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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路遇子龙

[三国]香草门庭 青山见晓 3152 2024-10-17 09:42:24

“常山郡在冀州西北麓,为高祖所置,因依于北岳恒山,故名为恒山郡,后文帝继,为避帝之名’恒‘故改名为常山郡。

“所谓滹沱河,司马迁《史记》中称为恶沱,而《山海经》则名之曰滹池。滹者,呼啸也,沱,滂沱也。至于为何以此名之,咳咳,大家见眼前之景,想来不必我再多言。”

河流湍急,千堆滚雪,有种拍岸碎石,要将一切击溃的凶猛。

荀柔被带着水汽的冷风扑脸,呛咳了几声,觉得老子李耳写《道德经》时,定是没见过这样的河流,否则定不会认为水是天下至柔之物。

还柔呢,天下凶兵也不为过。

“此河发于并州雁门郡戍夫山一带,先经夏屋山、句注山向西,自原平县再折向东,横穿太行,自上俯冲而下,水积高势,故而如此汹涌。此地心之引力,万事万物皆受此力,欲上则必抗其力,欲下则受惠于此,先前在家时,我们有一课曾专门讲过。”

无论常山还是滹沱河,都是军事要地,在历史上也留下不少痕迹,荀柔在河岸边一路缓缓讲完,放学生们自行组队,或绘制山川地图,或观察水势,查验清浊。

当然,也有如荀铮一般,天生对地理少点天赋,走到野外就不分东西,地图就看不明白,那只能原地生火烧水,准备饮食。

荀柔说了半天话,坐下休息,侧眸向旁看去。

从方才起,就有两个青年一直牵马跟着他们。

两人看上去与他年纪相仿,容貌端正英气,身材高大劲健,穿着不恶,腰悬佩剑,器宇轩昂,大抵是附近的富家骄子,没事凑热闹。

所以先前典韦表示此二人有武艺时,荀柔并没着急让他将人赶走。

此时课也上完了,两人却还不走,不止不走,还向他迎过来。

“我等本地乡民,今日听君一席话,方知本地尚有如此旧事,深感君子教诲。”两人说话文质彬彬,脱履就席,伏拜致谢,“愿奉鲜梨一囊,虽只微末之物,聊表谢意。”

“二位郎君客气,”荀柔还礼,接受礼物,一笑道,“听闻真定梨闻名天下,我方才所说不过寻章摘句而已,两厢比较,倒是我赚得多了。”

他这般随意态度,顿时让两人也不由放松许多,起身来相视一笑。

“在下常山真定县赵云,表字子龙,这是我好友,夏侯兰,表字君衡,敢问先生姓名?”

荀柔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么巧。

他一路沿太行山往上,走到常山郡,若说一点不想围观一下赵云那是不可能。

但这样随意遇见,实在太巧。

“在下颍阴荀柔,表字含光。这位是我之家人,陈留典韦。”

“君莫非斩首逆贼张角之人否?”赵云与夏侯兰表现得比他更惊讶。

“……惭愧。”有些事,过了很久,还让人记忆深刻,对荀柔来说,就是当初斩首张角。

“却不知大德当面,实在有失礼,我等冀州之民,当谢君恩,还请君受我一拜。”赵云与夏侯兰对视一眼,再次俯身拜下。

这就夸张了,荀柔只好起身,将两人托起来,“不敢当子龙与君衡之谢,在下……说来惭愧,被其人所虏,奋力一搏,出逃而已,并不值得夸耀。”

素衣的青年,姿容美貌,气质雅重从容,此时露出羞涩之意,却又如此谦虚,更让人生出好感。

“全赖荀君之力,战事如此迅速结束,否则。冀州百姓尚不知还要被逆贼祸害几时。”赵云按剑而坐,坐姿恭敬端正。

“逆贼作乱之时,抄掠临郡中山,常山本地亦有小丛反贼来此,其行事可谓凶悍。”夏侯兰好奇道,“那张角必也是凶暴非常吧?”

荀柔微微一笑,“那大抵让君衡失望了,张角本人武功并不出众。”

夏侯兰露出惊诧表情。

“听说其人是以巫觋符水,蛊惑于人,并无武略也不奇怪。”赵云点头,看向荀柔表情却更为欣赏,“若是旁人有此功绩,必然夸耀四方,君名举海内,却谦退如此,果然是贤德君子。”

荀柔已经习惯,这年头的人动不动就是彩虹屁,只是再次表示谦虚客气,不必尊称,请用表字平辈称呼。

水已烧开,荀铮倒水奉前。

荀柔拿了一枚梨给他,又向赵云夏侯兰二人道歉,表示招待不周,没有酒水。

当然,这就是惯例的客气。

他的学生们年纪偏小,他是不让他们饮酒的,最多就是族中宴会一盏应景,他自己过去也是如此,近来才开禁,不过他本来对酒就无可、无不可,并没有什么爱好。

队伍中唯典韦好酒,但要为护卫安全,平时也就吃饭时,在店中喝一些。

“这有何难,”赵云豪爽道,“我家就在附近,家中常备美酒,如蒙不弃,愿尽地主之谊。”

喝酒结交赵云,还是就此别过,这简直不必选。

“岂敢,固所愿尔,只是众学生尚未完成功课,不知可否稍待片刻。”

“闻荀氏乃颍川名族,不知含光带学生来此为何?”夏侯兰问道。

“自然是游学,”荀柔含笑答道,“冀州居域中之地,有山川之壮,河泽之丽,东望渤海,又有如沙丘这般历史遗迹,学者若不能遍行天下,至少当至此处一游。否则皓首穷经,困于方寸之间,不知天下之大,不知世事复杂,人心各异。”

夏侯兰连连点头。

作为冀州人,听到这样的赞美,当然再没有不高兴的。

“方才听……含光所讲,滹沱之汹,乃是因为地中有引力为之?这是何理?”赵云感兴趣的问道。

荀柔拿起一枚梨,“我若是松手,子龙以为,此梨将会如何?”

“当是滚落于地。”赵云并未因为问题简单而轻乎,而是神色端正的回答。

“不错,可子龙以为,其为何会落地?”

“自然是梨自有重。”

“既然有重,为何我放于地面,此果并不下陷?”荀柔将梨子放下。

“地载万物,自然是因为地自承之。”

荀柔拎起梨柄,“如此,为何梨又不落?”

“此为君之力也。”

“托与手中,提于手中,梨故不落,盖因托与举之力同也,地亦如此,因有力而可承之。”

赵云想了想,点头。

“力若增加,”荀柔拎着梨提起来,“梨则动矣,不动者,自然是有力与之冲抵。”

“这……”

荀柔将梨再次放平于地,横着推动,“有力必有动,不动者,”他从上向下推,“则有力相承也。”

“如何见得?”

“若力有过之,”荀柔指向旁边河流,两边疏松土壤被水流冲击,不时崩裂,“则不能承之,水击土破,足以见也。”

赵云露出恍然之色,“果然如此。地之承物,并非能承万物,不能则崩。”

后面公式就不说了,向赵云科普万有引力,感觉爽透。

等一会儿学生们归来,赵云和夏侯兰望着其绘制的详细地貌图,再次感到惊讶,以他二人常居于此所知,这份地图画得太好了,河流宽窄,山川高低坡形,还有草木遮盖,俱在图中。

几张图纸,虽各自都偶有疏漏,却大体并无差错,另外有学生以河中泥沙计数清浊,则不必再论。

这些学生年长也不过近于弱冠,年幼不过十三四岁,竟已有此等才能,实在令人惊叹。

荀柔让学生过后再自己相互参详讨论,先跟着两人去蹭饭吃。

赵云性情显然也是爽朗一挂,至其家中,径直带了荀柔去见兄嫂,他兄长看上去就像个普通老实人,长得也还眉目清秀,但和其弟还是有一些差别,不过态度却很豪爽。

命人杀鸡宰猪,备上美酒。

荀柔自然愿意同赵云打好关系,对方似乎也愿同他结交,于是宴饮之中,宾主可谓尽欢。

“好壮士!”夏侯兰一拍桌案。

别误会,当然不是说荀柔,而是典韦。

只见他抱着酒坛,仰头一饮而尽,脸色不变。

“典君爽快!”赵云也露出惊喜之叹。

“这算什么,俺能饮十坛,君等酒量如何?”典韦大概也有点醉,说话那是相当睥睨天下。

“我亦能饮十坛。”夏侯兰高声道。

时人以能饮为豪壮,很快三人就痛快自在的喝到一起。

荀柔见他们喝得痛快,也很痛快的放下盏,此时酒度数不高,他现在也不像小时候一碗倒,但多喝水也胀腹啊。

他环视一周,确定学生们都还乖,没有喝多,于是继续同赵云之兄赵遁随意闲扯。

赵循原本有些怯,不知该同这出生名族、长得过分好看的荀君说什么,但聊起来才发现,荀君真是温和可亲,平易近人,他说着说着就敞开了。

“……荀君若是早些来,可以看见咱这里满院梨花盛开……本地别的没有,就这梨子出名……阿弟自幼喜食梨,这么多年,咱都厌了,他都不厌……咱不是自夸,我阿弟真是特别出众,英雄少年,县尊都夸他,是龙马,将来能一飞冲天……哎,你拍我做甚,咱又没说错……”赵循稀里糊涂望妻子道。

荀柔非常礼貌克制的向赵云的嫂嫂点点头,再看赵循眼神迷离,显然喝高了。

那边喝热闹的三人,又说着说着要出去比试武艺。

荀柔一听,自然要跟着去看热闹。

三人先较射箭,荀柔叫上几个武艺略出的学生,也去参与一角,凑凑热闹。

当然,就结果来说,他们真是凑热闹而已。

典韦射箭寻常,就是力气大,能张五石弓,十中六七,荀柔与学生们,也真是重在参与,虽能中十之八九吧,但多只是二石弓。

就看着不起眼的赵循都开三石,十射十中。赵云和夏侯兰则都是开五石弓,左右齐射,还能玩出花样,什么后一箭追击前一箭什么的,真是让荀柔打开眼界。

据赵循声称,可惜饮酒不能骑马,否则还有更多玩法。

荀柔真的可惜,这次到冀州实在太远了,又风餐露宿,他到底还是没敢让荀襄跟着一起。

玩过射箭过后,这才是比兵器。

荀柔很有自知之明的带着学生后退瞻仰。

典韦拿出他的双戟,夏侯兰则是长矛,而赵云则是一杆银光闪闪的亮银木仓。

三人相斗,都不以杀伤为要,相互攻斗,反而更精彩。

夏侯兰长矛先被典韦一戟斩断,退出战场,便剩下典韦与赵云二人相持。

荀柔也看不懂,只觉得赵云出木仓银光点点,挽出万点梨花,如同滚雪一般河水,滔滔不绝,典韦则以力破巧,如同山岳稳重不动。

“不知子龙师承何人?”荀柔移步夏侯兰身边问道。

“是他先君。”

“哦,”赵云亲爹啊,“那不知他如今可收学生?”

“啊?这我可未曾听说。”

荀柔点点头,那就是没有了,嗯……他哥要是能来常山郡上任,倒可能请他教侄女。

他先前怎么没想到呢。

往来也不知多少招,典韦大喝一声,荡开银木仓,自己也后退一步。

“典君好力气!”赵云一声赞道。

“赵君你这般木仓法,俺还没见过第二个!”典韦也夸赞,“俺好久没有这般痛快啦!”

两人相互对视,俱看出对方真诚坦然,相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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