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飞英在心里飞快盘算着可拉拢一同向节目组施压结束这个身份互换环节的人选。
卫承礼这个小臭胖说什么是什么的女儿奴就算了, 连被女儿撺掇着上门蹭饭都干得出，现在这小臭胖玩儿这么开心，他肯定不会叫停。得从这身份互换环节里吃了亏的爸爸里去选, 那沈总可能也不行, 他这几天过得挺正常的。汪青川……汪青贝长得还不错, 白得个漂亮妹妹, 虽然好像有点拌嘴，但是估计心里也未必愿意提前结束角色扮演。
那么还剩下……好像和温东钰吵架了好几天的温响, 昨天背经没背出来的文启明……
程飞英在心里给可能会支持他的爸爸们排了个序，然后看向了面前的那半盒子烂乎乎的香菜。
即便他一直掩着口鼻，可那香菜味已经充溢到了这个家的每个角落, 他甚至无法辨别是因为靠近才这么浓郁还是四周的浓度已经被这过量的香菜填充到了最高。
不管怎么说, 在想办法结束互换环节之前, 这半盒子香菜的问题，他还是得先处理。
因为……
那此刻笑意盈盈满含期待地看着他的小臭胖, 应该是不会放过他了。
无法转移的话题，拒绝无效的坚持, 别人家三岁的崽, 在直播观众的围观下, 打不得骂不得，连重话都说不得……程飞英要是早知道会惹上这么个小祖宗, 才不会听白蕾的顿顿给程听言煮她不爱吃的。
什么冷漠孤僻, 是笼不住的性子，养了也是白养。
什么越是弄些让她不喜欢的，她就越容易发脾气, 到时候就能让她彻底成为程容容乖巧听话的对照物，让他们的女儿有更好的人缘, 更加夺目。
现在怎么的，程飞英看了程听言一眼，发脾气了吗？对照了吗？没有，全没有，还招来了个难懂的小臭胖！还有……程飞英不爽地看了程容容一眼，人缘更好了吗？夺目了吗？白瞎了他做的事情，现在还要对着这些香菜，倒霉！
程容容被程飞英这一眼瞪得莫名，怎么了……关她什么事？要瞪不该瞪另外两个吗？
只程容容不知，都快被香菜味腌入味的程飞英正在后悔呢，就是白蕾不在，这新生出的怒气没有着落，只能落在了她这个女儿的身上。
气归气，程飞英知道自己还是要做出选择。
按这个小臭胖步步紧逼的架势，如果自己不吃，她端着这些香菜跟自己后头跟上一天也不是不可能的。画面太美，程飞英实在不敢细想。
如果吃……程飞英想象了一下，先呕为敬。
当然……还有最后一个选择。应该也是这小臭胖的目的吧……逼自己承认之前的错误，并且保证不再给程听言吃她不爱吃的东西。这样大概就会被放过了。
要是私下，程飞英肯定选这个。问题是，在直播啊，前两天自己的话说得那么满，现在认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况且，也不全是他的错啊，他也是被撺掇的啊！
三害取其轻，程飞英犹豫再三，拿起了勺子。
皮蛋，臭豆腐，榴莲……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闻起来呕呕，吃起来还能承受的东西。
万一……
程飞英看着勺子上短短的一根香菜，缓缓地塞进了嘴里。
呕！
没有万一。
选择很难，但放弃很简单。
“好吧，有些东西有营养，但是不爱吃就是不爱吃。”程飞英看向卫卯卯，努力笑得豁达善意，“卯卯也是给程伯伯上了一课啊。程伯伯知道了，以后不会给言言吃她不喜欢吃的东西了。”
这样总行了吧！
能屈能伸，君子不与小人斗！
一根香菜就怂了？卫卯卯觉得有些好笑。
程飞英眼见着那小臭胖面上浮起看着并不友善的笑意，在她开口前飞快补充道：“不止是在这里，以后回家也不会让她吃不喜欢吃的，你放心哈。”
不就是为程听言出头么，让你出！三岁的小孩子五百个心眼子！
“嗯。”卫卯卯点了点头。
程飞英身上绷着的劲儿松了下来，立刻放下了勺子。
可勺子刚落呢，那小臭胖居然又开口了。
“程伯伯，香菜趁热吃哦。”卫卯卯瞥了一眼勺子，友好劝道。
趁什么热！这有什么好趁热的！还有……程飞英惊讶地看着那劝饭语气十分自然的小臭胖：“我不是说了，不再给程听言吃她不爱吃的了吗？为什么你还要让我吃我不爱吃的香菜啊！”
震惊与委屈，是不掩饰的直白。
卫卯卯扭了扭，从坐变成了站在凳子上，又微倾了腰，居高临下地看着程飞英，笑道：“今天之前，言言啊，吃了好多，好多好多顿菇了啊。”
程飞英：“……”艹了，都道歉了都保证了，难道还要把以前那些分量换成香菜让他吃下去吗？有病么……亲子综艺还是十八酷刑？
“我去上个厕所。”桌上那唯一没被香菜污染的土豆丝饼程飞英也不吃了，立刻起身快步直奔院门。
程飞英是真的怕了，怕那小臭胖反应过来家里也有厕所，所以脚步走得飞快，主打一个猝不及防反应不过来。
还好，他都奔出院门了，后面也没什么声响。
呵，就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聪明也有限。
那么现在……程飞英脚步缓了缓，他该先去找谁呢……
“卯卯，下来吧。”程听言看着程飞英带着一票工作人员远去，向椅子上的小胖兔兔伸出了手，“小心点。”
“姐姐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你就看着爸爸被人逼着吃他最讨厌的香菜么……”程容容弱弱地带着一点孝顺的抱怨道，“爸爸走了，你就说话了。”
卫卯卯胖爪都搭到了程听言的手上，听着程容容这话，却是没急着下地了。
“容容姐姐你刚才说话了？”卫卯卯一脸不解，“你就看着你爸爸被人逼着吃香菜？”
程容容：“……”艹了，刚才你们那你来我往都快剑拔弩张的架势，有我插嘴的份么！
被迎头一击的程容容，只能学着程飞英，厕所遁了。
不相干的人总算走了个干净，卫卯卯借着程听言的力道下了凳。
卫卯卯也不喜欢吃香菜，但是吧，今儿院里这味儿真香啊，深呼吸，舒爽~~~
“言言，你家没人了，去我家玩儿啊。”卫卯卯拉住了程听言的手。
程听言看了一眼程容容刚冲进屋的方向，也不是没人了吧。
但是……
“嗯。”程听言握住了小胖兔兔肉乎乎的爪爪。
卫卯卯觉得舒爽了，直播间的观众亦是呼出了一口恶气。
“扛大梁还是得看我们卯总，三岁宝宝一个干两！”
“希望程飞英能记得今天说的话，别再给我们言言吃那些东西了！自己一根不爱吃的香菜都吃yue了，还有脸天天给我们言言煮菇么！”
“哎，其实我倒是希望程飞英忘记今天的事情。还记得前两天弹幕提到过的关上家门之后，家里的一切都是外人无法看到的秘密吗？我真的怕程飞英记得太清楚，回头又把火发了言言身上。”
“讲真，几天的直播看下来，程飞英这个人吧还真的挺装的。不管他表现得多么和善吧，他骨子里那个坏脾气，真的是……迁怒也不是不可能的。”
“程飞英的脾气，连我们三岁的卯总都能看出来。要不然今天这香菜的事情，卯总也不会一大早过来叮嘱言言一会儿别开口，都让她上了。只能说，幸好言言听话，没有正面加入战场。”
“卯总都说了‘我来，他生气不能去我家打我。你来，他关门打你，我都不知道。’言言也不傻啊，当然该听话。”
“哈哈哈，我觉得言言听话不出声，倒不是因为卯总说的那句话，而是因为我们卯总她！撒！娇！了！哈哈哈哈哈，谁能拒绝一只可爱的小胖兔兔奶声奶气地在身边扑来扑去的撒娇，反正我不能！”
“程飞英做个人吧，都让三岁的小朋友设防至此了！不过还得感谢卫导，这几天他提醒卯总好几次了别去惹程飞英，应该是让卯总更警惕了。”
“卫导干得好！对得起卯总一大早给你准备的好吃的糊糊！卯总都带来给言言喝了，可想而知的好吃啊！卫导多吃一点！”
……
好吃么……
真的，好吃诶！
完美去腥，还加足了盐，肉糜虾仁和鸡丝能吃出来还提前调味过。
虽然是糊糊，但是吃起来有些像高汤炖菜？
从小心翼翼的浅尝，到放心大口地干饭。
从开心得到了小胖团子的爱，到心虚之前自己的失误。
等等……
是爱，还是贿赂？
卫承礼想到前一天晚上两人聊天的内容，勺糊糊的手变得迟疑。
一碗糊糊，卫承礼喝出了百转千回的复杂心情。
而谜底，并不复杂。
卫承礼在院里边思考边踱步，消食消到一半，他大清早就消失的宝，回来了。
看着和自家小胖团子一起跨进院门的程听言，卫承礼习惯性地生出了果然如此的淡淡酸涩。
早上的糊糊带着爱是没错了，但是估计带着的是小胖团子对程听言的爱。
哎，就那么喜欢这个小姐姐啊……
“宝啊……”卫承礼看着走到身前的小胖团子，伸出了手准备捞起来晃晃。
只是，伸出的手却被一只举起的胖爪制止在了半道。
“爸爸，蹲下。”一眼就看出卫承礼要干嘛的卫卯卯向下压了压胖爪。
卫承礼：？？？
虽然不懂，但是还是老实蹲下了。
然后他就看那小胖团子凑近，胖爪伸到了自己的胳肢下，敷衍地用了点力……举了举自己？
“晃动。”卫卯卯开口。
卫承礼：？？？
配合地随着小胖爪微弱的力道前后摇摆了两下，那爪就撤走了。
“所以，这是干什么？”卫承礼恍恍惚惚。
“还没人来和你说吗？”卫卯卯看了一眼工作人员堆，得到了齐刷刷的摇头，“哦，可能还要过一会儿。”
卫承礼：？？？
“爸爸。”卫卯卯郑重道，“我刚才去程伯伯家，给他煮了一锅他最讨厌吃的香菜。”
“什么？”卫承礼愣，“不是煮番茄鸡蛋面吗？”
“嗯，面。我在面里放了一篮子香菜。”卫卯卯比划了一下篮子的大小，又道，“程伯伯没有吃，他呕了。言言吃那么多次菇，程伯伯一次香菜都不吃。”
卫承礼：“……”
果然，加起来九岁的计划，不会因为他不参与而停下。
卫卯卯点到即止，她知道卫承礼能听懂。她只是告诉他，自己做了什么。只要一直做下去，按卫承礼前一晚的态度，他迟早会意识到他得帮忙。
“言言，我们去里面。”卫卯卯拉了一下程听言的手。
程听言顺从地跟着那小小的力道往前走，只是眼角的余光忍不住地还是多看了小胖兔爸爸两眼。
前一天夜里，程飞英的那些话，程听言……没有办法装作没听到。
即便她坚定地认为小胖兔兔不会骗她，可是……
三岁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呢？去过什么地方？遇到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深夜躺在床上，久久不得入眠的程听言努力地回忆，然而再努力，也只有一点点支离破碎的模糊记忆，她竟完全想不起更多。能记起的最早一点的清晰记忆，竟是上一次来这个节目时的事情了。那时，自己……四岁了。
在黑暗中，程听言想了很多很多，想到开始惊惶不安，她才懵懂地意识到，她好像不是在害怕三岁的小胖兔兔不能帮助自己，也不是在害怕无法去妈妈身边生活，甚至也不是在害怕惹怒程家之后继续在程家过日子。
而是在害怕……三岁的小胖兔兔，可能很快就不会记得她了，就像她怎么都想不起三岁时完整的人和事一样。她也会变成小胖兔兔记忆里，一个模糊的影子。
无人可说，无人可解，程听言最终是在“她忘记了，我来记住吧”这样有些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中睡去的。
程飞英在深夜说了很多，说了让程听言老实一点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说了让她远离不靠谱的人，说了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
只是他不知道，这些话最终让程听言变得更加坚定了。
甚至……成不成功，全看命。而过程，才是她想要经历的。
比起未知的未来，此时的小胖兔兔，为了她努力又勇敢的小胖兔兔，是她最想记住的。
香菜，小胖兔兔想放就放。
爸爸，小胖兔兔想气就气。
妹妹，小胖兔兔想怼就怼。
程飞英亲手消灭了程听言最后的犹豫。
不再在乎未来的人，会在现在，做出更自我的事情。
程听言偷偷看着小胖兔爸爸脸上的无奈。小胖兔兔一大早就拉她去洗手间和她说了，小胖兔爸爸都知道了，会保密的，答应离开节目后帮忙，至于节目里的帮忙，还要努力一把。
外面的人，远比程飞英说的要好。
虽然没有抱有很多的期望了，但是程听言依然感激。
卫承礼亦看到了，程听言走过自己时，偷偷看过来的目光。想到小胖团子昨晚说的那些，卫承礼的心忍不住揪了一下。
百样米养百样人，苛待子女的父母从来不少见。
他自己就……
卫承礼想到了一点儿不愿意回想的事情，又忍不住地继续想，如果那时候有那么一个人……
那时候没有，他这时候做这么一个人，或许也不是不行。
反正……一锅香菜都出了，估计在程飞英心里，已经结仇了吧。
正敲开了温家院门的程飞英不知香菜带来的涟漪已经泛去了何处，他现在一心一意要扭转这个对爸爸们不利的局面，宛如一个斗士一般举起了自己的正义。
“温东钰呢？”程飞英扫了一眼没有一点儿烟火气的院子，明知故问。
“不在家。”温响没精打采道。
程飞英暗在心中叫了一声好。
“我觉得这个宝宝们和爸爸们互换的环节，时间有点长了。”程飞英开门见山，“宝宝们还小，哪儿知道怎么做家长，过家家的时间长了心就野了。真把她们当主事儿的了，以后不听话就烦人了。”
程飞英顿了一下，没等到温响的赞同，不惜拿自家举例道：“像我们家，今天早上程听言给我做了一大锅我不吃的香菜，你说是不是离谱。”
“你不知道吗？”温响在程飞英期待的目光下慢吞吞开口道，“今天宝宝们要扮演平时自己家长的样子。言言可能扮演了一个会给孩子吃不爱吃的东西的家长吧。”
程飞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头去看摄像机后面的那些工作人员。
很快，他得到了肯定的回应。
“你们为什么不早说？”程飞英压着怒火，“是故意想拍我们一无所知时候的样子吗？”
工作人员怂怂退走。
程飞英又看向温响，手在桌上轻轻地转动了一下：“我觉得需要翻一下牌子，把事情转回正确的方向。”
翻牌子，是节目组给爸爸们留的一条避开摄像机和节目组对话的暗语。就像是施定山上次找程飞英，让人给他在摄像机的盲点上举了牌子约他去洗手间一样。
如果爸爸们在晚上摄像机关闭收走麦之前，有事要和节目组单聊，也可以去村里几个定点的公厕，翻转里面的牌子。每次爸爸们出来后，都有工作人员会进去看一下，如果看到牌子被翻转了。他们会通知导演组，再给爸爸举牌，约见公厕。
温响一听就明白，程飞英是在让他一起给节目组施压，结束宝宝和爸爸互换的这个环节。
他不知道程家是什么情况，也不太在乎，反正他们家这几天的事情，不是结束这个环节能改善的。
而温东钰把自己送走了这个事情，节目组也已经给了他解决方案。他今天可以通过完成节目组给的特殊任务，把孩子再要回来。
温响摇了摇头，拒绝了程飞英。
程飞英出师不利，但斗志不减。
毕竟他走这么一趟也不算空手而归，至少他知道了今天孩子是在学爸。那总不能只有他一个那么倒霉，被这种学习伤害了吧？
下一家，文启明！
在被做数学题做到早饭都冷了的文启明隐晦拒绝后，程飞英带着怒气到了汪青川家院门口。
他就不信了，被孩子搞到没早饭吃还愿意继续配合的傻子，还能再有一个！
程飞英还没进院子呢，就听到了里面的吵闹声，顿时心中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