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停设计好了轮椅的基本样子,按照比例做出了暗器,他又出来沟通了一次,告诉玉七可以离开了,半个月后过来拿,接着投身到了工作中。
玉七发现,朱停懒的时候比谁都懒,但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事情很有热情。
陆小凤很了解朱停,没有留下来和青梅竹马叙旧,跟着玉七一起离开。
陆小凤:“你准备去哪儿?”
他记得玉七说过,自己没有家,但是前段时间他又忙得很,想来还在为罗刹教做事。
玉七:“我得回去,那边的事情还没忙完。”
方应看从商人那里购买了太湖石,玉七挑出来了一部分准备运回京城。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方应看自己安排了人手,云鹤烟也会跟着一起押运。
云鹤烟离开后,玉七还会继续扮成他的样子出入应奉局,顺便和当地的商人接触。
陆小凤猜他做的事应该十分重要,怕玉七为难,没有出声询问。
他对玉七心怀愧意,在知道玉七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后,对他更是多了几分宽容。
他爽朗地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出来,这几日我闲得很,不必跟我客气。”
从朱停那里出来以后,玉七又恢复了他的伪装。
听到陆小凤的话,他眼睛一亮,模仿着陆小凤的神态,做出惊喜的模样:“真的吗?”
陆小凤:“当然!”
玉七:“你能不能再穿一次开裆裤?”
陆小凤:“……”
玉七看到他的模样,脸色一沉:“原来你都是骗我的。”
陆小凤很崩溃:“为什么啊?你究竟对开裆裤有什么执念?”
玉七:“我也要跟你做穿开裆裤认识的朋友!”
陆小凤:“那只是个比喻,意思是很小的时候就相识了,不一定非要真的穿!”
玉七:“那怎么办?”
“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陆小凤突然想起来,他靠近玉七,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从西域过来的?”
玉七:“嗯。”
陆小凤:“来中原之前,是否都是讲西域那边的语言?”
玉七:“没错。”
陆小凤:“难怪。”
他就觉得玉七哪里怪怪的,原来是因为中原话没有学好……他以前究竟是怎么跟玉七认识的?
陆小凤完全不记得,自己有一个连中原话都不太会说的朋友。
更何况相识的时候是很多年以前,那个时候玉七的中原话应该比现在还要差劲,如果连交流起来都很困难,他一定会印象很深刻。
他该不会是受了什么伤,忘记了和玉七相处时的那段记忆?
还是说玉七认错人了?
怎么想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玉七不满地说:“你不要看不起我,我的中原话说的很好,比西域话好多了!”
系统:【我作证!】
中原话才是他的母语,西域语才2级,后面玉七不停地练习口语,比原来流利了很多,但是练习的结果不会反馈到技能上,不管他讲的再好,西域语都显示2级。
陆小凤:“我没有看不起你,只是觉得你很厉害,能把中原话说得这么好。你来这里多久了?是何时开始练习中原话的?”
玉七:“上个月过来的。”
陆小凤很惊讶:“一个月就能把话说得这么好?”
玉七得意地说:“没错!我就是天才!”
玉七将陆小凤的各种情绪模仿得都很到位,陆小凤有一种在跟自己对话的错觉。
陆小凤:“这怎么可能!再厉害的人,都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月内把一门陌生的语言学到这种地步。来中原前,你没有学过?”
玉七:“没有。”
陆小凤:“真的没有?”
玉七:“没有!”
陆小凤原本想试探一下,玉罗刹是否有心培养他,让他在西域时已经学了各种技能,做好来中原的准备。
没想到得出的答案竟是这样。
如果玉七说得是真的,他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的确是个天才。
他不止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学会另外一门语言,还将易容术学到了出神入化,声音和体型都会跟着改变,神态气质也会随之而便。
可见玉七的记忆力、观察力和模仿能力都是顶尖。
陆小凤:“你之前说,想跟我学灵犀一指……”
玉七:“我何时说过了?”
陆小凤笑道:“你大概不记得了,是你那日喝醉以后说的。”
玉七:“我竟然会醉?”
陆小凤分不太清,他是在扮演自己,还是真心实意这样说的:“你又不是神仙,当然会喝醉。”
“也是,我又没有习过武,比不上你们这些人。”玉七期待地问,“你怎么突然提起了灵犀一指?难道是打算教我了?”
“你没有习过武?”
“没错。”
陆小凤竟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可是你的步态轻盈,一点都不像普通人那样虚浮。你扮作我和花满楼的时候,没有任何违和感,怎么可能不会武功?”
玉七:“我就是不会啊。”
陆小凤:“你为何想学灵犀一指?难不成是想易容得更真实些?”
玉七幽怨地说:“你把灵犀一指教给了花满楼,花满楼教了你流云飞袖,可我什么都没有。”
陆小凤:“……”
他算是明白了,玉七还是在伤心,觉得自己没有拿他当真正的朋友看待。
可是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那两门武功像是定情信物似的?
玉七:“你教我灵犀一指,我教你易容,怎么样?”
陆小凤:“好吧,只是灵犀一指并非一蹴而就的功夫,找到关窍后,还要好好练习,不然是起不到太大作用的。”
玉七笑道:“好!”
两人勾肩搭背地进了客栈,开好两间房,然后在玉七这边互相学习对方的拿手绝活。
陆小凤越教越心惊。
玉七可能真的是个练武奇才,灵犀一指这样高深的武功,只要给他讲一遍,他就能全部记住,并且很顺利地使出来。
短短两日便已经跟陆小凤当初练习三五年后的水平差不多。
只是他接下来他便遇到了瓶颈,进步变得不怎么明显。
但是陆小凤当年也是这般,初学时进展飞快,到了后面,不止要看天资和悟性,还得经过实战的练习,才能将这门武学融入骨血当中,遇到危险时,头脑尚未做出反应,身体就已经使出相应的招式了。
陆小凤感叹:“我能教你的,已经全部都教给你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玉七问:“只论灵犀一指,我和花满楼相比,谁更厉害些?”
陆小凤:“花满楼学会之后,不常使用灵犀一指,你的天赋出众,头脑聪明,几日就能小成,自然是你更厉害。”
玉七开心地说:“我就说我是个天才。”
系统:【你早就点亮1级的[灵犀一指]了!】
薛沉:【能点亮也是我的本事。】
系统:【呸!不要脸!】
经过陆小凤的指导,玉七的[灵犀一指]仍显示1级,但是他估计自己的真实水平大概在2.7级左右,再多练练就能到普通的水准。
玉七没有急着练习,他言而有信,开始教陆小凤易容。
玉七没有跟其他人交流过易容,就他自己来说,易容分为三个部分,外表、骨骼和声音。
陆小凤没开挂,而且年纪已经不小了,哪怕从现在开始,日夜不停地修炼缩骨功,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不过陆小凤本身对易容术的需求不高,玉七便将教学目标定得很低,只教了他最基础的伪装方法,还有如何用胭脂水粉修饰自己的脸,达到迅速从视觉上改变五官的效果,又教了他一些改变声音的技巧。
这样一来,陆小凤再经历追杀的时候,就可以想办法自己躲过去了。
就在玉七和陆小凤互换技能的时候,薛沉觉得把宫九晾得差不多,再加上太平王几次派人询问过,他便没有继续住下去,搬回了家里。
天气越来越冷了,薛沉穿得越来越厚,中衣外面套了层夹袄,然后才是棉袄,最后套上宽松的外袍,看起来竟然跟原来体型差不了多少。
他从侧门进了王府,漫步在花园中。
系统:【你是不是瘦了?】
薛沉:【可能吧,这几天一直在修炼内力,都没有加餐。】
系统:【……也是。】
以前薛沉一天吃三顿饭,但是平时会备好各种茶点,闲来无事就摸一块吃。
他没有积食,都是开马甲完成同步率后,修补灵魂回馈本体的功劳。
接受原飞霜传功的本体内力增长了一大截,随着玉七同步率上涨,他的身体也好多了。
但是薛沉还在和宫九冷战,病弱的身体是他的筹码,也是他的对外人设。
他有生病的经验,表演起来毫不费力,放慢了脚步,眉头微微蹙起,走走停停,过了很久才来到自己的住处。
期间王府的侍卫询问过是否要送他回去,或者喊人过来,都被他拒绝了。
薛沉刚进来小院,屋子里的小荷就发现了他。
小荷不太确定他的身份,走到门口,对上他的视线。
薛沉温声笑道:“不认识我了?”
小荷快步走过来,扶住了他的手臂:“公子,您可算回来了。我听说这几日您一直病着,几次想去谢公子府上,想着给您送些衣食过去,谁知道连门都没能进去。”
薛沉:“是我让谢珩这么做的。”
小荷不解:“为什么呀?您不知道,王爷和世子这段日子都很担心您,尤其是世子……”
她左右张望,确定附近没人,压低声音说:“世子这几日,每日都会犯病,有时喊其他人去鞭打他,有时让我过去,几乎没有一日是好的,人都瘦很多了。”
薛沉:【我弟也瘦了?这就是双胞胎间的心有灵犀吗?】
系统:【每天都要挨打,感觉越来越变态了。】
薛沉:【还是说,我之所以看起来瘦了点,其实跟我的食量没关系,完全就是照着他的模子刻的?】
系统:【应该不会吧,你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啊。】
薛沉:【我也觉得。所以就是心灵感应。】
系统:【……】
你为什么很高兴的样子?你弟天天犯病啊!
薛沉冷下声音:“自作自受罢了。”
小荷:“世子也是在担心您。”
薛沉:“你不必替他说话,他是什么样子,我还不清楚吗?头疼得很,进屋再说。”
小荷很在意他的身体,听到薛沉这么说,不敢再说话了,扶着薛沉来到屋里,将炭火烧得暖暖的,又拿了杯水过来:“屋里干得很,公子喝口水吧。”
薛沉歪倒在矮榻上,喝了杯水,拿起桌上的书翻了几页,怎么都看不进去。
这书应该是宫九扮演他的时候留下的。
演一个病人,局限性很高,宫九不能到处乱跑,闲暇时候只能找点东西打发时间。
薛沉拿着书都能想象到,弟弟穿着自己的衣服躺在这里的样子。
他捧着书出神。
薛沉:【你说我弟会走哪条路?】
系统:【什么哪条路?】
薛沉:【阳奉阴违,表面整顿无名岛的产业,实则暗中发展势力。还是直接坦白,把我控制起来,强势地命人看押住我,不准我外出,他自己明目张胆地去发展外面的势力。】
系统:【已经到这一步了吗?】
薛沉叹气:【是啊。】
以前吴明在的时候,他还能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宫九是受制于人才被迫做出那样的事。
吴明都已经死了,所有的一切都顺势成为宫九的,以后他就是实际掌权者,但是他依然没有收手的意思……
薛沉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他一直在给宫九机会,可惜宫九从来没有改变过主意。
小荷看他神不守舍的样子很是担心。
她轻轻喊了一声:“大公子。”
系统:【叫你呢。】
薛沉:【我又不聋?再演一会儿。】
小荷微微提高声音:“大公子。”
薛沉回过神,抬眸看向她,温和地说:“怎么了?”
小荷:“要不要叫大夫来一趟?”
薛沉:“不必了,我本就没有什么大病,再怎么诊治也就这样了。”
小荷:“那我帮您按一按吧。”
她去洗了把手,涂上手脂,站到薛沉身侧,帮他揉按额头上的几处穴位。
这个按摩的办法是之前的太医留下的,按起来很舒服,可是小荷的手劲太小了,还没有内力,没有宫九按的好。
薛沉放下书本,怔怔地望着房梁。
小荷轻声问:“您有心事吗?”
薛沉没有说话。
小荷:“是和世子有关?”
薛沉依然很沉默。
小荷怕他生气,放缓了声音:“我不知道世子做了什么,但是看得出来,您和世子都很在意彼此。兄弟间哪里有隔夜仇,您要是生世子的气,发发脾气就好了,这样闷在心里,您肯定会头疼的。”
薛沉笑了笑:“你说的对。”
他一向为人和善,很少发火,就算薛沉很认可她的话,也不会把心底的烦闷发泄出来的。
小荷轻声问:“我去叫世子过来吧。”
薛沉:“叫他做什么?”
小荷:“您嘴上说着不愿见他,心里怕是一直在念着他,无论是想着他的好,还是想着他的错,都不是真正的世子,与其自己想些有的没的,不如亲自见一见他。”
薛沉没有作声。
小荷起身,朝他行了一礼,出去喊宫九了。
薛沉立刻坐起来:【好激动啊。】
系统:【?】
薛沉:【你说我一会儿该用怎样的情绪跟他吵?要不要再打他一顿?】
系统:【别了吧,你能不能像个正常人?】
薛沉:【我很正常啊。都这种时候了,我要是反应很平淡才是不正常吧?】
系统:【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薛沉把书丢到一旁,安详地躺了回去:【嘻嘻。】
系统:【……】
宫九跟着小荷过来,就看到兄长穿着玄色圆领宽袖袍,脸色苍白躺在矮榻上,抬手扶额,露出一小节细弱的腕骨,似乎头疼得厉害。
上次分别时,他把兄长气得发病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住在谢珩那里,谢珩医术高超,宫九没有太过担心。
他偶尔会听到府上的下人谈论大哥的事情,大哥一直病着,但坚持不愿回府,已经让人议论纷纷,就连太平王都觉得不妥,派人过去问过几次。
唯独宫九一点反应都没有。
下人们都说他和兄长吵架了,太平王也是这般认为,恐怕就连兄长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并不是这样。
他不想忤逆兄长,若是可以,他也想对兄长唯命是从,可是他无法放下自己的仇恨,正如他无法放下自己人生的意义。
宫九在无名岛中投入了太多,根本不像大哥想象的那样,只要小老头一死,就能轻松抽身。
正因如此,宫九格外心虚。
他没有勇气面对兄长。
宫九不是没有听到有人私下议论他,说他太过冰冷坚硬,倔强地不肯低头。
只有他自己知道,事实并非那样。
他看起来冷酷强硬,其实是因为习惯了以这副姿态面对一切,实际上他的心里早已狼狈不堪。
愧疚感快要把他压垮,他连面对兄长的勇气都没有,垂头丧气,犹如败家之犬。
兄长踏入王府时,他已经收到了消息。
他很想去门口迎接,可是却始终迈不动脚步,只能呆在自己的小院里,听到下人们禀报,告诉他兄长的气色如何,走到了哪里,还有多久才会过来。
兄长回房后,一直没有见他的意思。
宫九想到他恼怒地将自己赶出谢珩房间时的场景,根本不敢主动相见,只能缩在自己的角落里,静静地等待他想起自己。
他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小荷。
宫九仿佛等待提审的犯人,束手无策,忐忑难安,看起来却是面容冷峻,好似没有人类的感情,冷硬极了。
进门之前,小荷见他这样,轻声提醒:“世子,您这样,会让大公子误会的。”
宫九看了她一眼。
小荷:“大公子心情不太好。”
宫九:“我知道。”
小荷有些难过,大公子那么在意世子,世子却是这般反应,大公子该有多伤心失落?
兄友弟恭的日子,终于要过去了吗?
目送宫九进了房间,小荷默默地退下,做其他事情去了。
宫九俯视着兄长,一直没有出声。
薛沉似乎没发现他过来,一直闭着眼睛揉着眉心。
宫九走上前,故意弄出了脚步声,薛沉的动作一顿,依然没有睁开眼。
宫九自觉来到他的身侧,伸手用以前的力道给他按摩,他用了些许内力,舒缓兄长的痛苦。
“涟儿。”薛沉低低地说。
“嗯。”
薛沉没再说话。
宫九也没有作声。
兄弟两个一卧一站,安静地相处。
系统:【宫九好像也意识到这次谈话很重要了?】
薛沉:【那当然,我们可是双胞胎。我弟生活上跟个白痴一样,其他方面的心思深着呢。】
系统:【呜呜就我自己没有发现。】
薛沉:【我跟我弟的事情,你插什么足?】
系统:【……】
宫九很有耐心,薛沉觉得,如果他不说话,这狗东西可以在这里站个三四天。
可是弟弟按的太舒服了,薛沉没忍心出声打断,不知不觉地掉线,睡了小半个时辰才悠然转醒。
他伪装成意识还不清醒的样子,做出“下意识”的反应。
玄衣公子从睡梦中骤然惊醒,一下坐起身,额头上冒出冷汗,他呼吸有些急促,惊慌地左右张望,在看到身侧的人后安定下来。
薛沉主动握住了宫九的手:“你没事?”
宫九冰冷的外壳在这一瞬间破碎,他神色缓和,几乎像是伪装成兄长时那样温和,紧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道:“大哥别怕,我一直都在这里。”
薛沉松了口气:“我做噩梦了。”
宫九:“梦到了什么?跟我有关吗?”
薛沉看向他的心口,移开视线,抿了抿嘴,脸色苍白极了,不愿谈起这个可怕的梦。
宫九也没再说话,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僵持了一会儿,薛沉说:“有些冷。”
宫九回神:“你刚才做梦惊到了,出了一头汗,是该觉得冷了。到里间屋里去换身衣服吧。”
薛沉:“好。”
肢体上的变化打破了局面,宫九不再像之前那样小心谨慎,薛沉的愤怒和郁气也似乎消散了许多。
孪生兄弟一起来到了里面的卧房,薛沉坐在床上,脱掉外面的厚衣服,裹着被子御寒。
宫九从衣柜里拿出几件新的贴身衣物,看着大哥慢吞吞地换上。
屋子里的温度还算可以,薛沉换衣服只觉得有些凉,穿好之后就不冷了。
他不想继续躺着,顺便将外衣也都换了一遍,坐在床沿,仰头看着自己的兄弟。
薛沉:【他真的很不像我。】
系统:【哪里不像?】
薛沉:【我是能坐着就不会站着,能躺着就不会坐着。我弟总是站在这个位置,就算坐下了,依然腰背挺直,就跟在身上裹了钢板似的。】
系统:【他比你自律多了。】
薛沉:【我也很自律啊!我这几天一直都在练武的!而且不止一具身体在锻炼,所有的马甲都有锻炼!】
系统:【是哦。】
所以为什么,明明已经很勤奋了,却依然给人一种非常懒惰的感觉?
薛沉似乎还没有从梦中回过神,声音低落,看向宫九的神情都有些恍惚,好像害怕他从此消失不见。
他轻声地说:“你也坐下吧。”
宫九听话地坐在了他旁边。
他不忍心见兄长一直沉浸在刚才的噩梦中,主动说道:“这几日,我已经弄清楚了无名岛的账目。”
薛沉:“你怎么想?”
宫九:“那些钱可以用来做很多事情,放在哪里,都能做出一番成就。大哥若是同意,我会派人分出一部分来,送到爹哪里。”
薛沉:“各地都有起义,都是被逼到走投无路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无名岛的钱来的是很容易,但是每一笔钱,都可能将无数人逼得家破人亡。”
宫九:“可是大哥,我们是太平王府的人。”
薛沉皱眉:“那又如何?”
宫九:“父亲掌管天下兵马,只要有起义,他才会有用武之地,这难道不是……”
薛沉打断他的话:“爹根本不需要这些!”
宫九再次沉默。
薛沉:“大行内忧外患,随处都在用兵,爹在军中已经足够繁忙,用不着再激起义军,再派兵出征。更何况他已经是太平安乐王,还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无需用军功来晋升!你当我是傻子吗?”
宫九:“不敢。”
薛沉:“我看你的胆子大得很!”
宫九抬手拍拍他的后背:“大哥,你消消气,小心身体。”
薛沉站起身,躲开了他的手。
薛沉:【终于轮到他坐着我站着了。】
系统:【我还以为你真的很生气。】
薛沉:【提前很久就想明白的事情,为什么要生气?走个流程而已,接下来就是我们期待的场面了。】
系统:【什么我们?只有你!我一点都不期待!】
薛沉:【我不信。】
系统:【……】
薛沉目光锐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没有那么多心力逐个去做,只能管教好你。把那些不正常的产业停掉。”
宫九:“好。”
薛沉:“我会亲自过去看的。”
宫九仰头:“大哥,你何必这样劳累?”
薛沉:“你又在欺骗我?”
宫九:“不敢。”
薛沉:“在我面前,你的嘴里还有几句实话?”
宫九沉默。
薛沉向来淡然的眼眸中盛满了愤怒,他审视着自己的兄弟,明明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却好像从未见过他一样,陌生极了。
薛沉:“答应过我的事情,你有几件做到了?明明说好会听我的话,从无名岛上抽身,为何要这样执迷不悟!”
宫九淡淡地说:“我没有退路。”
薛沉手都在抖:“胡说八道!”
薛沉很少这样疾言厉色,因为体弱气虚,他连大声讲话的时候都不多,现在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愤怒极了。
宫九知道他的头疼病还没有好,但是他已经很清楚,在这个时候关心兄长,劝他消气,只会让他更加生气。
他低着头,任由兄长数落。
薛沉:“你的性命是命,别人的命便不是命了吗?底下的人,日子已经够难了,为何还要为了自己的欲望,将他们逼到绝境?”
这句话触碰到了宫九的底线,他霍然抬头,和薛沉对视,即便是坐在床上,比薛沉矮了一头,依然展露出了极大的压迫感。
“大哥想让我死?”
薛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脸色更加苍白:“我想让你死?你居然这么想?我这是在逼你送死吗?”
系统:【你消消气。】
薛沉:【嘻嘻。】
系统:【????】
薛沉:【我弟跳坑了。】
系统:【???】什么坑?坑在哪儿?
宫九平淡地说:“难道不是吗?”
薛沉拽住他:“走。”
宫九这次没有顺从他,而是用上了内力,紧紧地握住了兄长的手腕:“大哥,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都是你逼我的。”
薛沉:“你要做什么?”
宫九:“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句话,但是此时,这句话中又有了其他的意味。
宫九:“我是你的弟弟,却没有比你小多少。我自十几岁时便在外历练,而你一直在王府中,如同少年时那般,从来没有变过。我更成熟,也更懂得人情世故。”
薛沉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
宫九低下头,看着禁锢在自己掌心的细弱手腕。
他的兄长如此孱弱,根本就逃不过他的掌心。
宫九:“我不想再听你的话了,从今以后,你听我的,好不好?”
薛沉挣不开他,但是他还有另一只手,直接扇了宫九一巴掌。
这一个耳光完全没有留情,直接把宫九打得偏过脸去,他的嘴角也溢出了鲜血。
系统大叫:【啊啊啊啊!你在做什么啊?!】
薛沉:【你别说话,再吵进小黑屋。】
系统努力憋着,安静下来。
宫九擦了下嘴角的血,眼神有些飘忽,握着他的那只手,温度也似乎高了些,他身体前倾,换了个姿势,握住了薛沉的另一只手:“怎么用这么大的力,手疼不疼?”
薛沉厉声:“薛涟!”
宫九:“掌心都红了,一定很疼吧。”
薛沉挣扎起来,宫九怕伤到他,松开了他的手腕,却用双手捧起了那只扇他耳光的手。
他的神色渐渐变得有些怪异,似乎在极力忍耐:“哥,你打我吧。”
薛沉:“跟我去见爹。”
宫九:“我不去。”
薛沉没敢再去抓他,他已经意识到了弟弟的霸道和任性,转身就要往外面走,宫九却在这时追了过来。
薛沉正要躲避,突然脖颈一痛,接着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随后失去了意识。
系统:【啊啊啊啊!掉线了!你掉线了!】
薛沉很淡定:【不就是掉线吗,又不是第一次了。】
系统:【这能一样吗?你跟宫九闹翻了!】
薛沉:【怎么能叫闹翻呢?】
系统:【为什么啊?我不理解!】
薛沉控制着原飞霜往太平王府这边赶,顺便给系统解答:【让我弟生气的那句话,其实有些模棱两可,如果让心存正义的人听,会觉得我关心天下苍生,但是在我弟看来“你的性命是命,别人的命便不是命了吗”,意味着在我的心里,他比不上别人。】
系统:【他好变态。】
薛沉:【他一直想跟我爹争个高低,现在发现自己连那些素未谋面的人都比不过,肯定会做出很大反应的。】
系统:【那你还故意这么说?】
薛沉:【我是在给他机会啊,选择的权力在他自己手里,我原谅了他一次又一次,已经很宽容了。】
系统:【你这是惩罚他的样子吗?他都不装了,已经把你打晕了!】
薛沉:【不要紧,只要我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难受的还是他自己。】
系统:【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薛沉:【笨,你没发现吗?我弟根本不敢去我爹那里。】
系统:【那又怎么样?】
原飞霜越过街道,直接跳上屋顶,用他的轻功“疾龙无影”从房顶跃到远处,仿佛一条游龙一般,潇洒优雅。
他嘴角含笑,弯了弯眼睛:【如果我失踪,我爹肯定会找我的,到时候还是会跟我弟对上。为了避免冲突,我弟必定会营造出我一直在家的样子。】
系统:【这怎么弄?】
薛沉:【当然是身份互换。他伪装成我,然后把我关在他那边,对外宣称世子已经离家,只有大公子在府上。】
系统:【我哔——这么阴险?】
薛沉:【我又不是第一次伪装成他了,就是跟他换个地方住而已,而且他一定不会亏待我的。更何况,我这边还有小粉和小绵,过几天大绵也要回来了,怕他什么?倒是他,敢做出这种事情,有胆子面对我吗?】
系统:【他肯定不敢。】
原飞霜微笑着,阴柔的嗓音在疾风中消散:“所以呀,他看似将我关了起来,实则是在折磨自己罢了。”
系统:【小粉这是要干嘛去?】
薛沉:【给本体上个保险,万一我弟没有按照我猜想的做,那就得让小粉出手,重新掌握局面。】
原飞霜来到了太平王府,天空中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小雪,银红色的衣袍上沾染了雪粒,原飞霜犹如谪仙一般,悄然无声地避开了侍卫,来到本体所在的小院。
宫九还在本体那里。
他面容冷酷极了,双颊却是绯红,白衣破破烂烂,到处都是血迹。
小荷跪在他的面前:“世子,求您放过大公子吧。”
宫九喘了口粗气:“我从未想过伤害他,何来放过一说?”
薛沉:【不行,我忍不住了。】
系统:【?】
原飞霜从屋顶跳下来,快步进屋,站在了宫九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