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容容这截粉色的钞票露出来, 惊诧的当然不止卫卯卯一个。
原本还在羡慕的文江月看了看程容容手里的钱，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菜筐，面露迷茫：“程容容, 你摘的蔬菜, 卖了多少钱啊？”
“七十三块六。”程容容答着, 瞥了一眼卫卯卯和程听言的菜筐, 又道，“我番茄, 黄瓜，丝瓜都摘了，可能是三种一起, 比较好卖。”
文江月又看向汪知知：“知知你呢？”
“一百零五元三角。”汪知知小脸微红地报出之前帮他过称收钱的工作人员告诉他的金额, “我也摘了三种。”
“那是三种都有比较好卖哦。”温东钰从旁边伸了个脑袋过来, 一脸兴奋道，“我也摘了三种！”准确地说, 是百分之九十多的黄瓜，三根丝瓜和两个番茄。
倒也不是温东钰特别爱摘黄瓜, 实在是丝瓜有点高, 摘起来有点费劲, 番茄又太麻烦了，摘第三个的时候温东钰手重了一下直接掐爆了, 溅了一手一脸的, 就再见了。
不过不管数量，他这也是有三种啊！
文江月总觉得哪里不是很对，可是一个两个三个都在说三种蔬菜都有的好处, 说得她也动摇了。
“卯卯，言言, 我用黄瓜丝瓜，换你们一些番茄吧？这样你们也有三种了。”文江月转头看向卫卯卯和程听言。
原本文江月也先去的番茄地，后来运上去了一回之后，就又去黄瓜地和丝瓜地走了几趟。算下来，她面前的三种蔬菜还挺平均的。
文江月的好意，卫卯卯心领了，事情都发展成这样了，难道还是卖的是几种蔬菜的事儿么？
卫卯卯谢过拒绝了，程听言便也依样画了葫芦。
文江月的注意力再次收回到自己的摊子上，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并不是想知道几种蔬菜比较好卖啊……这都被一个带一个的，带偏到哪儿去了啊。
她想知道的是……程容容摘的那些蔬菜才卖了七十三，她怎么会要那个人一百块呢……
等等……她要了那个人一百块？还是一百七十三块？
就在文江月猛地抬头，想要再确认一下时，就见程容容在程听言的摊前蹲了下来。
“姐姐，你的番茄卖掉多少了？”程容容拿起程听言的番茄，有模有样地看了两眼。
“……”程听言淡淡，“还没卖掉。”
“没事的姐姐，我来帮你一起卖吧。”程容容拿着番茄站了起来。
“不用了。”程听言拒绝得很快，话头几乎和程容容的话尾压在了一处。
“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和我一起。可我们是一家人啊，今天我们要一起挣钱，一起照顾爸爸的。”程容容委屈地扁了扁嘴，不过很快又自己给自己打气一般振作了起来，坚强地笑道，“没事的姐姐，那你慢慢卖，不要着急。我们家已经有一百七十三块钱了，够我们吃午饭的。”
文江月低下了头，哦，不是一百块，是一百七十块。那是卖了一筐菜，收了两筐钱啊……是不是，不太对……
卫卯卯：？？？
大写的服！
这什么说法？所以这一百块的奇奇怪怪的奖励，上一世没拿的不属于自己的钱，敢情这一世你还是为了言言拿的？
这要是言言这些番茄真卖不出还得了？
为了照顾变成小孩子的父亲和挣不着钱的姐姐，而不得不收下不属于自己的钱的妹妹吗？这就是这一世程家要搞的新人设？
伤敌一千自损五百，匪夷所思！
卫卯卯忍不住，抬头直视了摄像机，想看看节目组的良心到底去了哪里。
直播间的画面里，胖胖的小兔兔，气气地瞪了过来，瞪得直播间的观众们心肝乱颤。
“嘤嘤嘤，卯总真的不是我不买你的番茄，但凡节目组开个网购呢，我高低得买个十斤。”
“节目组！上链接！我买二十斤，卯总十斤，言言十斤，卯总不要气气~~~”
“不是，前面的朋友们你们冷静一下，卯总应该不是在气我们吧……”
“很明显，卯总在气节目组呢。赵奶奶前面刚说来赶集的都是村民，家里很多都种了这些蔬菜，买的人会比较少。后脚就来了个包圆了程容容和汪知知，加起来大几十斤菜的？这不是玩儿呢么……”
“不是，卯总才三岁吧，这么快就能想到是节目组的好组好事了么。要不是弹幕的朋友们，我这会儿还没想到呢……”
“就是玩儿呢，不但玩儿宝宝们，还在玩儿我们。其实我觉得，虽然赵奶奶那么说了，但是保不齐人家里办个宴呢，镇上来进个货呢，拉着乡下的土菜去城里看亲戚呢，总归包圆个大几十斤菜的人，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有。但是！包圆了还给发个一百块红包的，就真是没啥可能了吧？要是没钱的，发个一百多心疼的，要是有钱的，你发程容容一个，旁边汪知知看着呢，你一百都给了，还差再来个一百？”
“就是，买光了菜我还能接受，这个单独给程容容一个一百我就真？？？但是更？？？的是，程容容居然收了……”
“程容容也才三岁半，三岁半的小孩子哪儿知道那么多。顾客说是奖励，她估计还真以为是奖励，就跟压岁钱似的，收了也很正常。要说给卫卯卯，卫卯卯说不定也收。”
“tui！我们卯总才不会收这一百块！”
“公平点说啊，说是奖励，三岁半的小孩子未必能分清楚，收了也正常。但是给钱的人……不太正常吧？要是节目组安排的，这是给三岁半小孩的人性考验？会不会太早了，对小宝宝不是很友好啊！”
“弱弱举手……给钱的那个，会不会是程容容的直播粉啊。我想了想，如果我在现场，可能也会控制不住包圆卯总的番茄，啊……可能也会控制不住给卯总塞红包，让她中午可以买好多好多好吃的！卯总那么可爱嘤嘤嘤~~~”
“完……蛋……代入了一下，我也好想给卯总塞红包。啊，我还要给言言塞，给月月塞，给知知东东塞！嗯，小沈总就算了，还是他给我塞红包吧。”
“哈哈哈！前面的怎么回事！这么说了一下，居然那个顾客也不是很可疑了，感觉我们要是去现场，会变得比他更可疑。我还想，还想抱一下卯总嘿嘿嘿，老阿姨喜欢胖胖的崽崽！”
“【卯总：幸好老阿姨你没来！】真的笑死，这么看那个顾客居然还算理智粉。”
“我小小声说啊，事情发展到这样，我说一下应该没关系了吧……希望节目不要查我IP告我好吗？毕竟我这也算是为你们澄清发声了。为了宝宝们的安全和直播的效果，集市假的，摊主假的，逛集的人假的。节目组借用的平时开大集的地盘，找的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发了货演的。因为今天工作日，村里闲下来的大多数是爷爷奶奶，所以你们看到集市上走动的很多是爷爷奶奶带着很小的孩子……因为他们平时在家还要带孩子，过来当群演家里没人带孩儿，只能带过来。来集市当群演，是要签保密协议的，上面还写了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路人和顾客都是有安排好身份的，不是谁都可以买宝宝的菜。像是之前程容容那个顾客包圆红包之类的事情是不该发生的。如果不是节目组的安排，那么那个人已经违反了协议。”
“？？？卯卯中午去找赵奶奶一起赶集，赵奶奶说的今天没有集居然是真的！”
“中途赵奶奶走出画面了一下，回来就不提真假，只说会和卯卯一起去，应该是被节目组劝说了。”
“懂了！虽说是集市，但是是给宝宝造的大型RPG……”
“不是……所以那个人到底是节目组安排的，还是程容容粉，还是什么奇怪的人啊！”
……
是啊，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施定山坐在监控室里，呼哧呼哧地气得像个河豚。
旁边金有良站在一旁猛翻手机，大气都不敢出。
谁让布置集市的负责人是他呢……明明集市里面都是交代好了的，签了协议的人，外面也有工作人员拉了线围了场子，怎么就进去了那么个傻子。
他倒是要看看，是哪个签了协议的傻子，告不死他！
金有良觉得自己真是倒霉极了。
平时出点岔子，被施定山骂几句也就算了。
偏偏是今天！
偏偏是在秦思朝的面前！
国际大导啊！
这种站在国际大导身边的机会！
自己居然是用来展现如何被骂的……
金有良翻手机上的协议记录翻得简直火花都要搓出来。
而此时，正在被金有良努力寻找的人，已经把蔬菜全倒进了后备箱，丢了筐子，坐进了车。
“蕾姐，你看到了吗？我买完了！啥，哦哦，你在吃饭没看呢啊，哈哈哈没事没事，你吃。我就和你说一声，我买完容容的菜了，钱和纸条也给出去了。”年轻男人靠在驾驶座椅背上得意笑，“他们真不行，村子弄得像铁桶一样我进不去，但是出来就跟筛子一样，我随便找了个老乡就从小道混进集市里去了。我办事你放心！”
白蕾放下手里的叉子，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开投屏打开了直播。
可程容容直播间的弹幕，却并不是她所想的那般。
“你说的钱和纸条都给了？”白蕾蹙起眉，重复了一下男人刚才的话。
“对，都给了啊。蕾姐你放心，纸条我是偷偷滑到容容口袋里的，我这技术，不可能被拍到，不信你可以看直播，哦我是说你可以看网上那些回放。”男人颇有自信道。
白蕾看着投屏上的弹幕，却没什么心思去细纠纸条的事情，直问重点：“我是问，你的买菜的钱，和说她可爱能干奖励她的一百块都给了吗？她都收下了吗？”
“给了啊，菜钱七十三块六，奖励一百块，一共一百七十三块六，都给了，容容都收下了啊。哦，对了，容容旁边还有个小男孩，好像是她的好朋友？容容说希望我能把他的也买下来，我也买下来了。还有容容问还要不要菜，我怕一次买太多看着不好，就说不要了。要是蕾姐你觉得可以再买，我可以再回去。”男子解释道。
男子后面的话，白蕾都没在听了，她的目光停在了直播的弹幕上。
【程容容那么一筐子的菜才卖七十三，一百块的小费比她那筐子菜还多了，她怎么敢收的？】
是啊……容容她，为什么会收啊？
“喂？蕾姐？你还在吗蕾姐？”
耳边，男人喋喋不休的声音，暂且将白蕾拉回了现实。
“行了，你……”白蕾刚开口，就听到了电话那端的砰砰的敲击声。
然后是男人不知道和谁在说话的声音。
“你们谁啊？干嘛？不是……你们在这干啥呢？你诶……”
电话，被挂断了。
白蕾皱着眉回拨过去，许久，无人接听。
怎么一天天的！没点好事儿！
白蕾烦躁地把手机丢回了桌上，啪地好大一声响。
是啊，怎么一天天的没有点好事儿呢？
集市外，吴桥也真的很烦恼这个问题。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人员，为什么他不可以和可爱的宝宝们呆在一起，而要出来像是做贼一样贴在别人的车边偷听。
哦……还有偷拍。
吴桥看了一眼旁边举着手机的李木，真是敬业啊。
李木是汪知知的跟拍，为求事实的真相舍身取义也就罢了，他就是一路人甲啊！
都怪苏梨，好好的跟着程容容，跟着跟着突然跑来求自己换。
要不然，现在站在言言后面一边称重收钱一边为卯总站岗的就是自己了！
哎……
就在吴桥边听边叹气时，旁边的李木突然站了起来，开始敲人车门了？
吴桥：？？？
下一秒，一脸懵的吴桥被李木伸手拽了起来，一起怼在了那个奇怪顾客的车前。
不多时，施·河豚·定山收到了来自曾华年的消息，呵呵了两声，变成了施定山。
“怎么？有信了？”正看监控器看得津津有味的秦思朝闻声转头。
“嗯，白蕾，哦就是程容容她妈找的人。”施定山放下手机，“给她孩子抬轿子呢。也不怕抬太高把轿子弄翻了。”
站在角落的金有良有些惊讶地抬了一下头，不过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
“这么快就问这么清楚了？”秦思朝也有些小惊讶，“她这找的人不行啊。”
“是吴桥……就是程容容卖菜的时候，站在她后面称重的那个工作人员，你有印象吗？”施定山解释道，“他去问的。”
“哦哦，那个我说不去相扑可惜了的那个是吧？”秦思朝大悟，“那的确，看起来很有威慑力。”
“其实就是看着凶，人小伙子挺老实人挺好。不过今天正好用上了。”施定山盘子手机，“也是她找的人确实不行，经不住吓唬。”
那个奇怪的客人经不经得住吓唬，吴桥不知，他只知道，自己被吓着了。
吴桥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奇怪的顾客是怎么从嚣张装傻，到沉默不语，再到承认了的。
平日瘦瘦小小，在工作人堆里一点儿不起眼的李木，像是判官上身了一样，声色俱厉，一套又一套地从理到情，再从情说到理，就一个字……牛！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说就说么，老拉着自己，时不时就把自己怼车上……搞得自己跟判官手上那惊堂木一样，让他有点被吓着了。
待李木把事情给曾导汇报完，视频发过去。回去的路上，吴桥忍不住弱弱问李木以前是不是学法律的……
结果，不是法律，不是心理学，甚至不是汉语言文学。
是。
“特种动物养殖专业。”李木神色平平。
吴桥：“……”
就……难以理解，又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托某专业人士的福，某些秘密不再是秘密。
只可惜，揭秘在幕后，无法呈于人前。
卫卯卯知道，目前这个情况，即便去质疑程容容不该去收下那另外的一百块，对方也完全可以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说都是为了这个家庭。
说白了，人挣着钱的，还不是为了家里其他挣不着的，才拿了这钱，人也可以说委屈啊，为了家庭，其他都顾不上了。
人前，程容容的脚已经明晃晃地抬起，卫卯卯知道自己如果不想程听言被踩到，就要……赚到钱，甚至是挣到更多的钱。
但是，钱从哪儿来呢？
早晨节目组就给了半小时采摘蔬菜的时间，卫卯卯摘了半小时的番茄。
三种蔬菜，虽然番茄挂果的位置更低摘起来更方便一些，但是采摘的时候也要分辨是否成熟，需要挑挑拣拣。再加上卫卯卯人小一次拿不了太多，摘着摘着就要运上去一次，来来回回地也需要一些时间。
反正半小时过去，过称的时候，卫卯卯就摘了六十二斤多一点。
按节目组的定价，番茄两块五一斤，也就是说……就算运气好全卖了，也就能挣个一百五十多。
程听言跟着卫卯卯，也全摘的番茄，量上要稍微多一些，称出来差不多快八十斤，差不多能卖200块的样子。
如果程听言的番茄按价卖完，那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超过程容容的钱数，不用为那不该收下的一百块背锅。
当然，前提是她们能卖掉。
那个顾客是个什么来路暂且不提，卫卯卯也是真不知道现在节目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到底是想拍他们把蔬菜卖掉买午饭回去呢？
还是想拍他们卖不掉蔬菜，一无所得的困局呢？
摄像机在别人的手里，卫卯卯却不想被他们主宰命运。
至少……
不想让他们主宰程听言的命运。
谁，是会掏出钱的顾客……
卫卯卯沉默地坐着，看着在一条条摊子间游走的那些人。
他们看起来，甚至也不会买其他摊子的东西，就像是电脑游戏里全无互动，接近也没有对话框，永远从街头走到街尾不停歇的初级NPC……
哦，也不是全部。
卫卯卯有些涣散的目光，在一个小孩手里，慢慢重聚。
啊，这个东西，应该算是消费了吧？花钱了吧？
说起来……
卫卯卯站起来看向四周。
这个集市的老年人和小孩子的含量，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群演。
这个时间，赋闲在家的群演，就是这两个年龄段吧。
那么……
卫卯卯一边想着，一边离开了摊子，开始顺着顺溜摆着的摊子往前走。
“卯卯？”
程听言追了出来。
卫卯卯拉住了程听言的手，正好，一起看看。
虽然担心总也卖不出去的番茄，但是程听言不会拒绝小胖兔兔的要求。
卫卯卯并没有逛太久，她只是拉着程听言很快扫了一遍集市，然后停在了一个摊子面前。
“卯卯，想吃吗？”程听言伸手在挎包里掏。
卫卯卯转头，一下子就看到了程听言指尖的那抹金。
“不不不……”卫卯卯伸出胖爪，把程听言的手按回了挎包里，又转头看向那摊位，轻声道，“言言，你看这个爷爷，快卖完了。”
摊主：“……”
“爷爷，生意好吗？”卫卯卯乖巧。
“挺好……”摊主看了一眼摄像头，努力微笑。
“爷爷，你的山楂都快卖完了，这儿人还这么多，你再卖点？”卫卯卯乖巧又友好，“我们有新鲜的番茄，我们把番茄卖给你，你继续卖糖葫芦番茄好吗？”
摊主又看了一眼摄像头，腿子微微颤抖：“没，没多少人了，卖完不卖了。”
“有一个卖一个嘛。我们可以把摊子搬过来，等你卖完了山楂，有人来买一个糖葫芦番茄，你就买我们一个番茄。我们番茄很便宜的，两块五一斤，一斤有三个哦！”卫卯卯努力推销。
“不……不了吧……”摊主又看了一眼镜头，腿抖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一个社恐爷爷么……卫卯卯心中一紧，暗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