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怎么办呢……”

温响求解的态度自然又真诚, 仿佛完全忽视了对面是个才三岁的小胖宝宝。

谁能想到温响之前走街串巷又卖又买的，不是为了换回孩子，是来交讨主意的学费的呢！反正一路跟着他走了一大圈的工作人员是真的想不到, 温响此话一出着实地震到了他们。近距离地接触如此新奇的脑回路, 实在让工作人员有些招架不住, 反应起来甚至比直播间的观众还慢了几拍。

而就在工作人员想上前为那面面相觑的几人解释一下那张照片真实的意思时, 却接到了导演组制止的指令。

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温响。

温响为了和孩子和好, 诚心诚意不耻下问。

卫卯卯担心自己带来的改变，无法对问题视而不见。

两人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呢……

文启明抓着他还没写完的数学试卷和还没吃上的盒饭退开了, 重新搬了板凳坐在离石桌不远不近的地方。作业可以写, 八卦也想要听……

石桌上吃剩的那些饭盒很快被卫承礼清理干净。

温响十分有眼力劲儿地拆了三小盒蛋糕往三小只面前放了，又开了三杯核桃奶还贴心地把吸管都插好了。一只羊是放, 一群羊也是放的态度显而易见。

卫卯卯拉着程听言的手一直没松开过，程听言本也没有挣脱的意思, 就那么陪坐着。倒是文江月, 之前还有些犹豫, 不过温响吃的喝的都给她上了一份，明显是也想她留下的意思, 于是便坐稳了。

三只小的, 一个坐得比一个稳，加上面前那放得端端正正的蛋糕……插了吸管的牛奶……

再配上她们对面那弓着腰，十分恭敬地把东西好好摆上的温响……

好像三个菩萨啊……卫承礼有些头疼自己突然被画面打开的脑洞。

那是一张没有自己位置的桌子, 卫承礼很知趣地从别处拖了张凳子，坐到了文启明的旁边, 为了表示礼貌，他还拿了本书出来。

温响并不在意那些细节，事实上他早就没了那些脑子。

“那我们，就先说说，东东这几天在你们面前是什么样的，和你们说起我的时候，他口中的我又是怎么样的好吗？”温响把东西摆好，端正坐下，迫不及待地开口。

什么样的呢……从没心没肺的快乐，到肉眼可及的可怜，再到找到工作后重新自信起来的开心……

怎么样的呢……“借”一字就是全部。

而对于卫卯卯而言，程听言和文江月能一起在这里真的太好了，大家轮流开口相互补充，她的压力小了很多。

有的人，因为有人共同分担，减轻了压力。

而有的人……

稚气的话语，懵懂的不解，义气的直言……

宝宝们说的事情，温响大概的都知道，只是有些细节是他看不到的。

温东钰持续性的失落，难过，所有的起伏似乎有了更详尽的脉络，终究变成了缠身的藤蔓，一句一句一道一道缠紧收拢，让温响渐渐觉得有些窒息。

终挨到三个宝宝都说完，温响艰难虚弱地开口：“可是，我和他道歉了，和他说了我那天说‘借’是气话了。我也保证以后再也不那么说了……为什么他好像听不进去呢？道歉和保证都没有用吗？”

“我爸爸说，受伤一下子，伤好要很久。”卫卯卯在有限的可以使用的句子里拼命刨，“温叔叔，你让东东难过了，受伤了，不是你道歉一下子，保证一下子，他就能好的。”

可怜她从未想到过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土兔历险记》的内容大多是为那上一世的《宝宝去哪儿》第三季所制，寻不到完全贴切的话，只能择其优然后引申来用。

幸好，此时她不是一个人。

“道歉和保证不是没有用，是还不够。受伤很重，用一次药不会好的，要很多很多次，天天用。一次不见效，就怀疑就放弃就不用药了，那是不会好的。”程听言捏着手中的小胖爪，低声道。不知道为什么，程听言觉得此刻的小胖兔兔很不一样，好像……很沉重。她分不清是因为温叔叔来提问，还是什么，但是她可以，可以努力一起。

“那我……天天道歉？天天保证？”温响试图跟上小宝宝们的想法。

不是天天道歉保证，是每天给孩子更多的爱和安全感的意思吧……卫承礼眼睛看着书，耳朵竖得直直，他开始怀疑温响来问宝宝们是认真的，他好像是真的不懂啊。

可不就是认真的么。

温响的眼中，是满满的求知欲，文江月看得清清楚楚。

“我觉得……”文江月轻声开口。

一大两小，三双眼睛齐齐向文江月看去，让她突然紧张了起来。

可是……

不比被过多的良心和道德顶着走的卫卯卯，也不似想为小胖兔兔分担些许而开口的程听言，文江月是三人中第一个单纯被温响这个为了孩子不耻下问的行为打动了的。

或许温东钰现在不开心，但是如果温响能一直这样，温东钰总有一天能开心起来吧，文江月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开口的。

“我觉得道歉和保证有没有用，要看温叔叔你平时说话算不算数。”文江月鼓起勇气道，“像我爸爸，他经常说话不算数，他对我保证的事情，我就不怎么相信了。”

听八卦听到了自己，正在假装做卷子的文启明一下子抬起了头，震惊道：“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今天背一篇就可以玩儿了。这么早背完了那再看看下一篇吧。参加综艺的期间可以不学习，放松放松。想要爸爸亲亲，那这个古诗词，背个五篇吧。”文江月看着文启明，淡淡地简单举例完，又看向温响，目光一下子柔和了下来，“如果温叔叔你平时说话算数，你每天多保证，保证了也会做到，就像卯卯和言言说的，很多很多次，很多很多天，东东会慢慢相信你的。”

温响认真地想了想：“除了把他的玩具送人了这件事，我平时对他应该是说话算话的。我也不会再把他的东西送人了！”

文江月看着温响眼中的坚定，满意地点了点头。

文启明看着那认真对话的一大一小，数次张嘴，却发不得一音，最终只余满嘴的苦涩。

是的，他就是那样的……

难怪，难怪上次他和月月说，等背完那本就带她去游乐园，她就随便哦了一下。明明是之前那么想去的游乐园……还有那次，他和月月说如果能把前两个月学的那些再强化记忆一遍，他就给她买全套的数独桌游，她说不想要了。没两天他就看到她在草稿纸上抄报纸上的数独题，他当时觉得她是为了不想强化背书，所以骗他说不想要了，还教育了她好一会儿……

所以，不是不想去了，不是不想要了……是觉得自己会说话不算数么。

文启明脑子嗡嗡的，早就听不清石桌那边在说什么了。

而石桌那边，紧紧按住程听言手的卫卯卯，却不似文江月那般，得到简单的满意。

道歉和保证固然有比没有强，但是……

小孩子，是很脆的。

尤其是温东钰那样的小孩子，天真浪漫，像是被泡在糖罐子里养大。就算糖罐子里藏了一颗苦囊，可能有时候他会觉得有一点点的苦，但是如果他不刻意挖掘，也许很快就被更多的糖甜回去。

而现在，苦囊炸了，整个罐子的糖都苦了，不是再继续往里倒新糖就没事了……

“你们大人……”卫卯卯轻轻开口，只限于三岁的年龄，太多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那么……

对不起了爸爸……

卫卯卯松开程听言的手，抽走了自己的胖爪，爬下了凳子，蹬蹬蹬地跑到了一旁卫承礼的身边。

“爸爸！”卫卯卯大声。

卫承礼早就听出来自家崽靠近的动静，此时只能装作刚从书中的世界抽身而出，无辜抬头：“嗯？”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胖爪直接按到了他的脸上，一整张脸被按歪掉。

卫承礼：“……”

胖爪来得快，走得也快。

“爸爸，我保证再也不按你脸了。”卫卯卯超大声。

话音未落，一只胖爪又按到了卫承礼的脸上。

卫卯卯微微侧头，确定了一下温响正瞪圆了眼睛看着这边，胖脚微动挪了挪身子，为温响留下了更好的观看角度。

脸还没正回来就又被按歪的卫承礼：“……”

胖爪弹回。

卫卯卯更大声：“爸爸，我真的再也不按你脸了。”

至此，卫承礼已觉不对，下意识地直接后仰闪避。

只是……

为什么这小胖团子这么灵活！

再次被按住脸的卫承礼歪着脸气笑了，嘟嘟囔囔气道：“你不是说再也不按我脸了！你礼貌吗？你这个小骗子！”

胖爪再次缩回。

“爸爸，我呀，不会按……你……的……”卫卯卯这次放慢了语速，胖爪伸出的速度也变慢了些。

被按到脸都有些酸了的卫承礼这回来得及了，伸手稳稳地架住了没礼貌的小胖爪爪，还举了举才得意笑道：“小骗子，你倒是按啊！”

卫卯卯没搭理卫承礼的得意，回头看向温响：“说话算不算数，只有说的人知道。大人说话不算数，小宝宝是没有办法的。大人说话算不算数，还会不会伤害他，都是大人决定的。小宝宝没有力量，只能害怕，因为他不知道哪一次还会被伤害。他没有办法，只能一边害怕一边等。我爸爸，一直被我按脸。然后他有了力量，他不怕了。”

说着，卫卯卯冲温响举了举正被卫承礼钳制的胖爪爪。

“温叔叔，你吓到温东钰了，他害怕了。没有力量的时候，可能会一直害怕。我爸爸答应把这次我参加综艺的钱给我，温叔叔如果愿意把温东钰的给他，他可能会觉得多一点点力量……不过他可能还想着要还你们之前给他的，有多一点，可能也不够。”卫卯卯顿了顿又道，“沈子霖，是他的力量，他还没有拿到。温叔叔你要耐心，等温东钰长大了，拿到了力量，他就不会害怕了。”

温东钰很大的问题，应该还是害怕没钱，过不下去。虽然直白了点，但是卫卯卯还是说出来了……只希望温响能放开我的就是你的，但是在此之前你的我的都是大家的这种合家欢的念头，让温东钰能真的拥有一点点力量。

虽然看温响现在良好的态度，温东钰就算拿到应该也用不上。但是……只有拥有了，才能不再害怕吧……才能谈弥补裂痕的事情吧。

弥补对小孩子的伤害，是非常困难的，尤其是温东钰还那么小，直接被戳中生存的脉门。

卫卯卯只能希望，温响能更耐心一些去面对温东钰也许很久都无法和他如从前一般这件事。不要再去伤害，也不要因为失望和急躁，搞出更多的裂痕。

毕竟，温东钰很可能需要到真的能挣出一份财产时，才能好好地站到平等的位置与温响相见。

然而，卫卯卯完全低估了温响的急躁。

“一点点力量，不够。我也等不了那么久，现在日子已经很难过了，我等不到他长大。”温响摇头，只是看着卫卯卯却是真诚又坚定谢道，“谢谢卯卯，谢谢你们。我已经想到该怎么做了！”

卫卯卯：？？？

在场众：？？？

直播间的观众齐齐扶额……等等，你想到什么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