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一阵风掠过。
封云挽靠坐在墙壁上, 眼看着景晖捂着脑袋,带着满身怒气狼狈离开。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侧有人蹲下, 双手穿过她身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封云挽一愣, 本能地用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景延低头看她, 语调极致温柔:“吓到了?”
“你说被谁?”
“都。”
“他没有吓到我, 但你吓到我了。”
景延低头在她眉心吻了一下:“抱歉。”
封云挽的心跳仿佛错了拍, 她攥紧了他身上的衣服, 忐忑不安地问:“景延, 我刚发给你的录音……”
“我听了。”
“那你, 有什么决定?”
他抱着她,越过客厅, 径直往楼上走去:“录音里说的不太清楚,你当面再和我说一遍。”
或许是他平和的态度, 给了她勇气,封云挽点头:“好, 事情最初, 是我高考结束后……”
高考结束后的一周, 辅川下了一场雷电交加的暴雨。
夜晚时分,暴雨终于停歇, 封云挽靠在床头抱着薯片追剧。
电视剧里, 一位穿着白衬衫的斯文学长,坐在窗边低头写着作业,阳光撒入, 忽明忽暗, 将他的五官衬托得越发精致。
这一刻, 封云挽想起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她拿起手机,点开和景延的聊天界面。
但打了两个字,却又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景延出国后的这几个月,俩人偶尔有联系,但毫无疑问都是景延主动,他会和她说一些高考复习的注意点,也会叮嘱她高考的那天不要忘东忘西。
应该说,他们相处关系的转变,好像就是从他出国开始的,他变得没有那么毒舌,而她也没有那么一点就炸。
可这种和平的氛围,反而有时候会让封云挽觉得无所适从,不知如何开口。
犹豫了一会儿,她最终还是摇摇头,把手机按灭了。
手机被扔回床头柜,却不到一分钟就响了。
是陆行洲的一个朋友发来的语音邀请。
虽然因为陆行洲的关系,俩人加了好友,但从来没有联系过,他怎么突然?
封云挽伸手按下接听,还没开口,那头就急匆匆问:“挽挽?!洲哥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怎么了?他不是还没放假?应该在学校吧。”
“本来是在学校,但前些天他和景晖闹了点矛盾,景晖这人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我刚才打洲哥电话又打不通,所以我担心……”
封云挽瞬间弹坐了起来。
景晖这个人,封云挽曾经听陆行洲提起过,和他同系,家里有钱,家人又在国外没人管他,所以在大学里一向肆意妄为。
景晖人长的一般,却普信到觉得全世界女的都应该爱上他,所以家境一般的陆行洲作为系草,自然就成了他敌视的对象。
陆行洲知道,却一直没有理会他。
这次怎么会……
“他们闹什么矛盾了?”封云挽一边换衣服,一边问。
“还不是男女那点事,景晖看上了隔壁英语系一姑娘,但人姑娘没看上他,景晖想动粗被洲哥看到,俩人就打了一架。”
封云挽眉头紧皱:“那你和陆行洲最后一次见面,他有说什么吗?”
“没……”对方想了想,突然惊呼,“啊,他说要去录音棚录歌。”
“我知道了。”
封云挽挂断电话,给陆行洲的经纪人打了电话,虽然说是公司配的经纪人,但陆行洲还没正式出道,经纪人基本不管他。
接到封云挽的电话,经纪人也正生气着:“是约了录歌,这都迟到好几十分钟了!电话也打不通!就这态度,我看他还是别出道了!”
封云挽一边和经纪人解释,一边冲出了家门。
从陆行洲就读的大学到录音棚,距离1.5公里,很近,所以陆行洲一般都是步行去,封云挽曾经陪他去过一次。
她打车到大学门口,又沿着他习惯走的那条路找。
既然他没到录音棚,那大概率就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陆行洲的手机是关机状态,封云挽的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她加快脚步,心跳得飞快。
“嘭”“艹!”
就在经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她听到里面传来打架的声音,伴随着一些脏话。
“滚!”
这一句,是陆行洲的声音!
封云挽停下脚步,几乎毫无犹豫就转身往小巷里跑去,但她还是晚了一步。
天气闷热,小巷里漆黑一片,即便是夏日夜晚的月光,也不显温和,反而让四周看着更显阴森。
地上都是积水,但混着血,变成了刺目的暗红色,连墙上也沾着血迹。
景晖带了三个人高马大的帮手,都带着伤站在一旁,甚至连封云挽的出现都没有察觉到。
封云挽借着月光,目光扫过角落,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陆行洲背靠墙壁坐在地上,嘴角淤红一片,眼神却死死定在面前的景晖脸上。
而景晖蹲在他面前,右手揪着他的衣领,以一种操控的姿态,但突然间,整个人却渐渐失去了力气,肩膀卸了下来。
“滴答、滴答……”
好像有雨滴落下的声音,封云挽本以为是砖瓦上落下的雨水,直到景晖的其中一个帮手大喊了一声——
“杀人了!!!”
封云挽才看清,景晖往后退开,左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腹部,而他的腹部,正插着一段细长的啤酒瓶碎片。
陆行洲侧头看了回来,神色是迷茫的,直到看到封云挽的一瞬间,才好像找回了些许理智。
他浑身没有力气,却还是用嘴形命令她:“走。”
可封云挽没走。
一直到,警察和120来了,景晖被送进手术室,她也没走。
陆行洲的伤都是㥋蒊皮外伤,很快就被安排到了普通病房。
陆思兰面色苍白,缴费的时候,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挽挽,景家,是不是很有钱?那他们要是反过来告洲洲,我们有胜算吗?”
封云挽也不清楚。
他没有看到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正当防卫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判定却困难。
见封云挽没回答,陆思兰更慌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这可怎么办啊!洲洲才刚签了公司准备出道,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这件事要是被爆出去,他可怎么办啊……”
封云挽一时也想不到办法。
景晖的伤虽然不至于致命,但他的伤比陆行洲重很多。
自清醒后,他就仗着陆行洲没有人证,叫嚣是对方打人在先,他们只是被迫反击,并且要告陆行洲故意伤人。
陆思兰听说这事儿,不敢和陆行洲说,在走廊里抓着封云挽的手,压低声音道:“不然我去求他,我去给他下跪……”
“干妈。”封云挽说,“这件事,我们先咨询一下律师,好不好?”
“律师有用吗?就算有用,以后洲洲是不是要背负上曾经因为伤人被告的压力?这事儿不管谁对谁错,只要洲洲惹上官司,都是在他事业上埋下一个雷,万一以后爆出来,那些网友才不会管……”
陆思兰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封小姐?”
封云挽回头一看,来人看着五十出头的样子,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
她想起来,之前在杂志封面上看过这张脸——景晖的父亲,景绅。
景绅看着和景晖完全是两个极端,他彬彬有礼地问:“封小姐,陆女士,我是景晖的父亲,能和你们说几句话吗?”
陆思兰愣住,迅速擦干了眼泪:“景先生,这事儿……”
“陆女士不用担心,我今天来,正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我儿子犯错在先,伤也不重,能私了的事情,我想没必要闹那么大。”
陆思兰刚坠入谷底的心,陡然又被提了上来。
也不愿去纠结这事儿源头谁对谁错了,陆思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景先生,只要您答应我不告我儿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景绅真是人如其名,他绅士地将陆思兰扶了起来,温和道:“陆女士,您先起来,您无需做什么,不过,我还真有一个小请求,想请封小姐答应我。”
景绅的一举一动,都很完美。
可封云挽的直觉告诉她,这种完美,并不代表友善。
她想起之前最讨厌景延伪装斯文的那面,现在看起来,和景绅倒是有点像。
“您说。”
景绅直截了当地开口:“我希望,你能和我侄子彻底断了联系。”
封云挽:“为什么?”
“封小姐是聪明人,明人不说暗话,我不希望他在国内留有牵挂。”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是吗?”景绅轻笑道,“是你觉得景延这么想,还是只是你这么想?”
封云挽陷入沉默,其实,这段时间,她多多少少也是能感觉到的,景延好像有点喜欢她,因为以他的性格,如果只是对一个普通朋友,他不会那么用心地熬夜给她准备复习资料、叮嘱她高考别忘记带准考证、还……和她保证,以后会回来。
她从来没有去刻意思考过俩人现在究竟算什么关系,未来又会如何发展,只是觉得,这种顺其自然,也不是一件坏事。
可惜,顺其自然,也有被临时喊停的一天。
见她不说话,陆思兰攥着她衣袖,低声催促:“挽挽。”
封云挽回神,对上陆思兰乞求的目光,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封云挽已经很清楚,自己没有选择。
陆家照顾了她那么多年。
这都是她理应偿还的。
“我知道了。”封云挽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当着景绅的面,将景延的微信删除。
“这样可以了吗?”
“这当然还不够,不过既然封小姐答应了我,那我想,封小姐应该知道后续怎么做。”景绅大方保证,“封小姐尽可放心,只要你能做到,我保证,陆行洲和我儿子这件事,永远。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封云挽的右手紧握着手机,垂在身侧,过了许久才答:“好。”
景绅微微颔首,转身便走了。
陆思兰看着封云挽苍白的脸色,松一口气的同时,也免不了担心:“挽挽,他说的侄子,和你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封云挽点头:“嗯。”
“那就好。”陆思兰握着她的手,发现冰凉,于是温柔地捂着,“只是一个普通朋友,就算失去了,以后还会有很多,别多想,嗯?”
是啊,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
她本来也不是喜欢交朋友的人,失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封云挽这么安慰自己,可是当脸颊突然感觉到一抹湿热,一滴泪珠“啪”地砸在手背上,她才发现,不一样。
景延,和普通朋友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再提醒一下,会提前一点标正文完结,但真正正文完结是晚上十二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