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荣正年轻的时候吃了不少苦, 到年纪稍微上去了点，身体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十几年前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入土也就差不多那几年的事儿了, 不止是身体越发差了, 连心气神儿也渐渐地淡了。
可后来, 那个神秘的大师出现了。
大师那一通电话, 让他有了女儿，还有了小外孙女。从那一刻开始, 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活五百年！
于是这么十几年过去了，何荣正把自己保养得挺好，身子骨甚至比十几年前那会儿还要硬朗一些, 每天都活得充满活力, 心气神儿杠杠的。
不过啊……人不服老还是不行啊。
何荣正惆怅地看着镜子里的黑眼圈, 不过小小地熬了一会儿夜，就乌眼儿熊猫一样, 怪吓人的。
最让人惆怅的还是，昨晚熬的夜都是白熬。
他本想着提醒一下小臭外孙女, 趁着米还生的时候, 赶紧地收敛一下从小到大对程听言的那份偏爱, 好在最后时刻拉高一下身价，让这几年没好好上心的那家伙体会一下只有努力争取尽心呵护才能有所得。
结果那小臭外孙女, 压根不承认她们是那样的关系……不说这平日小臭外孙女是如何上心吧, 综艺里程听言那眼珠子基本长在小臭外孙女身上的样子，要不是节目组那么多人在跟拍，程听言怕是能一口把他外孙女给吃了。
只是吧, 昨天也是太晚了，人老了容易累。
小臭外孙女翻来覆去地否认, 搞得他每句教她怎么抬高位置的话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棉花拳让老人家无力，听多了到后来他都有点怀疑是不是真是自己老眼昏花了，她们是不是真没事……
最终他还是把人放过了。
可睡了一觉起来，脑子重新清明起来的何荣正觉得吧，呵呵昨晚一定是被忽悠了。不说别的，就看小臭外孙女平日对言言那态度，不管现在是不是吧，只要言言稍稍坚持一下，必然是被拐的结局。
哎，人老了，就是容易被年轻人用话绕进去。
何荣正搓了搓脸，镜子里的熊猫眼更清晰了。
哎，一会儿估计要被女儿吐槽了。
只何荣正没想到，吐槽这种事，竟也能是双向的。
“爸你没事吧？”
“哈哈哈爸你的黑眼圈好大啊！”
章诗兰和卫承礼一下楼，就看到了何荣正脸上那两圈。
何荣正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亲女儿和蠢女婿，开口就是不一样。
不过……
“你们两个脸上的黑眼圈是什么很小的东西吗？”何荣正无语地看着面前快步走近的两人，“昨天发信息叫你们吃宵夜没回音，你们不该是很早就睡了吗？”
“咳……爸我先给你测个血压哈。”卫承礼一秒收起面上的笑，老实蹲到旁边的柜子边。
“别提了……”章诗兰斜了卫承礼一眼。
“是是是，别提了，别提了。”拿出血压计的卫承礼，闻言转身拱手讨饶。
何荣正胳膊倒是配合卫承礼的动作伸了出来，但是脸却是转向了女儿：“我觉得还是可以提一下。”
卫承礼正给何荣正绑绑带的手抖抖抖。
“我们睡得倒是挺早，奈何有人睡到半夜突然笑醒了，还笑得很大声！”章诗兰无视了卫承礼讨饶的可怜目光，举起手指，“两次！”
卫承礼：“……”
“就这？”何荣正觉得这和自己昨晚打了那么久棉花拳比起来，压根不算事儿啊。
当然不止这。
只章诗兰没来得及再开口，门铃就响了。
“你们都不要动。”何荣正抬手一把撸掉了卫承礼刚给他绑好的绑带，摇着轮椅就往大门去，“这么早，呵呵……”
趁着何荣正离开，卫承礼一把拉过了老婆，低声求饶：“我下次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你可别告诉爸我昨晚梦到言言的事儿，好不容易这几年爸看我挺顺眼了……”
章诗兰好笑道：“怎么了，昨天不是梦得挺开心吗？”
“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卫承礼坚定摇头。
“胡说，昨天你都开心得笑醒了。”昨晚章诗兰睡得好好的，突然旁边人哈哈大笑，吓她好大一跳，差点没把她直接送走……
关键是，等她开了灯，把人拍醒，一问梦到了什么，这家伙居然无视了受到惊吓的老婆，还敢一脸开心地说是因为梦到言言和卯卯结婚之后，他和言言说“别叫我爸，叫我岳父！”
这到底有什么好开心的！
被吓了一回的章诗兰想不明白，后来也没怎么睡得着。当然了，她睡不着，旁边还在偷偷嘿嘿嘿的罪魁祸首也是不可以睡着的。
“好老婆，求你，别提……别和爸说，也别和言言卯卯说哈。这样，上回你不是说卯卯出去拍戏时间太长，你总想女儿么，以后卯卯拍戏我就陪你去跟组怎么样？咱们在剧组旁边租个房子，卯卯每天都能回来。”卫承礼双手合十，乖巧建议。
“怎么，你要退休啦？”章诗兰才不信。
“退休也行，要不我跟着卯卯，她哪儿拍戏，我也哪儿拍？”卫承礼真诚盯。
“想挺好呢……一整个剧组都能迁就你？你制霸了娱乐圈啊？”章诗兰好笑地把人推开，“行了，我不和爸说，烦你。反正等卯卯她们定了，你迟早忍不住要和言言说一次那话，到时候他们该知道还得知道。”
得了老婆的饶恕，卫承礼重新直回了腰板子，只话还软着：“我不说，我就梦里说说嘛……有句话叫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我就梦里美一下就行。”
“算了，你有机会还是说一次吧，不然我怕这变成你的新梦想，倒时候梦里要美很多次，我还睡不睡了。”章诗兰拍了拍卫承礼，又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叹气道，“我可不想每天擦了粉才能出门。”
卫承礼：“……”何至于此，怎么会每天梦到！倒也不会那么心魔！一个月梦个一次就行嘻嘻。
这边儿两人在卫承礼的伏低做小下，暂时和解了。
外头院门口，何荣正看着今天的第四只“大熊猫”，却是有些无语了。
“何姥爷你睡得不好吗？”
“是不是我来太早吵到你了啊？”
“要不你在回去睡会儿？”
“对了我带了罐枸杞，要不你先泡杯喝了睡？”
“何姥爷你早饭吃了吗？我还带了香肠，这个香肠可好吃呢，要不咱们弄点香肠饭，你吃了再……”
……
何荣正无奈地看着“第四只”熊猫自管自地一通咋呼，叹了口气打断道：“别管我了。你又是怎么弄的呢？昨晚是什么奇怪的世界不眠之夜吗？”
赵灿：“……”
呵呵，怎么弄的呢。
说到这个，她就必须感谢一个人！好吧，也许是两个人……
但是不管，就先抓一个人！
“何姥爷，程听言在这边吗？”赵灿微笑，顺手掰了掰手指。
何荣正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院子，幽幽道：“人没在家吗？”
“按了门铃，家里没人，我给陈姥姥打电话，她和刘阿姨一早就出门有事了，她们走的时候言言就已经没在家了。”赵灿想到这个就生气，虽说真的睡不着吧，但是她也是一大早就爬起来抓人了，结果就这么早，人都没抓到。
算了，先在卯卯家干顿饭，再慢慢等吧。
嗯……这叫守卯待言！看她聪明的！
何荣正总觉得这笨蛋孩子今天好像哪里不太对，但是还是把人领了进去。
话说卫卯卯，盘了一整夜的乱麻，早上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甚至说不清楚自己是睡过，还是没睡过。
只白皙的脸上，那突兀的两圈黑告诉她，不管睡没睡吧，都和没睡一个样。
一夜过去，乱麻到底还是没理清。
但是里面纠缠得最大的一个节，却还是被挖了出来的。
准确地说，卫卯卯早就知道那是个很大的问题，但是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在逃避。
如果告诉言言，一开始网上的相遇不是一场偶遇，最初那些相同的爱好和共鸣的想法并非浑然天成……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呢？
别说喜欢了，言言……还会搭理她吗？
一切，都建立在不稳的根基上，那上头的再怎么繁华，不过只是空中楼阁罢了。
从前卫卯卯逃避坦白，不想坦白。
甚至会自我欺骗，做朋友也可以保留一点小秘密……
可那是做朋友。
若不只是朋友，小秘密也就不是“小”秘密了。
最大的问题永远在那里，卫卯卯现在不能装作看不见，可依旧无法下定决心。
做人，好难。
卫卯卯自我厌弃地倒回了床上，又赖了半小时，才爬起来。
一只新熊猫打开了房门，然后发现客厅里，有四只旧熊猫……正在搓麻将？
十眼相对，面面相觑。
看着萎靡不振的卫卯卯那比自己黑了好多的眼圈，赵灿小小声地抽了口冷气，突然对自己昨晚的遭遇有了很多新的猜测。
只不待五只熊猫齐聚头，好好掰扯一下一夜之间全体更换种族的事情，门铃又响了。
打了会儿麻将，脑子重新活络起来的何荣正敏锐地意识到，这才是大门的门铃声，而不是之前赵灿来时的院门门铃声。
哼哼，能从旁边院子进来直接到大门口的，还有谁。
可惜，麻将桌离大门有点距离，何荣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门更近处，眼圈虽黑但动作依然利索的笨蛋小外孙女跑去打开了门。
昨晚，这个世界上到底有人睡过好觉吗？
“……”卫卯卯看着门外提着大包小包的程听言，那与他们同色的眼眶，突然有点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