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只震了几秒就被那头的人自己掐断, 之后便再也没响起。
结束后，封云挽被景延抱着去洗手间清理，又送进被窝。
他拿过被忽略的手机, 低头看了眼，回消息的时候, 余光里是她又羞又怒的表情,
景延无声轻笑, 假装没看到。
直到回完了, 才收起手机, 帮她扯了扯被子。
封云挽的双手揪着被子边沿, 挡了一半的脸, 苹果肌处的红晕却依旧很明显，她瞪着他警告：“下次不能……”
景延歪着脑袋若有所思：“不舒服吗？”
“……”封云挽说不出话, 一闭上眼睛，就感觉大腿上痒痒的, 是他发丝摩擦的触感。
“反正就是不行。”她难得在结束后这么有力气，像一只炸毛的猫咪, 眼睛瞪得圆圆的。
景延被逗笑, 抬手安抚似的揉了揉她的发顶。
他不常笑, 可是最近，频率似乎还算高？封云挽回忆着, 心口羞恼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自己也解释不清楚的暖意。
“睡吧。”
封云挽愣住：“你……睡哪儿？”
“这是套房，隔壁还有一间。”
封云挽欲言又止, 但不同床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景延这般善解人意, 她又怎么好意思反悔。
抿着唇，封云挽终究没有说出挽留的话。
卧室门被关上，四周万籁俱寂，这一瞬间，封云挽突然感觉到了落差。
一种，令人不适的孤独。
就连窗外的夜色，也变得萧索。
酒店外，气温明显降低，人流也逐渐减少，显得空荡又萧瑟。
周浩坐在车里，盯着手机屏幕烦躁地抽烟。
等了十几分钟没等到人后，他在群里以主人的姿态关心了大家是否到家，所有参与聚餐的人里，只有封云挽没有回应。
所以他故意问了句：【挽挽还在酒店吗？】
赵梦娇回答他：【说等他弟弟来接，应该在吧。】
于是他继续等着，可这都等了个把小时了，就算封云挽她弟骑的是公益自从车，也该到了吧？
虽说已经是早春，但深夜坐在车里，凉意还是一股股从脚底往上窜。
终究是没有耐心了，他掏出手机想给景延打个电话，说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找机会，可按下拨通后不久，却又想起，自己刚才是拍着胸脯保证这是件小事的，结果这么点小事还没完成，让景延怎么看他？
高三的时候，景延不小心浇他一身脏水，俩人打了一架，他记恨了很久，对他的恨意甚至超过了浇他墨水的封云挽，但没办法，谁让人家现在有钱有势，而他却只是一个入赘的女婿，还受尽了女方家人的看不起。
所以，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必须好好考量，一步都不能走错，只要攀上景延这棵大树，别说他老婆，就算是老婆全家，不也得把他捧上天？
想到这儿，他又立刻按下挂断。
继续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见封云挽的踪影，手机反而响了，是他老婆打来的电话。
周浩满心烦躁，却还是不得不按下接听。
那头开口就是一声质问：“你他妈人呢？这个点还不回来，又死哪儿去了？”
周浩压抑着不爽，好声解释：“我不是和你说了今天请老同学吃饭？”
“吃到这个点？”
周浩胡扯：“吃完了，景延问我去不去喝酒，正在车上呢。”
“你说谁？景延？”
“对。”从她语气里听出了软化，周浩一下找到了底气，语气也强势不少，“我不都把群消息给你看过？”
“行行行，好吧，那你们慢慢喝。”
电话终于被挂断。
周浩松了口气。
他扯下领带扔在一旁，虽然没等到封云挽，但借着景延这名字，他难得的，从方利君极强的掌控欲中逃脱了出来。
这让他感觉到无比的畅快。
他靠在椅背上，盯着酒店门口抽烟，直到景延突然给他发来了消息：【抱歉没接到电话，遇到问题了？】
周浩战战兢兢地回复：【抱歉景总，好像来晚了，人已经走了。】
景延：【没事，你先回去吧，之后再商议。】
周浩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度，立刻应道：【感谢景总体谅，我看时间还早，景总要是有空，我请景总去喝个酒？】
景延：【下次吧，今天不太方便。】
周浩：【景总遇到什么难题了？我要有帮的上忙的地方，您说就行。】
景延：【没什么，家里的猫情绪不佳，得照顾着，你玩得尽兴点。】
景延是不是真的养了猫，周浩不知道，但景延最后这五个字，倒是给了他提醒。
反正今天和方利君说了要和景延一起喝酒，难得可以晚回家，为什么不出去消遣消遣呢？
一种曾经被压抑的欲望，此刻破土而出，甚至有喷发的趋势。
他低头翻了翻通讯录。
很快，黑色的宝马疾驰而去。
*
聚会后，班级群就又冷了。
周浩这个名字，也又一次从封云挽的生活里消失，直到赵梦娇不知从哪里听来一个八卦。
“你听说了吗？周浩好像被发配到国外了。”虽然办公室没人，但赵梦娇还是很小声。
封云挽也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什么叫被发配？”
“好像是在外面有花头，被他老婆知道了，但她老婆一家好面子，不想刚结婚就离婚，所以就把他调到了国外，美其名曰升职，其实就是发配啦，你想他在国外，如果经济来源被切断，会过得有多惨？”
“那周浩同意？”
“他能不同意吗？他肯定还指望着自己受点苦之后，老婆能原谅呢。”
“还是便宜渣男了。”封云挽只当八卦，左耳进，右耳出，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撑着脑袋打了个呵欠，却突然发现自己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溅上了两点油污。
她皱了皱眉，提起袖子：“我去洗手间处理下。”
“嗯。”赵梦娇应了声，继续核算账目。
懒得去三楼的员工洗手间，封云挽挑了个最近的一楼洗手间，里面有五个隔间，封云挽处理完袖子，顺道站在镜子前涂了个口红。
今早出门急，没来得及化妆，但涂了口红，看上去精神了一些。
她抿抿唇，把口红放进包里，正打算走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不太确定的询问：“封云挽？”
封云挽回头，看到一张有点熟悉的脸。
女生穿得很单薄，一件耀眼的红色呢子大衣里，是一条单薄的黑色连衣裙，露出了白皙的胸口和小腿。
往上，是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唇色艳丽如玫瑰，鼻梁很挺，下颌线尖锐，带着些人工的痕迹。
“你是……”封云挽是真没认出来。
“何倩。”何倩笑着调侃道，“毕业也就两年吧，连舍友都不认识了啊？”
“不好意思。”封云挽抱歉笑笑，连借口都没有找一个。
此刻的何倩，和她印象里那个沉默、内向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
女孩子想要变美，没有任何错，封云挽并不会因此对人有什么意见，她的不适应在于，何倩和她曾经的关系，本不是很好。
准确来说，应该是大四之后，变得不是很好。
后来大学毕业，她清过一次通讯录，发现何倩把她删了，她也就把何倩删了。
所以她以为，打个招呼就已经是全部，却没想到何倩居然上前热络地拉住她的手，满脸笑意。
“刚才在镜子里看到你我还有点不敢相信，没想到真的是你啊？你也来这儿吃饭吗？”
她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柑桔和牡丹香，甜甜的味道。封云挽抽回手，“嗯”了一声。
“真是太巧了，有没有空啊？我们聊一会儿？说实话，以前有些事，我觉得还挺不好意思的，也想和你道个歉。”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为之前的事情道歉？周浩也是这么说的。
封云挽觉得奇怪，但她倒也挺想听听何倩到底要说什么，于是，她把何倩带到了外面的休息区。
何倩拉着她坐下，闲聊似的说：“其实，我大学的时候还挺喜欢你的，我性子闷，宿舍里其他人都不怎么和我说话，只有你经常想着我。”
封云挽没什么情绪地提醒：“那是大四之前吧。”
“因为大四开学没多久，你和林跃文学长在一起了，我那时候……很喜欢他。”
封云挽这下是彻底惊了。
“所以你是因为嫉妒我和他在一起？”
“不是。”何倩苦笑着摇摇头，“那时候，我虽然不开心，但我心里知道，即便不是你，我也配不上他，所以我并没有对你有什么意见，是后来，我听说你三天就厌了，把他甩了，我才……”
封云挽不知道何倩从哪儿听来的这些传言，“我们确实三天就分了，也确实是我提的，但理由不是因为我厌了。”
“可是你那时候明明就是有新欢了不是吗？”
“什么新欢？”封云挽更不解了，那时候他身边的异性好友，就陆行洲一个，还联系不多，哪来的新欢？
“我……”何倩欲言又止，抱歉地笑了一下，说，“那应该是我听了别人的谣言，误会了，对不起啊，挽挽，你可以原谅我吗？”
“没什么原不原谅的。”于封云挽而言，反正是之后不会再有联系的人，谈这些都没什么意义。
但何倩可能误会了她的意思，抚了抚心口道：“那就好。”
“……”
“对了，你现在是在喔喔直播当美食主播是吗？”
“你知道？”
“之前看到你和陆行洲的绯闻了，他真不是你男朋友啊？”
“不是，我没有男朋友。”
“哦。”何倩罕见一些扭捏，“那我……能不能请教你一些事情？”
“什么？”
“我之前其实也在喔喔直播上直播过，就是聊天唱歌那种直播，我想问问你，当初是怎么签约的呀？我也想签约。”
“我记得我当初签约的时候，对方说他们会根据人气和内容进行综合考量。”
“我询问过，对方说还不符合要求，所以想问问，你在喔喔直播有没有认识的人呀？”
虽然何倩没有明说让她帮忙找后门，但封云挽不傻，这话的潜台词显然就是如此。
她摇摇头，说：“没有。”
何倩没想到她拒绝得如此爽快，甚至连一个委婉的说辞都没有。
她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一脸不相信：“不可能吧，起码你签约的时候，肯定有和你对接的工作人员啊？”
这一来一回，封云挽有些明白过来，原来刚才的一大段闲聊，都是在为这些做铺垫。
她淡声道：“签约见过一面的关系，后面没什么联系。”
“我们可是大学舍友，你就帮我联系一下不行吗？”
“抱歉，不行。”
何倩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封云挽的肩膀上突然搭上一只手，对方一脸懒散，语气有些不耐烦：“拒绝是你的权利，道个屁歉。”
这话一出，何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不是说没男朋友吗？”何倩嗤笑一声，“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撒谎都不脸红。”
刚才的那些话，封云挽其实都没放在心上，到现在，才终于有了生气的表现，她冷着脸质问：“我撒了什么谎？”
既然都撕破脸，走后门无望了，何倩也不在乎多说一点：“你和林跃文分手那天晚上，明明有个男的打你电话，你在洗澡，是我接的，语气那么亲昵，你敢说你不是劈腿？”
语气亲昵的男的？
封弋听到何倩的话没什么反应，那显然不是他，难道是陆行洲？
那段时间，陆行洲事业上遇到波折，的确偶尔会给她打电话，而他喊她时的语气，在外人听来，或许也的确是亲昵的。
本来这事儿不难确定，何倩可以接她电话，却不知道她手机密码，所以不可能把通话记录删掉，而她也没有删除记录的习惯。
可惜她的旧手机当初和爷爷吵架，摔得屏幕碎裂，她就索性不要了，现在，估计是早已在垃圾站灰飞烟灭了。
但不管答案是不是陆行洲，都不是何倩随意接她电话的理由。
封云挽怒极反笑，看着她笃定地说：“那我也和你说一件事吧，你想签喔喔直播？下、辈、子、吧。”
“你！”何倩一下气白了脸。
姐弟俩转身走了，上楼的时候，封弋回头看，休息区早已没了人影，他扫了眼怒气未退的封云挽：“你说这话，是不是有点绝对了？”
封云挽：“什么话？”
“虽然吧，我是有喔喔直播的股权，但那毕竟是景延的公司，要是他把这女的签了，我也不好阻止。”
“……”封云挽这才意识到，封弋好像误会了。
他是以为，他是她刚才那番话的底气？
她翻了个白眼：“没指望你。”
“那你指望谁？”
“我……”她推了他一下，语气暴躁，“没指望谁！我就自己说个爽不行啊！”
说完，却心虚地移开了眼神。
很奇怪，明明她现在和景延的关系，还处在一个奇怪的位置，为什么她刚才会有那种底气，觉得景延一定会帮她呢？
但很快，这种疑惑，在她的注意力落到封弋身上后，被另一更大的疑惑取代。
“你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封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来蹭饭啊。”
“不是问你这个，你这衣服鞋子，怎么回事儿？”封云挽指着他手里的手机，“还有这个山寨机，你现在浑身上下能超过一百吗？你破产了？”
“哦不是，最近——”封弋看似苦恼，语调却微微上扬，透着几分得瑟，“交了个女朋友，她喜欢我低调一点，女朋友的要求嘛，尽量配合。”
“女朋友？你才回国多久啊，就交女朋友了？”
“没办法，小姑娘主动告的白，不答应哭了怎么办？”
封云挽：“……”
她想来想去，觉得可能是春天到了，所以封弋这种二十几年不开屏的孔雀，都迫不及待开屏了。
作者有话说：
封弋和南知的故事指路隔壁完结文《他似晚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