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你睡了吗？”
“没有哦，宝宝怎么了？饿了么？渴了么？要嘘嘘吗？”
“不……”
……
“爸爸，你睡了吗？”
“还没……你怎么不睡？睡不着吗？要爸爸给你说个睡前故事吗？”
“不……”
……
“爸爸, 你睡……”
“没呢, 宝宝你没事吧？为什么不睡？真的不用起来嘘嘘吗？”
“不……”
……
“爸爸……”
“没睡。”
“哦。”
……
“爸……”
卫承礼坐了起来, 打开了床头灯, 看向旁边床上躺平平的小胖团子：“我醒着呢……你说你没两分钟就叫我一次，我能睡着吗？我也不是猪啊。”
卫卯卯：“……”还不是为你好, 睡着了被叫起来容易头疼，不识好人心！
因为有大人在屋里，今晚不像程听言过来睡时那样提早关机收麦。而是要等到那个关机关麦的时间点才行。卫卯卯也困着呢, 全靠捏右手有点点肿肿的手指扛着。
“说吧, 什么事儿啊？”卫承礼打了个哈欠, “要没事我睡了啊。”
“哼。”卫卯卯瞥了卫承礼一脸，背对。
于是, 剩下的关机收麦之前的时间，就都被卫承礼消耗在哄孩子上了。
待屋里的摄像机红灯灭掉, 卫卯卯又等了两分钟, 才转回身子看向卫承礼, 装作无知道：“爸爸，我们现在还在被拍吗？还有别人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卫承礼看了一眼时间, 又看了一眼摄像头和麦的状态, 摇头：“到时间了，不直播了。你怎么今天晚上这么晚还不睡？不会前两天和言言一起，没我看着, 都是玩到这么晚吧？今天早上我闻到你们屋里甜甜的橘子味了，是不是半夜还偷偷起来吃东西了？”
卫卯卯没搭卫承礼的话, 翻身下床，扯了床边台子上的布，先把桌边的摄像机罩了，又指向高处那个：“爸爸！”
“怎么不回答？是不是心虚啦。”卫承礼接过布，盖上了高处的摄像头，又顺手收拾了两人的麦，嘴里却是没停了絮叨，“吃了就吃了，难得的，我又不骂你，干什么不敢承认。倒是你们还知道吃完去刷个牙，你这么懒，肯定是言言抓着你去刷牙的吧。”
跟在卫承礼身后检查设施关闭情况的卫卯卯脚步一顿：“你怎么知道我们刷牙了？”
“我早上看到言言到院子里洗睡衣，我还以为你又……咳……总之我去看了一眼。言言说是晚上刷牙，睡衣沾到牙膏了。言言当时还没洗漱呢，两套睡衣都沾了牙膏印，那得是睡前刷了一次牙，你们半夜吃东西又刷了一次吧。”卫承礼一脸夸我吧。
卫卯卯：“……”
难怪！难怪早上自己起来的时候言言就不在床上了，出去看到的就是已经换好了裙子的言言了……
所以昨天晚上……自己也，自己也……卫卯卯有些抑郁地摸了一下嘴角。
“好了，都盖好了，放心了吧？”卫承礼扫视了一下屋子，把傻愣愣的小胖团子推回床边，“睡吧，没人围观你睡觉了。其实之前也不用担心，我们一关灯，这个机器就拍不清楚了，只能拍到一个轮廓。知道轮廓吗？就是黑乎乎的一团，墨水一样的形状，看不清楚你睡什么样的哦。”
见小胖团子刚才亦步亦趋跟着，还把摄像机盖布拉拉好的谨慎，卫承礼猜测可能是现在知道了在直播，让这小家伙有点睡眠包袱了，于是一边把人哄上床，一边温声解释道。
“爸爸。”卫卯卯顺着卫承礼托举的力道爬上床，却是抓住了后者的裤子，没让人走。
“嗯？”卫承礼低头。
“坐啊。”卫卯卯拍了拍自己的床沿。
卫承礼：“……”
看着鼓着腮帮子歪头，突然变得非常可爱的小胖团子，卫承礼在被击中之余，突然有了些不妙的预感。
“你睡呀。”卫承礼谨慎后撤。
胖爪坚定！
卫承礼无奈地顺着力道低头看爪，眉头却是一下子皱起。
“你这个手指怎么回事？”卫承礼一把将小胖爪从自己的裤腿上薅了下来，举起，“大拇指和食指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还有点肿？”
卫承礼在床边坐下，把整只小胖团子顺进了怀里，两手各举起一只胖爪对比，惊道：“真的有点肿！怎么弄的？疼不疼？有医生的，我带你去看看。”
说着，卫承礼就要起身。
结果怀里的小胖团子向旁边一扑，牢牢地抓住了床单。
“不去，不疼。”卫卯卯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床上，打了个哈欠，珍惜时间道：“爸爸，我和你说个秘密，你会帮我保密吗？”
“说你的手怎么弄成这样的吗？”卫承礼眉头皱紧。
“……”卫卯卯甩了甩手，手指做了个镊子夹取的姿势，“夹密封圈用力了，不疼。”
卫承礼愣了一下：“是晚上换面的那个任务？”
“嗯。”卫卯卯随便点了一下头，胖爪重重地拍了两下床，“我没事！爸爸！我要和你说个秘密了！你会帮我保密吗？”
“去看看医生，看了医生我再听，不看不听。”卫承礼伸手抓胖。
卫卯卯球一般，灵活地从床头滚到了床尾，生气：“爸爸，你不听我要哭了！”
卫承礼：“……”
谁会想半夜看到女儿哭呢，反正卫承礼不想。
“说吧。”卫承礼投降，在被小胖团子瞪了一眼之后，又补充道，“我保密。”
三岁的小宝宝……还有什么需要保密的秘密……真是人小事儿大。
卫承礼对卫卯卯说的秘密不以为意，然后下一秒，他就被现实啪啪地打了脸。
三岁的小宝宝，真的有需要保密的秘密，人是小，事儿也是真的非常非常大。
卫承礼不是特别八卦的人，当卫卯卯开口就是“程伯伯在言言小的时候离婚了，言言本来和她妈妈一起住……”时，他是有点想打断的。这都不是三岁小宝宝的秘密了，这是别人家的私密啊！
但是，床尾端坐着的小胖团子，看起来是那么认真坚定，卫承礼中途几次犹豫，都没办法真的开口打断。
最终……还是全部听完了。
离异，生病，抚养权变更，医药费，借钱，商贷利息，言言在程家的处境……
有些，这几天下来，卫承礼大概能看到能猜到一些，但是更多的是从未听闻的震惊，甚至……匪夷所思。不过，如果这些是程听言说的……
卫承礼虽然有点醋小胖团子对程听言比对自己好，但是他对那小姑娘的印象还是很好的。他不觉得程听言会说谎。
卫卯卯的话，止步于事实的陈述，没有进展到后面的计划。
软糯糯的小奶音，最后一个字散在了空气里，凝为了一室的沉默。
卫承礼看着床尾的小胖团子，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而那才三岁的小家伙似乎也不急，就那么安静地看着自己……
“这些，是言言的私事，我会保密的。”卫承礼郑重重复了之前过于随意的承诺，只轻声又问道，“这些事，言言告诉你的时候，没让你保密吗？”
“让了。”卫卯卯点头，“言言让我保密，也同意我告诉你。”
“为什么？”卫承礼有些吃惊。就算他看起来不是个坏人，也没好到可以和小朋友们共享这种私事吧。
“因为……”卫卯卯看向卫承礼的眼睛，“因为我们需要你。”
卫承礼：“……”
软乎乎的小胖团子，奶声奶气地开始说一个加起来才九岁的计划。
卫承礼的眼睛越睁越大，原来他刚刚受到的震惊，只不过是一道开胃菜罢了。
计划很简单，总结起来，不过是“让言言的妈妈看到程家的真面目，再给言言妈妈足够治病和养孩子的钱，最后夺回抚养权”这么一句话罢了。
成年人做起来尚且不容易的事情，两个加起来才九岁的孩子就想办了，真的是……想的有点简单。
可最让卫承礼震惊的不是这个计划，而是这两个孩子，已经走在实行计划的路上了。
小胖团子对程飞英的态度，前几天和自己说想要节目片酬养言言的话，早上和沈子霖提起如果需要可不可以借钱……
那些原本看起来，有些稚气任性，甚至是无厘头的行为，原来……
卫承礼心里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强烈的震撼，在酸楚中激荡出了一抹欣慰，也是他想不到的。
只是……
“宝宝……”卫承礼艰难开口。
“爸爸，你会帮我们吗？宝宝我啊，太小了，没有你，很难。”卫卯卯微微前倾，眨巴着眼先声夺人，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真诚。
卫承礼苦笑：“有了我，也很难啊。”
“爸爸你说过的，人多力量大。我们现在有我，有言言，有……沈子霖，你帮我们，就有你。”卫卯卯掰着手指头，认真计算。
卫承礼：“……”虽然不合时宜，但是真的很想说一句，宝宝军团么？
“宝宝，你听我说。”卫承礼往床尾挪了挪，坐得离小胖团子近了一些，“我都听明白了。言言在程家过得不好，你们想让言言的妈妈带走言言。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言言的妈妈，现在还想抚养言言吗？”
卫卯卯：“我……”
“宝宝先听我说啊。”卫承礼伸手摸了一下小胖团子的软乎乎头毛。
无论是小胖团子之前说话的态度，还是她们已经开始的努力，都让卫承礼不敢对她们的计划有一丝轻慢，他是认真想和小胖团子讨论的。
卫承礼轻轻叹了一口气：“照你说的，言言的妈妈以前抚养过言言，是因为生病了没钱了才让言言去程家生活。这段时间，程家不管是给，还是借，言言的妈妈都有钱一直在治病对不对？她这个病，你说是下雨摔了伤到了骨头，只能坐轮椅。如果是简单的伤，那这几年应该也能治好了。一直没好，就不只是需要钱了。她还需要继续治疗，需要时间康复，她还有精力照顾一个小孩子吗？她……还愿意吗？我们可以在这个节目结束之后，去联系一下言言的妈妈，把言言的事情告诉她。如果她愿意，我们……”
说到此处，卫承礼顿了顿，只是看着一脸认真的卫卯卯，他终究还是心软了。
掺和别人家的私事……就掺和吧，总比让家里的宝一直难过要强。做得隐蔽点，应该也没那么容易惹到麻烦吧……
“如果她愿意，我们可以提供一些帮助。”卫承礼又摸了摸小胖团子的脑袋，“金钱上的，法律上的，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都可以帮助她们。但是……如果言言的妈妈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强求。程伯伯虽然对言言不怎么好，但是他还是让言言吃饱让言言读书，还没有坏到……宝宝，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如果言言的妈妈不愿意照顾言言，我们硬要把言言塞给她，她对言言会好吗？会不会像程伯伯一样，甚至还不如程伯伯……我们都不知道。”
“言言的妈妈不会像程伯伯一样。”卫卯卯鼓起了腮帮子。
卫承礼无奈地点了点小胖团子的眉心：“而且啊，生病会让一个人身体和心情都发生很大的变化，以前可能愿意，现在可能会因为生病，没有精力照顾不动孩子，会有别的想法也说不定。”
“邵阿姨。”卫卯卯打断道，“给言言也找，不用言言妈妈照顾。”
卫承礼扶额，邵阿姨是他和妻子不在家时来家里照顾小胖团子的保姆阿姨。所以这小家伙连给言言找保姆都想好了么……
“不是那么简单的，有阿姨，也有很多事情需要精力。”卫承礼努力解释，又道，“宝宝，你不能随便去想别人的想法，我们得去问去看。”
卫卯卯皱了一下眉。她不是随便去想……
前一晚言言聊起妈妈明显都是喜欢，都是愿意一起生活，很明显那边比程家强。而且……
上一世时，卫卯卯和程听言在网上虽然没有说过三次元的身份，但是的确都聊到过一些小时候的事情。程听言提到家里的爸爸和继妹时，是冷漠疏离甚至是可以觉察到的痛苦。但是提到妈妈，就要平缓很多，说起的事情也多是一些简单美好的回忆。就像是程听言这次带来的那朵小金花，她上一世就听言言提起过，是她妈妈从嫁妆上拆下来的唯一纪念。
卫卯卯记得，自己有一次还感叹过，要是言言小时候抚养权能给妈妈，可能过得会比现在开心很多。那时候网络那端的言言，是赞同着说了一句“可能吧……”
那时候的可能，只是一种无奈的回看。现在有机会把可能变成现实，又怎能放弃。
卫卯卯能理解卫承礼说的那句“她对言言会好吗？会不会像程伯伯一样，甚至还不如程伯伯……我们都不知道。”因为只看到现在的程飞英和程容容的卫承礼，的确不知道他们以后还能多糟糕。他也不会知道，如果他们这次没能挤进这个综艺，到今天事情已经有多糟糕了。
被综艺孤傲冷漠嫉妒心强的标签，被几年的情景剧人设进一步拖垮口碑，幼年少年时期完全沦为程容容的踏脚石……小时候的脚伤，迟到的中考，高考艺考前的再次受伤，那些关键节点的倒霉真的只是倒霉么……
回到妈妈身边，还能比在程家更糟么……卫卯卯不信。
而且，现在有她了。虽然她才三岁，但是她会很快长大。
“宝宝，你在听爸爸说吗？”卫承礼伸手拍了拍小胖团子的胳膊。
“嗯。”卫卯卯从只是想想就越烧越旺的怒火中回到了现实，点了点头却道，“爸爸。我不懂。”
卫承礼愣了一下：“什么？”
“我不懂。你知道程伯伯不好，你不让言言离开他，你怕言言的妈妈不好……”卫卯卯忍不住，跨越了三岁的局限举了个例子，“我吃糊糊吐了，你不让我吃别的，你怕别的对我身体不好。别的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是糊糊我吃吐了！”
卫承礼：“……”
“你知道糊糊让我吐了，你不让我吃别的！”卫卯卯强调。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别用糊糊举例了宝宝。”卫承礼尴尬地揉了揉眉心，“我没说不让言言去找她妈妈啊，我是说等节目结束之后，我们可以去问问言言的妈妈，看看是什么情况，她又有什么想法。宝宝，现在的问题是，言言妈妈那边还没有肯定的回答，那不能先把言言爸爸这里弄着急了啊。我是说，我们得给言言留条后路对吧？万一言言的妈妈那边不愿意抚养言言，这边言言的爸爸又被弄生气了，回头言言回到程家，那不是过得更不好了？”
卫卯卯：“……”
卫承礼见小胖团子不出声，耐心又道：“所以，你们别太着急。这个抚养权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能有结果的。我们还要找懂法律的人。在有结果之前，你们也别去惹言言爸爸了知道吗？”
“不知道。”卫卯卯摇头。
卫承礼气笑了：“我没说清楚吗？不知道什么呀？”
“土兔历险记里，大家说二毛妈妈天天不回家，坏坏，二毛爸爸天天在家，好。大家不让二毛妈妈带走二毛。后来怎么样，爸爸你还记得吗？”卫卯卯提醒道。
“记得……”卫承礼想起来了，“那个二毛妈妈不是后来证明了自己是出去工作，回家还做家务，二毛爸爸不过是在家里玩游戏没有照顾二毛，所以后来二毛妈妈带走二毛了。”
“嗯。”卫卯卯点了点头，“我也要证明程伯伯坏坏。大家都会让言言妈妈带走言言。”
卫承礼：“……”看我这张嘴啊！
坚定的人，如磐石一般坚定。
摇摆的人，心里的天平难免受到影响。
初听只觉得言言挺可怜，两个孩子的想法很天真，可真的一句一句辩下来，卫承礼又不得不承认这份天真中，的确有着几分可行。
不过，成功的代价会不会太大……要按她们的想法，程飞英的名声估计……六岁的言言，长大之后真的不会后悔和父亲决裂吗？
还有，这个小笨胖团子，就那么直接地在直播里介入别人家的私事……三岁的宝宝也会长大啊，不给自己留点余地么。
卫承礼作为一个不知前世事情的成年人，无论是顾虑还是想法，都很多。
只是不待他想出更好的办法去说服开启一意孤行模式的小胖团子。
有人，就困得不行了。
卫卯卯今天做工做得真是有些累了，不过在合上眼之前，她还是再次催着得到了卫承礼一定保密的保证。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保证。卫卯卯相信卫承礼能想明白的，他如果不保密，造成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她们更快更猛烈地开始计划。对谁，都没有好处。
至于帮忙的事情。
卫卯卯不着急。
就看卫承礼今天这个态度还不错，站边儿也没站错，只是有些顾虑而已。等她走到需要帮忙的那一步，卫承礼的那些顾虑应该也没用了。
很好，有老婆的卫承礼就是好用。
有的人，因为有老婆，变得理智靠谱。
有的人，因为有老婆，变得麻烦失控。
不比一直出声提醒卫承礼不要睡的卫卯卯，程飞英是在关机收麦之后，直接把程听言和程容容叫醒的。
“你，去浴室玩会儿，叫你再出来。”程飞英推了在揉眼睛的程容容一下，又看向程听言，“程听言，有些事，我要和你好好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