没有什么明确的证据。

但现在。

策的这个反应，也算是佐证了夏安这个猜想。

夏安轻轻啃咬左手食指关节：“所以这么说来，你第二次引过来的那道目光，很可能就是还在附近的清洁工，随便看了一眼。”

策：“……”

“闭嘴！你给我闭嘴！”策都要被气疯了。

夏安侮辱他的信仰就算了，竟然还说天神是清洁工？！

夏安眨眨眼：“你这么激动干啥？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你要是有证据能反驳，那就拿出来啊。”

他这话说得倒是真心实意。

只要证据足够充分，他随时都可以转变自己的思维逻辑！

策：“……”

他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的理智回归大脑：“你这个叛徒，休想巧言令色动摇我的对天神的信仰！”

他能够信奉天神那么多年，自然也有无数证据来佐证“天神”的存在。

夏安三言两语，不可能点化一个执迷不悟几百万年的人。

策：“这次是你们赢了。但输的是我，而不是天神！”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夏安，你的存在，就是天神存在的最好证明。”

霍殷眉头微皱。

他不喜欢这个话题，心中总有股不祥的预感。

他手中的晨星蓄势待发。

只要夏安一声令下，他随时都能将策杀死！

然而。

夏安根本不理会霍殷目光。

他听到策这么说，饶有兴致道：“哦？那你展开说说。”

策：“难道你就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么？你的父母究竟是谁？”

霍殷下意识握紧夏安的手。

夏安却翻了个白眼：“烦不烦，又是这种无聊的问题。难道你们没别的能攻击的点了吗？”

夏安冷哼一声：“我管他们是谁。”

他从来不介意自己的孤儿身份，甚至非常讨厌别人用自己的身世来搞事。

以前在星盟的时候，就有人喜欢给夏安和霍殷“找爸妈”。

夏安是来一个打一个。

霍殷却是每一个都要仔细查一查，不厌其烦，就生怕会错过夏安真正的亲人。

但霍殷不知道，在夏安心目中，亲人、朋友什么的，一点地位都没有。

夏安要的就只是霍殷这个人，不管霍殷是以什么身份陪在他身边。

就算当初真的给他找到了亲生父母。

夏安估计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现在策又说起这个。

夏安一下子意兴阑珊：“霍殷…”

他“杀”字还没说出口。

策忽然语气平静地扔出一个深水炸弹：“是我亲手将你送到那个垃圾星上的。”

夏安和霍殷猛然抬眸！

策看他们终于变了脸色，总算找回了一点掌控感。

他神色也恢复几分淡然，目光灼灼地看着夏安：“上一个量劫结束之后，天道忽然孕育出一个新的人族。”

“那是天道第一次，单独孕育一个生灵。而且还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九垣宇宙的天道，已经十几个元会没有亲自孕育过新的生灵了。

而且天道孕育的生灵，一向都是落地就成年，而且还拥有非常高的修为和自保能力。

可天道这次孕育的小婴儿，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这么弱小的一个生灵，如果没人发现他的存在的话。

估计不到一天时间，就会直接悄无声息地死去！

天道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间，孕育出这么一个奇怪生命。

策在发现之后，第一时间就将这婴儿藏了起来。

策：“天道孕育这个婴儿的动静很小。而且在修真界孕育出来，仙界那群蠢货根本感应不到。恰好我在附近，才会发现。否则，他可早就死了。”

他目光直勾勾看着夏安，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他在说谁。

霍殷听到这段不知真假的信息，下意识静静看着夏安，脑海中的思绪却是越想越乱。

他甚至都没办法判断，策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如果他们相信了的话，会不会掉到坑里面？

相比起来。

夏安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轻松，甚至还饶有兴致地追问道：“然后呢？”

策看夏安这反应，不知为何有些被哽到。

但他还是回答道：“然后，我将这婴儿藏了起来，法术封印住他的生长。”

“直到五十年前。我突然发现那婴儿体内，竟然隐约透露出一抹天神的气息！”

策语气带上几分狂热：“然后，我就顺应天神的指引，将那婴儿送到了星盟宇宙，一颗垃圾星上。”

说完，他还非常自豪。

毕竟这也算是他听从天神的指令，办的漂漂亮亮的一件事。

然而…

霍殷冷声道：“时间对不上。”

夏安现在也才三十多岁。

如果策第一时间就将夏安送过去的话，那夏安现在至少五十岁左右吧？

如果策没有第一时间送过去… 那不像是他这狂信徒对待天神指引的态度啊。

策：“我那时候在归墟里面，赶路花了点时间。”

准确来说，那个时候策在归墟里将至强者耍的团团转。

霍殷：“……”

夏安看着策得意洋洋的模样：“天神的指引？什么指引？他直接跟你说了？”

策摇头：“不，只是我冥冥之中的一股直觉，让我将你送到那里。”

“啊？”夏安原本还十分好奇的表情，一下子多了几分古怪和鄙夷，“你管这叫‘天神的指引’？”

这跟天神有半毛钱关系啊！

冥冥中的指引。

这其中可有太多的可能性了。

可能是策体内无字天书血脉的预兆，让他顺从命运的安排做出了选择；

也可能就是纯粹的巧合，让策对自己的直觉产生了某种误解；

还有可能…就是策这家伙就是单纯的妄想症啊！！

这怎么都跟天神联系不到一起去吧？！

夏安还以为，策至少收到了天神的一句口谕呢。

结果…就这？就这？？

策却没有丝毫怀疑，面露狂热：“当然！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天神的旨意！”

“ 天神要将业火烧遍这人间。你们阻拦天神的计划，一定会…”

“停停停。”夏安没耐心听他说这些废话，“我是天生的，这跟天神有什么关系？”

要是真的论起来。

更加有可能的真相是：创世神偷偷摸摸在天道里搞了什么小动作，才将那一缕残魂塞进他神魂里的！

想到这。

夏安一下子就恍然大悟，理清所有的逻辑！

他就说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神魂里竟然藏着这么一个定时炸弹。

原本夏安还以为是巧合，创世神在这千万亿人中选中了他。

没想到，他竟然是天道孕育的特殊人族。

这样一来，那创世神残魂选择他的几率，那就几乎是100%了！根本不是什么巧合。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天道为什么会在那会儿，突然孕育一个新的人族呢？

夏安陷入沉思。

但策听到他的话，情绪却突然激动起来：“你就是天神的转世！你以为你的天赋是怎么来的？你真的以为凭借你自己，你能提升到现在这个地步吗？！”

“如果不是天神的指引，我又怎么可能那么恰巧，在那个时间遇到你，帮你保住了性命？”

“这一切都是天神的安排！你享受着天神的福泽，结果竟然背叛天神。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

“轰——！”

霍殷一剑砍下，打断了策那不吉利的咒骂。

夏安却没有在意这点小事，反问道：“我是天道孕育出来的，当年的人族也是天道孕育出来。”

“从本质上来说，我跟第一批人族没多大的区别。最多就是难产生得晚了一点而已。难道你想说第一批人族全都是天神的转世吗？”

“咳咳…”策虚弱的咳嗽从爆炸源头传来。

他果然不会这么轻易被砍死。

但他似乎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声音没了之前的疯狂：“难道你这些年得到的一切，还不足以说明吗？蛮荒时代那群蠢货，怎么能跟你比？”

“你不会真的以为，这真的是属于你的天赋和运气吧？”

夏安听到这个理由，眉头紧皱：“不然呢？”

那不然呢？

他能走到今天，除了霍殷之外，依靠的全是自己啊！

策这家伙，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夏安问他要客观的证据，但他脑子里却只有主观的推断。

那夏安还有一万种方法，证明自己不是创世神的转世呢！

如果他真的跟创世神有关的话，那创世神的残魂至于只占据这么一丁点小位置？

就算创世神转世之后，基因会有所变化。

但至少应该跟以前有10%的相似之处吧？

可夏安的基因跟创世神的相似程度，跟其他人族没有任何区别啊！

单从基因层面来说，夏安从来就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倒是创世神的残魂压制住他的情绪，这件事对他来说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但不得不承认。

夏安或许就是因为无法理解正常人的喜怒哀乐，才能将所有的专注力都投入到研究当中。

如果说夏安走到今天，99%靠的是天赋，那至少也有1%是靠努力吧！

而且他这1%的努力程度，已经其他人一辈子望尘莫及的地步了。

夏安是个自信心爆棚的人，特别是在他掌握了许多客观的资料和证据之后。

他能够百分百确定：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

他才不相信策说的那些完全没有逻辑和依据的推断。

夏安现在倒是觉得，他一出生就没有自保能力，跟蛮荒时代的第一批人族差远了。

那天道给他补偿亿点点智商，这很合理吧？

这跟天神有半毛线关系啊？！

夏安看着策那癫狂的模样，感觉自己真的是鸡同鸭讲，也没了继续询问的兴致。

他给霍殷使了个眼神。

霍殷早就迫不及待，当即将自己所有的能量，往晨星中汇聚。

这一刹那。

空空荡荡的空间内，陡然升起一股格外强悍的气势。

光是这一股气势，就已经足够斩断周围所有的大道规则余烬！

这般强悍的力量，甚至毁掉这神陨之地的一二层都绰绰有余！

这，才是霍殷真正的实力！

在这之前，他的每一剑其实都没有施展全力。

策感受那骇人的力量，心脏陡然一跳。

他能清晰感应到，如果真让霍殷一剑砍到自己身上，他必死无疑！

这让他更加心惊。

他虽然知道夏安和霍殷现在很强，比至强者还强。

但他没想到，霍殷在这神陨之地，竟然还能发挥出这么恐怖的力量！

这两个人，该不会已经晋升到天神级别了吧？！

这念头在策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又被他收敛起来。

策露出一抹冷笑：“你们该不会以为，我真的是什么蠢货吧？”

刚才他站在原地，跟夏安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可不是为了交代临终遗言的！

他虔诚地举起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伟大的天神啊，求您最后再垂怜您最忠诚的信徒吧！”

话音落下。

他体内陡然爆发出一阵诡异的能量波动。

“轰隆隆——！”

这波动一出现。

整个神陨之地就开始地动山摇，仿佛要崩塌一样！

夏安目光陡然一凛。

就看到周围原本平静地走向死亡的规则，忽然开始剧烈震动。

它们走向死亡的速度，陡然加快几百倍！

原本是温水煮青蛙，现在却变成了烈火烹油。

在这种情况下。

那些大道规则的余烬愈发浓厚，并且变得攻击性十足！

夏安没想到策竟然还有这一手，眼底不由闪过一抹惊艳。

刚才策的所有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

只是他想要看看策还藏着什么小秘密，所以没有阻止而已。

果然，这家伙还是有很多值得研究的地方啊！

这个引动大道规则灭亡的办法很不错。

但是现在，这已经是夏安的了！

夏安轻哼一声，左手轻轻一抬，无数符文从指尖倾泻而出。

不过短短几秒。

那原本暴动的规则，仿佛陡然按下了暂停键。

夏安很早就研究过阻止大道规则灭亡的方法，但一直没有什么成果。

但现在看策这一招。

夏安立即将这个方法逆推，迅速就得到了一个全新真理符文：【定】！

这个符文，可以让一切活动的东西暂时陷入停滞。

包括时间和死亡！

策看到夏安竟然这般轻松写意，就控制住了自己的大招。

他瞳孔陡然一缩，口中无意识低喃：“天神…”

“轰隆隆——！”

霍殷酝酿多时的剑招终于悍然砸下，瞬间将策淹没。

策能感应到，自己的生命在这一剑之下，即将走到尽头。

可就在这时。

他木讷的神情陡然一变，换上了一副阴柔的模样：“主教大人，您好像忘了，这究竟是谁的身体。你想死…我可不想死啊。”

他脸色再度一变：“不！你不能…”

话还没说完。

他的表情又变回那假惺惺笑脸。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枚玉扳手：“博士，上将。我去下面等你们。”

“轰——”

最后的爆炸声响起。

但在那爆炸中心，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鱼籽 2瓶；时间 1瓶！爱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