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青川觉得遇到这个自己给自己起名叫汪青贝的女人,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这人这两天和汪知知一唱一和地在家里搞什么平均分配就已经很烦人很碍眼了，结果今天居然还碰瓷！
天知道他一开门发现门口坐个大活人的时候吓了多大的一跳。
结果他还没开口呢，这人就恶人先告状, 好大一声“哥哥你干嘛推我！”
天地良心, 他一手把着门把手, 一手拍着被吓到的心口呢, 哪儿来的第三只手推她！
正常人间，道理该是越辩越明。偏偏这个汪青贝, 今天像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汪青川和她讲道理，她就像失聪一样完全听不进去，也不起身, 就坐那儿口口声声诬陷是他推的。
房门这边的动静, 很快把院子里和工作人员合作做饭的汪知知引过来了。
“我一开门你就坐这儿了吓我一跳我还没说什么呢, 你怎么能诬陷我推你呢！”汪青川没好气地看着地上假装揉腿的汪青贝，“你给我站起来好好说话！”
“就是哥哥你推我了！”姜禾叶含泪抬头, “哥哥你坏！”
汪青川：“……”他真的服气，就算有小孩子过来了, 这汪青贝居然还能当着小孩子的面继续撒谎, 还哭上了, 简直了……
“贝贝疼吗？”汪知知蹲下身，看了一眼汪青贝发红的膝盖, 转头对着工作人员堆喊道, “李木哥哥，我们带贝贝去看医生。”
嗯？倒也不必……姜禾叶愣了一下，含在眼中的泪珠要掉不掉。
“汪知知, 你是不是傻子？她看起来像需要看医生吗？需要看医生的是我好吧！我都要被你们两个气死了！”汪青川一把将蹲着的汪知知提站了起来，一字一顿吼道：“我！没！推！她！”
汪知知抿着唇没说话, 只看向汪青贝膝盖的目光依然充满了担心。
昨天下午，在被李木培训的时候，他们做了很多的问答与假设。汪知知还记得，其中有一个，就是“当你和妹妹出现冲突的时候，你的爸爸是怎么做的？”
汪知知不知道什么叫冲突，李木说，如果他的妹妹大一点，这个冲突可以是说争吵，打闹，对立的观点或者利益。不过他的妹妹现在还小，大概就是当他和妹妹的需求不一样，甚至同一时间只能满足其中一方时，爸爸会怎么说怎么做。
李木那么说，汪知知就明白了。
会怎么说怎么做呢……
“妹妹还小要多睡觉，你走路能不能轻点？把鞋脱了走！”
“别老去找你妈妈，妹妹在妈妈那儿睡，你去了她要睡不好的！”
“这是妹妹的奶粉，你多大了还想喝奶？饭在桌上，你自己吃。”
“今天还要去给妹妹买衣服，没时间去玩具店了，下次再带你去吧。什么说好的？你怎么不懂事呢？玩具哪天不能买，妹妹没衣服穿了怎么办？什么那么多？小孩子的衣服，再多都少！”
“妹妹要玩儿你的罐子怎么了？她是你妹妹，还不能玩儿你的罐子了？别说滚一滚你的罐子，就算把你所有的东西滚一滚，你是哥哥，都得让着她。”
“你去旁边玩儿，没轻没重的，一会儿碰到妹妹了。”
“妹妹怎么哭了？是不是你去惹她了？让你动静轻点，别在她睡觉的时候过去呢？你还还嘴，你没惹她，她会哭成这样吗？”
……
诸如此类，汪知知总结不了，不过按李木的要求，学一学还是可以的。
而昨天，李木也说了，等到汪知知扮演汪青川这样的家长时，他们家也会出现需要汪知知解决的冲突。到时候，汪知知只要按照汪青川的做法去解决就行。
汪知知还以为……
可能是要去解决爸爸吵醒了贝贝，这样的事情。
怎么就……摔红了呢？
李木硬着头，从工作人员堆里出来，站到了几人身边，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姜禾叶膝盖上的红印，然后愣了一下，又蹲下身仔细地看了两眼，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姜禾叶，才转头对汪知知道：“还好，不严重，皮肉伤，骨头没事不用看医生。”
“李木你怎么回事！”汪青川觉得周围全员有病，只一声出，脑瓜子突然清明了一瞬，顿时怒指一圈道，“是不是剧本！是剧本对不对？我就说么，一大早的怎么有这种坐地上诬陷人的事情。怎么？是考验父子信赖的剧本？演的还挺像！”
说着，汪青川瞪了一眼地上的汪青贝，回头从屋里抽了两张纸巾出来，蹲下就对着汪青贝的膝盖一顿猛擦，边擦边道：“正好，汪知知我给你上一课，外面的骗子真的多，不要因为她是个会哭的女人就轻易地相信她。这种化妆出来的伤，电视里到处都是，一点儿腮红眼影的事儿……”
“汪老师，行了。”李木看不下去，弯腰伸手按住了汪青川。
只是李木本就瘦弱，哪里敌得过汪青川的力气，被甩动的手臂一推差点没站稳，还是坐在地上的姜禾叶伸手拉了他一把，才站稳。
“哥哥，你推我，还继续弄伤我。”姜禾叶微微前倾，用力地抓住了汪青川的手，慢慢地将那按着纸巾的手从自己的膝盖上挪开，又转头看向汪知知，“知知，哥哥他欺负我！”
清澈的泪，滚珠一般低落，啪嗒砸在了膝盖上。
汪青川震惊地看着那被自己用纸巾擦了好几下依旧红艳，不，应该说都快红艳得发出一丝青的膝盖，不死心地伸手，继续就着那泪珠，又擦了一下。
再看那纸巾，一丝湿，但雪白……
“你……你你你……”汪青川震惊地看向汪青贝，“你没事吧你！节目组给你多少钱啊！你真的弄伤了！”
汪青川出戏千里，试图揭开剧本的盖子，又被盖子迎着脑门重重一击。
姜禾叶完全不在乎汪青川，只继续着自己的表演，泪眼盈盈地看着汪知知，轻声道，“知知，你相信哥哥，还是相信我这个哥哥的妹妹？”
说实话，汪知知有些混乱。
按昨天的分析和训练，今天出现的事情，都应该是安排好的，然后自己按着爸爸的做法去选择就行。
可是贝贝……贝贝真的受伤了，她还哭了。
难道爸爸真的……
就在汪知知不知怎么办好的时候，李木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道：“还记得我们昨天说过的话吗？还记得你是谁吗？”
迷雾中，一条清晰的路。
我是……爸爸。
“爸爸，你比贝贝大那么多，你为什么要欺负贝贝？”汪知知向前两步，隔在了汪青川和汪青贝之间。
汪青川气笑了：“你的脑子呢？摄像师呢？来，摄像师来个回放！”
“不用了。”汪知知摆手，“你是哥哥，要有个做哥哥的样子。妹妹哭了，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不哄哄妹妹？就在这里吵吵，像个哥哥吗？”
“哥哥什么哥哥！我就没有妹妹！”汪青川烦死，一拳锤了一下门框，“你演戏上瘾了？这个突然出现在我们家的人，是我的妹妹吗？你认识么就妹妹妹妹的！”
“她是我的……”汪知知说到此处，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汪青贝一眼，不过依旧坚定地对着汪青川道，“孩子，就是你的妹妹。你不认识她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一家人，你是哥哥，要学会照顾妹妹！现在，把你的妹妹扶起来！”
汪青川呵了一声：“你的孩子？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扶吧你！”
说罢，汪青川气呼呼地转身回房，还砰地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汪知知：“……”
“知知很棒哦，演得很像！”李木在汪知知耳边轻声夸奖，又摸了摸他的头，“别担心，我们过会儿就会有工作人员去和你爸爸说清楚你今天的任务，让他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只是在模仿他。”
“贝贝你的腿……”汪知知低头伸手拉汪青贝。
“哦，昨天晚上我自己磕到的。没事，不疼。”汪青贝笑着爬了起来。和节目组商量今天的表演，听到节目组转述的汪青川在家对汪知知说的那些话时，气到发晕，一抬腿撞翻了张凳子磕的。
汪知知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知知，记得我们昨天说的话，今天是做你的爸爸，不是做你自己。”李木又摸了摸汪知知的脑袋，“刚才做的就很好。”
“嗯……”汪知知点了点头。
是的，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就不那么困难了。
只要把那些自己记得的，爸爸说过的话，都说出来，就行了。
不过……
爸爸会难过吗？
会像……他听到那些话的时候，那么难过吗？
汪知知犹豫地看了一眼紧紧关着的房门。
爸爸，不会也在柜子里，偷偷哭吧？
汪青川如何尚未可知，文启明是……真的要哭了。
“告诉我，你不是认真的……”文启明拿着纸，看着上面一个又一个的数字，大清早的就开始一个头两个大。
“是认真的。”文江月把袋装的榨菜挤到了小碗里，“快点做，粥会冷。”
“不能先吃饭，再做题吗？”文启明放下手里的还挺有难度的数学试卷，叹了口气顺着文江月的话道，“我感觉会做很久，粥会冷。”
“那就再热。”文江月顿了顿，犹豫了一下，重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几张叠好的纸，翻了翻抽出一张递，“你先做这张也行。”
文启明接过一看，好的，另一张数学试卷。
“那几张是什么？”文启明指了指文江月手上剩下的几张纸。
“数学题。”文江月大方递，“你随便选一张做也行。”
“我不太明白。”文启明没接，反是笑道，“你好像是在学我是吗？学我让你饭前背书？但是，我是让你背你前一天背好的书，不是让你做数学题啊？为什么你要学不全学了？”
自己没说任务，被看出来了怎么算？文江月有些慌张地看向远处工作人堆里的邱桐。后者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文启明顺着文江月的目光，也看到了，于是更笃定自己猜的没错。
“你学我，就好好学啊。我让你饭前背书，你是不是也该让我饭前背书才对啊？”文启明循循善诱。
然而，文江月自有坚定，并没有被诱到。
“爸爸，你喜欢背书吗？”文江月反问道。
“喜欢。”文启明答得很快。言传身教么，他一直做得很好。
“嗯……我喜欢数学。你让我做你喜欢做的事情，我学你，要让你做我喜欢的事情。”文江月昨天被梳理过的逻辑十分清晰。
文启明：“……”
虽然……
但是……
文启明还想挣扎一下：“爸爸知道你喜欢数学，但是你也喜欢诗词歌赋啊。你要让我做你喜欢的事情，我也可以背书啊对吧？”
文江月沉默了一下，抿了抿唇，再看向文启明时，却是勇敢摇头：“不，我不喜欢诗词歌赋。是因为爸爸喜欢，所以我背。我喜欢数学，爸爸，做题。”
说话间，文江月把桌上的数学试卷，往文启明手边推了推，又道：“做到全对才可以吃饭。”
文启明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些冲击。
是的，文江月小时候是不喜欢背书，但是都背了这么久这么多了，还没体会到其中的美妙吗？明明，已经很久没说不喜欢了……
还有……全对才能吃饭是什么鬼？背书只要不停地背就能全对，这个数学是不停地做就能全对的吗？
文启明看着桌上的早饭……白粥，油条，撒了火腿肠丁的葱花鸡蛋饼，咸菜毛豆，榨菜，油汪汪的咸鸭蛋……简单，却都是自己喜欢的。
那么……文启明低头看试卷，早饭可能没戏了，所以午饭吃什么呢？
吃什么呢，吃什么都比吃香菜强。
程飞英是被自己yue醒的。
怎么会梦到香菜地那种可怕的东西……简直yue，yue，yue！
只是醒是醒了，香菜的味道却没有随着梦碎消失，甚至好像还更浓郁了一些。
程飞英坐了起来，干呕了一声，彻底清醒了。
谁！
谁在煮香菜！
程飞英冲出屋子，一打开屋门，院子那铺天盖地的香菜味冲得他倒退了半步。
然后，他看到院里灶那边，一只还没灶台高的小臭胖站在凳子上，正往他们家锅里扔了一把绿油油的，看起来很不祥的东西。
虽然还远着，还看不清晰，但是程飞英莫名地觉得，那就是……香菜！
天哪！他们家这口锅还能要么！污染了！被污染了！
程飞英冲向灶台。
只是他快，有人更快。
就这么几步路的功夫，程飞英亲眼看到了，那小臭胖是怎么把一个篮子举起来，在锅子的上方倒了倒，把里面那些绿色的草全倒进去了还没完，她还拍了拍篮子底！
程飞英冲到了灶边，低头看去。
没错了，呕，绿油油的一锅香菜。
这个小臭胖，一大早的不在自己家，跑来他们家往他们家锅里倒香菜是怎么回事？
程飞英捂住了口鼻，退后了两步，忍住了没当场骂人，转头向远处挤挤挨挨的工作人员求助道：“来个工作人员帮帮忙，把这锅东西倒了。我最讨厌香菜了，实在受不了这个味道。”
工作人员们安静如鸡。
“不能倒。”卫卯卯超大声，“这是程伯伯你的早饭，不能倒了！”
“谁早饭要吃一锅香菜！”程飞英憋不住火了，怒盯小臭胖，“要吃你带回去吃！我不要吃！”
“程伯伯为什么不吃呀？”卫卯卯无辜，伸手搅动了一下锅勺，“这不是一锅香菜，这是番茄鸡蛋面。”
程听言在小胖兔兔抓锅勺的时候，及时伸手捞了一下小胖腰，防止小胖兔兔前倾太过。
程飞英看到了程听言的小动作。
昨晚上和她说那么多，白说了吗？大清早的把人招家里来整出这事儿，还那么亲近！
程飞英不满地瞪了一眼程听言，然后才顺着小臭胖的动作看去，只见绿油油的锅里，随着她的搅动，出现了少少的红黄白三色。
开什么玩笑番茄鸡蛋面……是往香菜锅里随便撒了一点番茄鸡蛋和面条还差不多。
“我不喜欢吃香菜。”程飞英捂着口鼻的手就没放下来过，又冲工作人员招手，“来个人帮帮忙！”
“程伯伯不喜欢吃香菜，才要多吃啊。吃着吃着不就习惯了，香菜多有营养，怎么能挑食呢？”卫卯卯天真笑着，歪头，“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营养不均衡，以后吃苦的不还是程伯伯你自己啊。”
程飞英皱眉：“……”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