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石看路边的摊子上有卖面具的, 他问了价,买了两只猴面,他跟杨柳都戴上, 从她手里接过看呆的小丫头,有了新奇的, 她也就忘了小金毛猴。
姜长顺他们已经带着孩子在路口等着了, 等人到齐了一起提着灯笼往回走。进了巷子少了游人,大郎二郎兄弟俩,学着猴钻火圈的动作凌空翻, 青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程石趁机取了猴面。
“那是哪里的猴子?我听耍猴人的口音不是我们这边的。”程石问。
“川内过来卖艺的, 我前年走镖去过一趟,那边的山是真的陡, 又陡又险,去过一趟回来就不接川内的镖了。”姜长盛说,现在想起还满脸的唏嘘后怕,“简直是拿命换银子, 脚边的石头滚下悬崖听不到声, 往下看一眼脖子紧得喘不过气, 马看着都不敢走, 还得用布把马的眼睛蒙上牵着它走。”
“川内地势不好,山多土匪多,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能出来讨日子的就很少会回去。”姜长顺也接了一句。
之后几个男人就开始谈论各个州府的情况,杨柳和几个表嫂在一旁听着不插话, 直到走进家门闻到肉香, 嘴里的话齐齐断了音。
“回来了, 还准备让人出去找你们的。”姜大舅母示意丫鬟可以端菜了,问:“猴戏如何?好看吗?”
“猴子好看,通体金黄的毛,头上的毛色深些,圆鼓鼓的肚子,看着也挺通人性。”杨柳把青莺递给保母抱,她坐上桌说:“听表哥说是川内的猴子,不是我们这儿的,不然可以弄几只回去养。我们乡下地方大,山里也有野果子,不用人喂,它们能找食养活自己。”
肉锅端上来了,姜老爷子先动筷,他动了其他人才开吃,姜老太太牙不好挟的是猪肉皮,猪肉皮炖得软烂又有弹性,而且不腻味道香,她满足点头:“肉好吃。”
闻言,姜霸王给她挟一筷子软烂的肉,“尝尝这个,虽然是瘦肉,但不柴。”
其他人都无暇说话,筷子转得急,吃相却不粗鲁,炖锅里的猪腿吃差不多了,桌上的其他菜才开始动筷。
“说起猴子,屋脊山的猴子有些讨人嫌,我去庙里上香的时候还遇到猴子在树上扔烂桃子砸人的。”姜老太太吃饱了,先放下筷子,“山上种的桃树,每逢桃子熟了它们就去偷,派僧人看守也没用。”
“那要是弄几只猴子回去,表嫂,你们山下种的果树岂不是要被糟蹋了。”歆莲随口问,她用筷子点了下没肉的猪腿骨,“有人要吃吗?没人吃我就挟起来吸骨髓油了。”
众人笑,姜二舅起身挟起骨头放他闺女的碗里,“在家就算了,去婆家了可不能这么干,小心婆家人笑话你贪吃。”
歆莲蹙了蹙鼻尖,无所谓道:“笑话就笑话。”
猪腿骨里的骨髓油多,筷子挖进去一搅,扒拉出来半碗像猪脑似的浆油,这玩意比肉还有滋味儿。歆莲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脸皮厚不怕糗,直接用手掌着猪腿骨上嘴吸。
“小姑姑,好吃吗?”荟姐儿巴巴问。
“你要来吸一口吗?”
荟姐儿立马溜下椅子跑过去,张大了嘴等着。
这模样逗笑了所有人,姜长威探手拽过他闺女,“你小姑把味道都舔没了,明天再炖猪腿了,骨头留给你。好吃嘴呀,你还没吃饱?”
一顿饭热闹结束,杨柳吃饱了发困,她给程石使眼色,男人喝尽碗里的茶,说:“天晚了,我们先回去收拾下行李,明天再过来玩。”
“行,你们早些回去歇着,累了一天了。”姜长顺站起来,他代替他老子出去送人。
街上的热闹未消,青莺探头往远处看,初到陌生的地方她看哪儿都新鲜,看到开门的老仆也仔细盯着人家瞅。
“我抱她到处转转,你们先去洗漱。”姜霸王从保母手里接过孙女,直奔她存放武器的房间。
后院有烧好的热水,屋里的火炉填的有炭,仆妇灌了壶水放火炉上,说:“少夫人,太太给您新做的冬装都在这几个箱笼里,洗干净了也晒过。”
杨柳连连应好,急忙把人送出门。
“每次回来我听到什么少夫人少爷的称呼,我身上的皮就发紧,比身上爬了蚂蚁还难受。”洗脸的时候,杨柳冲程石嘀咕,“心里还发虚,不敢应承。”
“嫁给我都两三年了,孩子马上都会走路了还心里发虚?”程石提桶出去打泡脚水,进屋说:“我又不是偷偷摸摸纳了你没给名分,你就大大方方应,在这儿不能像在家里,让伺候的人直呼名字。”
“是适应不了。”杨柳纠正。
“村里的老地主还担得起一句老爷,他家的女人不也是太太小姐之类的。”
杨柳不理他,她不信他不懂她的意思,踩着他的脚按在水底,见他嘶嘶抽气,骂了句活该,让他没事找茬。
洗脚水刚倒,不痛快的哼唧声在垂花门外出现,程石不急不忙的换盆打水,等出来了,他娘抱着青莺刚进来。
“哼唧什么?你奶抱你还不高兴了?”
青莺一看见他,脸上的不痛快瞬间翻篇了,也不执着要她爹抱,又开始四处打量巡视领地。
“安心了,也放心了,这会儿不怕我把她卖了。”姜霸王抱着孩子进屋,跟杨柳说:“才开始那会儿还好,离了你们没多久就开始哼唧着找人,生怕我把她卖了,警惕心还挺强。”
听她的语气还挺骄傲的,杨柳没话说,拿了棉布巾子让姜霸王给她孙女洗漱。
程石让杨柳先进屋睡,看青莺这精神劲儿,前半夜估计是安分不了,她醒着又不要旁人抱,只能他陪着熬,也恰好有理由让姜霸王明早不喊他起来练武。
……
次日天明,杨柳醒来时父女俩还在睡,她轻手轻脚下床穿衣,开门时坐在倒座房里的仆妇出来问:“不睡了吗?我这就给您打热水。”
杨柳“嘘”了一声,她拿盆子去锅炉房洗漱,“阿石昨晚熬夜哄孩子,让他睡,别喊醒他。”
去前院时,姜霸王已经出门去武馆了,杨柳也急匆匆过去,她到的时候学徒正跟着武师傅对打练招式。
“二姐。”杨小弟先看到她,跟武师傅说了一声快步跑过去,“我听婶子说你们昨天过来,昨晚什么时候到的?没关城门外吧?我姐夫跟莺姐儿呢?莺姐儿又长大了吧?她肯定不认识我了。豆姐儿也是,从她出生我还没见过面。”
杨柳一一回答,问:“武馆什么时候休假?今儿有村里的车队回去,你跟他们一起走,再晚几天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杨小弟伸出手比了下身高,又拍拍自己的胸膛,练了两年的武,他长高了也长壮了,“我又不是姑娘家,有什么不放心的。”
“一年没回去了,早点回去陪陪家里人。”姜霸王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说:“武馆离休假也没几天了,你早走几天不影响什么。既然有同行的车队,你现在就收拾了东西搭车回去。”
在姜霸王面前,杨小弟乖乖听话,“那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程石呢?还在睡?”姜霸王也不用儿媳回答,板着脸说:“他是越发懒了,我看要不了几年就要长一身的肥膘。”
“那不能,他在家的时候每天早上会起来跑步,不会发胖。”杨柳连连摆手,她是接受不了程石发福变胖。
姜霸王瞥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杨柳被她看的头皮发麻,心里也开始发虚,等她小弟过来她趁机溜走。姐弟俩往城门口走的时候,她问:“每天早上起来跑步的人会长胖吗?”
“谁啊?”杨小弟不怀好意地问:“别是我姐夫吧?”
“姜霸王跟你说了?”
杨小弟哈哈大笑,整个武馆的人都知道,姜霸王几乎天天把她的懒骨头儿子拿出来当反例教训想偷懒的学徒。
“是怎么说的?”杨柳好奇。
杨小弟清了清嗓子,学姜霸王的样子说:“怕苦怕累怕疼怕流血就别来学武,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得我眼睛疼,谁又为难你了?不想学就回去,找你爹娘早点给你娶个媳妇。你看我儿子,早早娶个媳妇种地过得也挺好,白天玩到晚上,学的招式又都还给师傅了,我也没说什么。”
好一个阴阳怪气,杨柳越想越想笑,送走杨树,她一路笑回去。回后院看院子里晒着被褥,被子上有一滩湿痕,明目了然,青莺尿床了。
因着尿床的事,程石挨了揍,才回来过了个夜就被姜霸王撵得满院子跑,骂他是个懒骨头,一把年纪了还有脸睡懒觉,连累她孙女睡过头尿床。
青莺看着乐得嘎嘎笑,杨柳也笑,实在是可乐,二十出头还被老娘追着打的人属实不多了。
“没良心啊,你们还笑。”程石不跑了,挨了两拳高声求饶,“青莺昨晚玩到后半夜才睡,夜里我还醒来给她把过尿,又没吃奶,谁知道还能尿床。”
姜霸王才不管他怎么说,“明早,不,今晚,从今晚开始你随我开始练功,我烦死你了。”
“练练练。”程石投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吃过早饭,程石去找他大舅盘帐,杨柳还惦记着猴子,拿布兜装十个橘子和一捧花生,喊上保母,两人一起带着青莺去找耍猴戏的。
猴子还在,围观的人也不少,但长时间驻足的人不多,白天各有各的事忙,像杨柳这样买了板凳坐下看的人极少。
“是你啊。”耍猴人认出了杨柳,喊小猴子过来,说:“它叫小喜,今年出生的。”
杨柳掏出橘子,“它吃吗?”
耍猴人愣了一下,点头道:“吃的,冬天水果可难买了。”
“自家种的,不是买的。”杨柳剥了橘子递给眼巴巴看着的小猴,“它真好看。”
“是,你们这儿的猴子黑黝黝瘦巴巴的,真真应了尖嘴猴腮四个字。”等小猴吃完橘子,耍猴人带它离开,之后发现猴子讨赏的时候杨柳会给它们橘子吃,他就换着猴子去捧碗讨赏,让每只猴都能吃上橘子和花生。
橘子和花生喂完也到晌午了,杨柳意犹未尽地拎着板凳离开,然后下午又来了,这次还带了石榴和柿饼。
腊月二十八,歆莲从她舅家回来去找杨柳玩,见只有她表兄在家写对联,“噢”了一声,“我表嫂又带青莺去喂猴子了?”
程石看了眼天色,说:“快回来了,今天带去的吃食不多,经不住猴子几回骗。”
作者有话说:
专栏里开了个预收《诱奔》,会在今年开,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
丹穗是一个富商的小妾,干的是小妾的勾当,担的却是丫鬟的名头。
眼瞅着富商病歪歪的没两年活头,富商一死,她不是被纨绔少爷玩弄,就是被遣散发卖。
以她的样貌,没了庇护,总归会踏上一条风尘路,沦为一个被折磨的玩物。
故而,趁着富商还能喘气,她像个没头的苍蝇,四处钻营寻找新的靠山。
这日,府上新来了个护卫,听说是一个行走江湖的刀客。
武艺高强=能带她私奔.
赚的银子不少=能给她买户籍.
飘无定所=不怕闲言碎语.
就他了,丹穗开始琢磨怎么拿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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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三是个四海为家的刀客,亲故皆断,为人冷情木然,过的也随性,一贯是赚多花多,赚少花少。
路过沧州时身上银钱已尽,他随便接了个价高的活计,给一个布商当护卫。
却不料,府中的男主人看中了他的武艺,他后院的小妾们却是相中了他的皮肉,一个个暗示要随他浪迹江湖……
他厌烦极了,尤其是还有个貌美的小娘子总是无时无刻的凑来看热闹,她自己都虎狼环饲了,好似还无知无觉。
真是兔子笑狼掉进狐狸窝,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