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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农女重生发家日常 绿豆红汤 6434 2024-05-20 10:52:41

阴翳了好些天的浮云里漏下一道金光, 灿白的日光落在皑皑白雪上,天光大亮。

床上的人睁眼时有些不适应明亮的光线,白皙的手臂从被中伸出来搭在眼上, 也惊动了侧着身睡的男人。

程石醒来先伸手抱住怀里的人,腿也搭了过去。

屋外瓦沟上的雪水滴滴答答落下来, 砸在青砖上响起清亮的水花声, 水花溅开,晕湿了一片湿痕。雪中梅花开,顶起鹅黄色的绸布, 浸湿的绸布紧紧贴在肌肤上,有片刻的凉意。

炉子里的火早就熄了, 屋里一室清冷,掀开的窗棱里透进来的风带着雪的沁凉和泥土的冷腥味儿。

程石从被中露出头, 他心颤的厉害,薄唇经过绸布上摩挲,唇色红艳,还晕有水色。他低头看面色酡红的女人, 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在水红色的枕巾上, 眼里水光滟滟。

“想我了?”他凑近再问。

杨柳无声地望着他, 手指绕着一捋头发, 用发尾去挠他的下巴。

程石不再执着要个答案,掀起被子把两人蒙住。

……

被褥泛着潮意,贴在身上并不舒服,但夫妻俩侧躺在床上都不想动,直到肚里的孩子蹬了一脚, 紧跟着是响亮的腹鸣, 两人同是翘起了嘴角, 这才有了起床的打算。

“你先躺着,我去把炉子引燃。”程石掀了被子在里面找出窝成一团的亵衣亵裤穿上,披上棉袍去隔间。

听着松针燃烧的嚓嚓声,一股青烟打着转飘到里间,杨柳也支起身子拥被坐起来,挂在脖子上的肚兜皱的不成样子,她取下来随手扔在床头,“阿石,从箱笼里再给我拿个肚兜,要个细棉布的,软一些的。”

程石不仅给她拿了肚兜,小裤也拿了干净的,“你先别起来,等水热了我把盆子端到床边来。”

杨柳看他一眼,接过小衣小裤又躺下。

铜壶冒出热气,他兑了水端着水盆到床边,打湿了棉布巾子拧干,坐床边问:“太太是让我伺候还是自己动手?”

“不用你。”杨柳接过冒着热气的棉布,“水盆放下,你收拾好自己了就去厨房看看,把饭热热,我饿了。”

“好。”程石也不逗她,动作迅速的把自己收拾整齐,开门出去,但不过片刻,杨柳刚穿上棉袄他就进来了。

“我给春婶说了,她去热饭了。”程石在她下床时扶了一把,等她去梳发时,他抖开被褥,跪在床上把床单换下,青灰色的床单上印有两团深色水痕,他给搭在椅背上,在杨柳看过来时说:“晾干了我拿去让春婶洗。”

杨柳咬了下唇,瞪了他一眼。

程石大笑两声,尤为得意,眉梢眼尾都带着畅快,从箱笼里翻出干净的床单铺在床上,再端了水盆出门倒水。

冰雪融化,山里的鸟雀瘪着肚子站在墙头屋顶寻食,木门开合,两人走出房门,脚步声惊飞叽喳的鸟雀,人出了院子它们才又落上枝头。

春婶在两人脸上扫过一眼,把手里的花生丢开,“我去给你们端饭端菜。”

杨柳装作若无其事的坐下,吃饭时淡定地问:“春婶,今天没人来家玩?”

“阿石回来了,她们哪会来。”花生壳挤开咔擦咔擦响,春婶不往饭桌看就能感觉到小两口之间的腻腻歪歪,她再杵在屋里就是个没眼色的棒槌了。

“你们吃了饭把碗泡锅里,我挎筐花生出去找人唠嗑,快晌午了回来做饭。”她一直没出门就是等这两个懒汉起来吃饭。

“雷婶呢?在熏肉房里?”程石问。

“在外面路上铲雪,她是个闲不住的。”

杨柳吃完一碗豆子粥,拿起咸鸭蛋轻轻磕破,剥壳时跟程石说:“山上养的鹅开始下蛋了,昨天早上捡了五十七个鹅蛋,个头都不小,我让坤叔抹了黄泥腌缸里了。”

“等吃了饭我上山去看看。”程石也要把赵家父子俩的包裹送上去,说起包裹,他想起拉回来的半车东西,“娘让我给你带了两罐蜂蜜回来,不是家养的蜂,是从山民手里换来的,她说滋味挺好。还有两件羊毛斗篷,长筒棉靴,手捂子什么的,反正过冬的她都准备齐了,待会儿吃了饭你去看看。”话落把咸鸭蛋黄拨她碗里,“你怎么不问咱家的生意如何?”

“不是刚刚送去县里,莫不是已经?”

“对,前天下午已经卖爆了,名声已经打响了,就是后劲不足,山上的鸡鸭鹅数量不多,不够卖的。”这是个意外,如果没有有徐襄公出现,山上的两千来只鸡鸭鹅再加上在周围村里买的,五六千只熏鸡熏鸭熏鹅得要卖到年关,家里剩下的这些也够明年开春卖了。

“好在山已经买好了,明年开春头一批我就买大几千只鸡鸭鹅回来。”杨柳踌躇满志,她前倾着上半身,做贼似的笑问:“价钱如何?”

“就按我俩之前商量的定价。”程石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程太太恭喜啊,你发财了。”出自山上的熏鸡熏鸭是一百五十文一斤,熏鹅量少卖两百文一斤,至于在村里买的那些,都是按在镇上的卖价各添了五文。

杨柳脸上是绷不住的笑,但在听到院外的说话声时,脸上的笑僵住了,好不容易攒下的好心情瞬间散了个干净。

“妹夫,在家吗?”胡大庆捏了两坨雪朝呲牙狂叫的狗扔去,对过来赶狗的仆妇念叨:“昨天才来过,又都是亲戚,怎么就逮着我咬。”

雷婶也纳闷,她才来的头一天,家里的狗也没朝她这么凶狠地叫过,就是村里的人从门前路过,它们也多是不吭声。

“他心虚,不放心,想来再确定下你是否真不知情。”程石把饭碗收起来,起身问杨柳:“你想好了吗?今天是个好机会,你要是打算说破,待会儿我跟大哥把他堵家里打个半死。”

杨柳心动,但她想起昨天林彤的话,思及上辈子她姐就是憋屈得郁郁而终,她又有了顾忌,万一她姐为了孩子咽下这口怨气,之后会不会再憋出病?

眼见胡大庆已经走到门口,杨柳紧张到手心出汗,她盯着程石说:“我要先试探下我姐的反应。”

“好。”程石知道了他该有的反应,放下碗筷迎出去,“呦,稀客啊,你一个人过来的?”

“不算稀客,昨天才来过,只是你不在家。”胡大庆往门里看,目光在程石脸上溜了一圈,“絮娘想爹娘了,昨天来一趟跑空了,今早在街上遇到村里赶集的人,知道你们回来了,我们就带着孩子再回来一趟。”

“晌午留下吃饭吗?到我家吧。”杨柳掀开门帘出来,袖着手站门口,像是忘记了昨天的不愉快,翘着嘴角说:“席哥儿昨天不是想来我家吃饭,今天阿石在家,有他张罗待客我也不操心。”

“我来时娘已经在烧水杀鸡了,我是跑腿来喊你俩过去的。”胡大庆心里安稳三分,开始跟程石闲聊他去县里送货的事。

杨柳回后院换了双鞋,套上件厚棉袄,走出来说:“那咱们这就过去,别我姐待会儿又找来了。”

三个人前后出门,程石怕杨柳滑了脚,搂着她的肩,几乎是半抱着走路,路上碰到村里的人,杨柳还有些不好意思,他面上很自然,青天白日搂着媳妇比搂着狗还自在。

杨絮站在门外看儿子蹲地上玩雪,随口跟对门的邻居说话,见三人走过来,她喊儿子:“席哥儿,你小姨跟小姨父过来了,可记得要喊人。”

对面削萝卜的妇人也抬眼望去,男人搂抱着大肚子的女人,任谁见了他的动作都看得出其中的珍惜,是个女人都眼羡。看人家姐妹俩穿红着绿,衣领带毛边,就是踩雪踩泥的棉鞋都绣着花,再看看自己,全身上下不是灰就是黑,满眼污糟。

“你们姐妹俩这嫁了人呐,过的没得说。”妇人端了盆往院里走,看不得,人家那过得才是人过的日子。

杨絮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着,抬脚迎上去,站在胡大庆身侧,“你瞧阿石待我妹妹多贴心。”

胡大庆满眼含笑地伸出手,“那我跟着妹夫学。”

“晚了,我姐都生两个孩子了,你现在才学着贴心?”杨柳忍不住出声。

胡大庆不说话,就看着杨絮,在儿子跑来时他弯腰把孩子抱怀里。

“怀席哥儿和芸姐儿的时候他倒是也贴心过。”杨絮替他解释,他待两个孩子是宝贝的紧,对她,新婚时也黏糊过一阵子。瞟见邻居家的门后面藏着个小丫头偷看,她冲她微微一笑,小时候她也在门后偷看过人,看颜色鲜亮的衣裳,看亮湛湛的金簪,羡慕人住大宅子登高楼……

“来了?都坐屋里烤火。”杨大嫂站在檐下笑眯眯的,她对大姑子小姑子说:“你俩别在外面走,免得引得村里的丫头做梦都想嫁个有钱的男人。你们四个沿村走一圈,村里的男人,不管老的少的,都要挨媳妇的骂。”

胡大庆哈哈笑,放下儿子又去老丈人手里抱闺女,“那我们午后吃完饭走了,我老丈人跟大舅子会不会挨骂?”

“我离得近,吵起来了我来劝架,顺便再留下吃顿饭。”程石接话,他拎着椅子坐胡大庆对面,“若是你跟姐吵架了,那你就老老实实挨骂,别还嘴,姐要是回娘家告状了,我可要跟爹和大哥去揍人的。”

“可不敢,大半个村都是姓杨的,我敢犟嘴惹人生气,娘家叔伯兄弟打上门,房子都能给我拆了。”胡大庆冲杨絮笑,“你说是不是?哪次吵嘴了不是我先服软的,那都是吓的。”

要不是昨天得知他逛青楼睡妓子,单凭他今天这爱儿喜女逗妻的模样,谁不说句好?杨柳心里嫌他恶心,转身出门站檐下吹风,模糊听到她嫂子跟她娘夸两个女婿找的好,一等一的好男人。

杨絮也出来了,她红着脸,心里有些难为情,胡大庆在外鲜少说俏皮话,就是在家也不是这做派,刚刚她对他的话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杨柳看着她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不知何种原因,胡大庆明显不想让她知道他在外的事,可能是不想家里整日吵闹,鸡飞狗跳,也或许是他尝到了“妻贤”美名的甜头。

“怎么感觉你有些心不在焉的,可是遇到了啥事?”杨絮关切地问,她见妹妹眼神复杂,眉间布满愁云,追问道:“有什么难事?你跟姐说。”

“没有。”杨柳往屋里看一眼,突然心头一动,她扶着她姐的胳膊,半拉着往院中走,“走,看看猪。”

门外的人一动,胡大庆立马探头往外瞅。程石见状也俯身往外瞅,不解地问:“人家姐妹俩聊个闲嗑,你怎么一副防着媳妇偷人的作态?”

“胡说什么!”胡大庆呸了一口。

“姐,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能跟旁人提起,就是我姐夫问你也不能说。”杨柳压低了声音,“昨天我家里不是来客了嘛,说起我们跟八方酒楼的生意来往,傅时慧一时口快,说黄传宗在外逛窑子睡妓子,而他的妻子还被蒙在鼓里,她身边的人大多都知道,都帮黄传宗瞒着。我跟黄太太交情不错,你也见过她,是个温婉和气的人。”杨柳盯着她姐的眼睛问:“我为难的是要不要跟她透露一下。”

“这……”杨絮皱起了眉,“为什么都瞒着她?”

“这我就不清楚了。”杨柳的苦恼是真的,愤怒也是真的,她攥着拳头说:“我从去镇上卖鱼就认识了她,我见不得她被蒙骗,听说后就气得想打死那畜牲。但又怕她知道后会伤心难过,那还不如就任她男人哄骗着她,能开心一日是一日。”

“你倒是为她着想,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亲姐妹。”杨絮心里有点不舒服,拈酸,“你对我的事恐怕都没这么上心过。”

“行行行,这事你也要抢,那就假设是你,我要是无意得知我姐夫在外逛青楼养妓子,可要同旁人一起瞒着你?”

“那肯定不行。”话脱口而出,杨絮反应过来嫌晦气,“什么臭假设,我让你上心你也不至于这么上心。”

杨柳有些虚弱地冲她扯了扯嘴角,答案已经明了,她心里一松又一重,她看着面前这个表情生动的姐姐,真怕她后半辈子就耗在无望的姻缘上,日日不得开心。

“行了行了,旁人的事,你别太上心了,你只管给她说,之后怎么做是她的决定,她身后有娘家人为她作主。”杨絮揽着妹妹往檐下走,叨叨道:“你还挺着个大肚子,别过于忧愁,小心明年生个苦瓜脸的小老头出来。”

“娘!”席哥儿双手扒着墙头高兴大叫。

“你怎么爬那么高?快下来。”杨絮慌了一下,“大庆快去把你儿子抱下来。”

胡大庆在听到儿子喊娘时就起身往出走,刚走出檐下,就见他大舅子扛着席哥儿弯腰进来了。

“我大舅驼我骑大马。”席哥儿抱着他大舅的头,闹着不下地。

“你大舅倒是宠你。”胡大庆脚步顿住,小儿腿短鞋脏,骑在人脖子上,脚几乎蹬在胸口,他是亲老子都嫌弃。

“席哥儿下来,你把你大舅的衣裳踩脏了可看到了?”杨絮皱眉。

“没事,我待会儿换一件就行了。”杨老大不在意脏不脏的,他架着外甥在院子里跑,听小娃咯咯笑,他也乐,对大姐说:“也就这一两年了,等席哥儿再大一点我就扛不起来了。”

“那倒不用可惜,大的重了还有小的。”程石指了指杨柳的肚子,“给你过足了当大舅的瘾儿。”

杨大嫂也从灶房里出来,她站檐下笑。

“席哥儿,你小姨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胡大庆抱臂饶有兴致地问,“老人说小儿眼尖,去年絮娘怀芸姐儿的时候我问他,他说是妹妹,生下来还真是个妹妹。”

杨老大蹲下身把外甥放下来,脱掉蹭了泥雪的外褂,指着灶房门口的女人问:“你看看你舅娘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

“他胡诌的,喊芸姐儿喊油嘴了。”杨絮赶忙开口打岔。

木氏不在意,她摸了摸肚子,说:“那就承席哥儿的喜口,侄女随姑,我可想生个灵秀的小丫头。”

“你小姨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胡大庆拉过儿子又问。

杨柳跟程石俱是含笑看着。

“妹妹。”席哥儿脆声喊了一声。

“那可好,咱家三个女孩差不多大,能说会走了有伴玩。”杨柳说。

“要是说准了,我给席哥儿包个大红封。”程石许诺。

杨絮瞪男人一眼,净没事找事,小儿知道个屁,他只知道见天的对着芸姐儿喊妹妹。

“大丫头,芸姐儿醒了。”杨老汉从里屋出来,“孩子尿了,你去收拾一下。”

杨母听到老头的声音,对门口的儿媳说:“小婉,喊你爹摆饭桌,肉炖好能端菜了。”

“爹,娘让你摆饭桌。”

“我们洗手,准备吃饭。”程石往灶房走,看到丈母娘先甜嘴:“真香啊,今天可让娘跟嫂子辛苦了。”

“做饭有什么辛苦的,你们来了家里热闹,忙我也高兴。”杨母舀了热水递给小女婿,“檐下绳子上搭的白色棉布是干净的,缝一道红线的是大丫头一家用的,两道红线的是你跟小柳用。”

老丈母娘还挺讲究。

程石端了水出去放杨柳旁边,他端的水要让他媳妇先用。

雪天围着火炉吃肉,人多热闹,你一言我一语随口搭着话也不怕冷场,杨老汉高兴,还倒了酒找两个女婿喝。

一家人和乐,唯独掺进了胡大庆这颗老鼠屎,酒入口辣嗓子,程石心里惋惜,这或许是气氛融洽的最后一顿饭。想到以后再坐一起吃饭会是冰冷又别扭的场面,思及此他对胡大庆心生厌恶,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杨老汉喝的有点多,吃了饭就回屋倒头睡觉。胡大庆提出要趁着刚吃了饭身子暖和赶车回去,走这一趟他是彻底放心了,他实在是不想跟杨絮冷目相待,他在外应酬,累了回到家,有妻儿关心,关上门万事无忧。

程石跟杨柳是最后走的,到家了他迫不及待地问:“怎么说?”

“她不想被瞒着。”杨柳把她跟她姐的谈话简单叙述了下,拄着下巴说:“我打算的是等我们去镇上开铺了,我喊上她找个安静的地方对她说清楚,问问她后续是怎么个打算。”

……

“要去哪儿?”杨絮看铺子里的东西还多,她不解地问妹妹:“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想给娘买对金镯子,你陪我一起去选个好看的样式。”杨柳忽悠她,拉着她去廊亭牵了马车,“坐上去,我找你有要紧事说。”

杨絮紧张兮兮的钻进马车,她在心里反复琢磨什么事值得杨柳如此藏藏掖掖的,从闹市走到安静的巷子,又从巷子绕出镇。

“小妹,你这是要把我卖了?”杨絮开窗探出头,离镇有些远了,附近也没人家,她就是大喊大叫恐怕也难有人听见。

杨柳“吁”了一声,滑下车辕站在地上,顺着敞开的窗看着她姐,直截了当道:“我姐夫在外逛青楼养妓子。”

杨絮愣了下,僵着脸说:“你在说什么胡话,怎么又是青楼妓子的,不是说是……”她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问:“你之前说的是我?”

杨柳点头,她把那天发生的事以她的视角重新讲了一次,“你男人你了解,他是个圆滑世故的商人,那天他的不对劲何曾又有过?你若是不信,待会儿回去了我让阿石找黄传宗出来,你亲口问他。”

杨絮微微摇了下头,“我信你。”出口的话已经哽咽了。

杨柳没说话,给她思量的时间,见她匆忙下车,她走上前拦住她,“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问他。”

“然后呢?问他之后呢?”杨柳拽住她,“你们巷子里住的邻居,铺子里的伙计账房,亲朋故旧的家眷,甚至你公婆,他们都知道胡大庆在窑子里睡女人,大多半都以为你是知情的,甚至还支持他在外养妓子……”

“你别说了!”杨絮尖叫,“我是个傻子!是个蠢蛋!我给他生儿育女被他骗得团团转,我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一想到每天跟她说笑的邻居、伙计、公婆,背地里不定怎么谈论她笑话她,她就觉得天旋地转,喃喃自语:“真可怕,我像是活在一个骗局里,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我看到的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她这几年过的有几样是真的?她掏心掏肺对待的人是不是还在背地里看她的笑话?她抱着头仔细回想过往说的话。

“姐!”

“我活的像个笑话。”杨絮蹲下身,一行清泪滚下眼眶。

杨柳深吸一口气,她蹲不下去,只能拽她起来,掌着她的脸认真地说:“你能不能冷静点!什么笑话?我跟爹娘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两个儿女是真的还是假的?不就是一个男人瞒着你在外睡妓子了,你该恨的是他!是他!是他骗了你,骗了你的人你打回去骂回去,甚至离开他!他是个畜牲,你离开他啥事都结束了。”

杨絮吸了口冷空气,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眼泪大把大把的掉。

杨柳挪开眼,不忍心看她这个模样,她痛苦她看着也难受,咽了口唾沫颤着嗓子劝解:“你还年轻,你还能活几十年,离了他能让你高兴的事还有很多。你听我的,别把精力和时间耗在一个不把你当个人的男人身上,今天活着说不定明天就死了,你想想你还有好多好吃的没吃上,吃好吃的,穿好看的,做你喜欢的事,哪样都比陷在泥沼里好。”

“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杨絮抹干净眼泪止了哭,“和离哪是那么容易的,而且我走了,席哥儿跟芸姐儿怎么办?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这话不算陌生,甚至杨柳自己都想过千万次,没用,无解,除非胡大庆跟他爹娘死绝了,不然她姐带不走两个孩子。

“那咱们回去跟爹娘说,喊上阿石,再叫些堂兄弟打上门,找他要个说法。”

“你别说话,你让我想想。”杨絮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我舍不得我的两个孩子。”

杨柳点头,但也说:“要是能和离,以后能接孩子到我家去住段日子,程石他能说的上话。”

杨絮没说话,过了许久,她才艰难开口:“我不想过穷日子,我不想像村里的女人那样,一件棉袄穿三年,打的满是补丁还舍不得扔。”她展开手里的帕子,光滑的绸面,一块儿手帕换成米够一大家子喝三天的稀粥。

“那……那我们就找上门把他打一顿,让他不再去逛窑子?”

“事闹大了人家看笑话,走出去外人指指点点的。”杨絮摇头,她握住妹妹的手,央求道:“小柳,这事别给爹娘说,也别让其他人知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离舍不得离开,打舍不得打,还得替他瞒着,怕让外人笑话!!哭一场就完了?哭完再好好回去过日子?

杨柳挣开手,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她,“我真该听林彤的话,不该跟你说的。”真膈应人啊。

“别,我很感激你没瞒着我。”

“我倒了什么霉让我知道这破事。”杨柳受不了她,越想越烦躁,“跟我有屁的关系,恶心人。”她瞪杨絮一眼,“你等着,我非找人打断他的腿,王八犊子,短命鬼,该死的臭虫,真他娘的晦气。”

“小柳……”

“你别跟我说话,我怕会冲你口出恶言。”杨柳拍着胸口,太气了,气死了,太恶心了,太憋屈了,“这儿离镇上也不远,你自己走回去,你家的事以后别跟我说。”她撑着车辕坐上去,“我真是自找气受,管什么闲事,吃饱了撑的。”

“我想丧夫。”杨絮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要命的话。

“啥?”杨柳猛回头,勒住缰绳,“你说啥?”

“我想丧夫。”杨絮抖着身子说,是害怕,“我想守寡替他养大儿女,等席哥儿长大后把铺子交到他手里。”

她恨胡大庆,恨蒙骗欺瞒耍弄她的人,她舍不得儿女,她爱虚荣,她爱银子爱面子,她舍不得现在的好日子。

“或者他瘫在床上动不了也行,我给他守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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