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大家长提到了这封邀请函。
“是社会名流的交际场合, 你不喜欢那种场面可以不赴约。”
真田弦右卫门眸光带着凌凌劲力,他的意思是让真田鸠见无视掉,因为这份邀请函的内容跟他收到的不一样。
他收到的信件是:诚邀「真田家主」携亲友于下周木曜日, 7月21日晚9:00,前往停靠在第十一码头的欧尔佳游轮参加晚宴。
他手上这就把家中小辈囊括在内了,何必别有深意地, 专门另写一封呢?
真田弦右卫门有特殊的消息渠道,知道这次大张旗鼓媒体多方报道的宴会,表面上打着给贸易公司老总贺寿的名号, 实际上真正的筹办人是港口的黑手套们。
港口的那帮人在夜晚义警开始活动后, 虽未受到明显打压,但在横滨地界的影响力也大不如前了, 起码白天都不敢在市区内引发械斗了。
刚开始他们政要开会商议时,那个一向跟他不对头的政客老头, 叫嚣着“必须要阻止那个动私刑的人, 继续无节制毁灭保护横滨的灰色产业”, “那家伙是其他国家派来蚕食我们的超越者”!
的确以前肆意蔓延的黑色产业,也保护了这座城市不被外部势力吞噬, 但时至今日异能特务科初具规模、军警培养人才,与旧时相比已是不同的格局。
现在的Mafia于这座城市弊大于利。
之前有想法是扶植一只势力崛起,达到震慑控制其他帮派的目的,以此结束他们的斗争……
说来惭愧, 港口能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建起地标建筑做据点, 幕后甚至还有某些部门做推手。
现在港口Mafia的确动不得, 除了内部要他们镇压其他势力,他们也能抵御外部的不和谐音, 甚至替政府做一些不太干净的事。
而且事实证明,对方并不是那般没有眼界之人。
对方没有对港口大楼里的高层动手,当然如果他们自己咬上来,对方也不会客气,而吃痛的野犬夹紧尾巴就不再敢叫嚣了。
他们就这样在晚夜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那个被外界广泛称作“义警”的人,很奇怪的从来只在夜晚活动。
很多人猜测对方白天以其他身份,生活在这座城市里。
但那个人很可能有情报异能或有情报相关的能力者协助,实在太擅长隐瞒行踪了,天一亮就像海面上的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次来的异能特务科的人,之后这个寻找方向也无甚收获。
真田弦右卫门看向自己失而复得的孙子,思绪转了几转,心下微沉:鸠见寻回和义警出没的时间是很巧合,但港口Mafia是如何得知的?
他们是在怀疑真田鸠见的身份和能力,所以才如此邀请试探?
真田弦右卫门还没想出上头是否也有此怀疑,便见孙子伸手朝桌上摸去,立马抖了抖胡须。
“去吧……”
真田鸠见摸到那封信,压着拖到自己面前,在大家长不赞同的目光下无辜眨眼说,“我挺感兴趣的。”
真田弦右卫门双目微阖,轻叹这样也好,赴约当面打消那些人的怀疑。
大家长犹不放心地嘱咐:“记得带上中也。”
“好。”
真田鸠见应声后回了自个房间。他关上门后薅过绑在椅背上的白毛咒灵,躺倒在床上一下一下从头摸到尾,长久地盯着光屏中银发男人的实时监控影像。
最终发出一声幽幽叹喟:[你说,他怎么就想不开留长发了呢?]
[……]
琴酒的洗发水里加了什么让你那么上瘾?
系统冷漠地吐出四个字外加一个标点符号:[怪刷新了。]
[……]
真田鸠见一秒不再怀念梦中的绝妙触感,让它继续帮自己盯着黑泽阵找到“尸体”的进程,飞快地点开游戏图标登录。
他上线后发现先前一块刷本的那个,跟五条悟吵得火热的妖精角色给自己发了好友申请。
这游戏没有搜索ID加好友的功能,只能加组过队的玩家,刚好好友栏还有空位,他就随手点了同意。
五条悟的账号以伴侣身份显示在最前方,现在头像是灰的,人正在哪个没信号的地方出任务呢。
1.25倍挂件不在线,真田鸠见只能遗憾先去打boss的材料。
这游戏开服也两个多月了,玩那么长时间他当然有结识其他网友,他建队并群发喊了句打骨头周本的有没有,很快另一个昨天一块刷本的,那个叫阿纲的圣骑士申请入队。
说是路人,其实只是人家的废材属性很有这个既视感。
真田鸠见跟他是刚开服就认识的,从一块开荒把人带到70级,如果有师徒功能的话,对方叫他一声师父不过分。
阿纲性格有些羞涩天真,大概是生活里没什么能说话的朋友,认识没多久他就付出了信任,差不多把自己的事情坦白了个底朝天。
还说什么:【如果是物理老师的话,总觉得跟你说这些也没关系…】
于是真田鸠见知道了他国中二年级,家住在东京并盛町,由单亲妈妈抚养长大,什么事都做不好,经常被学校里的同学嘲笑欺负……
由于五条悟也玩这个游戏,很注意身份保密的真田鸠见,骗他自己是个宗教学校的老师,并给他提了一些如何提升学习成绩之类的小建议。
之后阿纲对他的称谓也的确变成了“老师”。
【晚上好!】
阿纲入队后打招呼,【物理老师!】
物理超度你:【……】
物理超度你:【叫老师就可以了,我真的不教物理】
阿纲:【老师!啊啊啊对不起我又忘了】
物理超度你:【哈哈开个玩笑,嗯,再喊个奶就能走了】
很快又有人申请入队,虽然不是珍贵的奶妈,但人等级挺高真田鸠见同意了,谁知对方入队后第一句话就是炸裂的——
【我觉得你跟悟酱不合适!】
物理超度你:【……】
【请还她自由!!】
物理超度你:【……】
【悟酱全都告诉我了,你平时是怎么欺负她的,抢她材料抢她怪,还在野外开红名杀她!】
[???]
[五条悟又给我整了什么幺蛾子?]
真田鸠见一言难尽地把这个疯狂控诉自己的人移出去前打字。
物理超度你:【你知道那家伙线下是个一米九男高吗】
【???】
对面还没组织好语言就被踢了出去。
队伍频道阿纲也很震撼:【……】
他是某天上线后才知道物理老师跟一直关系不差,却总是打闹斗嘴的那个精灵玩家结婚了,对方轰轰烈烈地公然追求这件事,在圈内已经传成一段佳话了。
不过物理老师严正声明,自己只是眼馋经验加成和活动奖品。
很快又有人申请入队,真田鸠见同意后果不其然:【你能不能对悟酱好点啊!】
【……】
很快又有人入队,终于是个奶妈了。
物理超度你磨刀霍霍:【你也是来为那家伙说情的?】
殉情~殉情~在旁边看了一会他们队伍变更的情况:【当然不是了】
殉情~殉情~:【我可心疼哥哥了,才不会像姐姐一样给你添麻烦】
殉情~殉情~:【哥哥放心,我一会绝对会看好你血线,不让哥哥你死掉哒~】
系统:[……]
真田鸠见神色稍霁,刚要带队动身去boss地图。
系统看不下去:[这人线下也是个男的。]
真田鸠见:[……]
仿佛看到五条悟分身的他惊呼:[我以为只有五条悟那么不要脸,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跟他旗鼓相当?!]
—
黑泽阵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他好像梦到了过去,刚开始认识宽特罗时的记忆清晰,到后来就有些错乱了。
很少做梦的他醒来后,丝毫没有精神得到修养的感觉,大脑涨起一阵疲惫与滞涩,黑泽阵靠在床头摸出怀里的烟点燃,但不抽只是看着那点火星子。
因为宽特罗不喜欢烟味,他几乎不在对方面前点烟,不知不觉就快要戒掉了。
对那个傻子,刚开始黑泽阵非常警惕,发现这个人有情感障碍后,仍是做出了一些试探,才允许通过考验的对方走近自己,将人纳入自己人的范畴。
他养伤同时教了那家伙一些格斗技巧,其他事上迟钝得要命的对方,在这方面却颇具天赋几乎一点就通,半点看不出来脑子有病。
宽特罗称得上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
后来黑泽阵专门找医生给他进行治疗,宽特罗的认知障碍有了显著改善。
虽然悄悄盯着他头发的小毛病,一直没改过来。
三个月前,他有找大势力做避风港的计划,手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的他,便派出宽特罗先回岛国去给自己开路。
对方跟着他学习了日语,会的词汇虽然不多,但发音标准与人交流已经不成问题了。
对方落地后发来汇报短信:【我到了,黑先生】
【嗯】
黑泽阵迟迟没有对方接触到组织的进度汇报,半个月后主动联系对面,仍旧没有得到回应时,他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可想要提前回故土的他,被仇人咬死了追杀。
直到几天前才脱身。
由于时间太久很多痕迹已经淡去了,但宽特罗还是给他留下了足够显眼的情报。
他从最开始的银行卡消费记录,查到了宽特罗的大致活跃范围,之后卡被冻结资金流向不明,应该是他仇人的手段。
对方接触到了组织后,就该第一时间联系他,卡在这里没了动静,宽特罗的失踪与组织不可能毫无关系。
黑泽阵找到当地情报商买组织相关的情报时,在对方伪装成数码店的摊位上,一眼瞥见了一部熟悉的翻盖手机。
或许只是相同款式,长按开机后电量尚有一丝,他试着输入自己知道的开机密码。
打开了。
黑泽阵点进未查阅的最近几条跨国短信,这部手机格式化过,不知为何电话卡没拔,所以才能收到他的信息,从他第一条询问进度前就格式化了,宽特罗失踪比他想象得更久。
“这个,哪来的?”
“这手机有点老了啊,”毫无印象的情报商见人脸色不对,“不记得从哪收的了,真的!”
黑泽阵盯了他几秒,不置可否地直接拿走了,情报商人也根本不敢收人那点钱。
这个一开始是来问那帮黑衣服开的店都在哪的男人,显然是个刀尖舔血的狠角色?
找黑客还原手机信息后,黑泽阵越过灭口的眼镜男,翻看宽特罗与人联络过的记录,最终锁定在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对面是最后跟宽特罗联系的人。
黑泽阵回去找了那个情报商,威逼对方说出了那个号码的主人身份,还有他知道的所有组织信息。
那个号码是组织一个研究所的实际掌控人,据说直接对那位先生负责。
他寻找的宽特罗,被对方约出去后从此人间蒸发。
黑泽阵先是绑架并拷问了那个人,对方刚开始坚称自己从未见过他展示照片里面容冷淡的蓝发少年,但刹那神情的不自然彰示他在说谎。
被系统在电视节目夹帧下达暗示,管某部分不太重要的实验的组织成员,只隐约记得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实验体。
从对方口中诈出自己想知道的,并从人身上搞到密码,以及研究所大致地图后,毕竟是组织的人,黑泽阵理智做出最有利选择,没有一枪崩了对方而选择把人伪装成溺死。
男人费了翻功夫制造骚动,损毁附近电路供应,潜入了那个研究所。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
“……”
漆黑的样本室内竖着几个玻璃罐,天花板上灯光闪烁,刹那照亮银发男人面前少年永久的安静睡颜。
他漂浮在液体间,半长的发丝在脸旁微微浮动,轻盈得仿佛随时都能飞起来一样展臂遨游,但熄灭的灯光结束这场虚幻的美梦,他仍旧被困在这方透明的囚笼中。
死亡是如此轻易的一件事。
宽特罗双目紧闭,已经是一具浸泡在化学试剂里,被掏空内脏的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