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檀远远地跟上了宫九。
薛沉:【他敢这么回去,我就打断他的腿!】
系统:【确定不是在奖励他?】
薛沉没有再搭理系统。
他现在很忙。
童贯约了太平王私下见面,并且带上了柳仪煊。
云鹤烟接手了应奉局的事情,拥有了权力后,江南的商户对他的态度一变再变,很多人越过方应看,主动跟他接触。现在他正在跟人应酬。
青檀更不必多说,宫九的武功很高,哪怕是刚刚犯过病,恢复过来之后,依然拥有发病前的警觉,他在后面跟踪必须谨慎。
玉七则闯入太平王府,来到宫九的住处,无视了旁边的本体,直接坐在镜子面前做易容。
他的手很巧,很快就卸掉了谢珩的脸,简单清洗过后,将自己易容成了本体的样貌。
本体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哪怕是他自己做的,不是共用一个大脑,他这边并没有关于易容的信息,可是灵魂相同,信息共享,有一种很神奇的割裂感。
玉七的易容很快做好,爬到本体的床上,躺在了另一边。
宫九出来宅院后,将头发梳理整齐,他来到一处水井旁,脱掉外袍,打了些水上来,将衣服浸泡在里面,接着用内力烘干,又穿在了身上。
青檀一路尾随,跟着宫九在城里转了好几圈,天都快黑了,宫九终于找到了那间传递消息的肉铺,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了新的衣服,颜色和刚才那件相似,只是仍有许多不同。
宫九这才费了番功夫返回王府。
他躲开众侍卫,翻到院子里,回到了本体的院子。
青檀知道,宫九今天的事情已经做完,没有跟着进去,默默地离开了。
宫九有洁癖,哪怕在肉铺里已经把自己收拾了一遍,他依然命人打水,重新洗了个澡。
他换了身新的衣服,打扮成薛沉的模样,来到了这边。
“大哥。”宫九看到床上昏睡的人,难免感到忧心。
昏迷时的兄长可以一直陪着他,也不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可是还是身体太弱,才会这样的。这么躺下去,一直不吃不喝,他怎么能受得了?
他倒了杯水,正想给哥哥喂一点,走近后突然发现了不对。
床上有两个人!
难道是刺客?
宫九将水杯放回,不动声色地上前,温和地说:“你有没有好些?”
看清另外一人的容貌后,宫九心中大骇。
这个人竟与大哥,还有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哪怕是宫九都无法分清,究竟哪个是自己的兄长,哪一个是贼人假冒的。
宫九冷冷地说:“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床上两个容貌相同的人,其中一个睡颜恬淡,看起来很放松,另一个眉头微蹙,哪怕在睡梦中依然无法安稳。
以宫九对兄长的了解,睡在里面的那个,看起来在忍耐着痛苦的才是自己的兄长。
他上前抓住了外面那人的手,紧紧地禁锢住他:“不必再装了。”
那人依然没有反应。
宫九用力一扯,把他从床上拽起,那人好似没有骨头一样,顺着他的力气起身,又随着他的放松软倒,靠在了他的身上。
宫九突然不确定了。
就在这时,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他似乎还有些迷茫,见到身边的人是自己的孪生兄弟,放心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片刻后,他才低声说:“涟儿,我有些冷。”
宫九赶紧扶着他躺下,给他盖好了被子,他又看了眼旁边依然在沉睡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薛沉半闭着眼睛,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什么怎么回事?”
宫九:“旁边这个人。”
薛沉这才留意到自己的身侧,他怔了怔,伸手摸了下玉七的脸:【我这易容,真是绝了。】
系统:【你为什么要易容成自己啊?】
薛沉:【我不光要易容成自己,还要易容成我弟,气死他。】
系统没怎么明白。
宫九现在非常怀疑薛沉的身份,仍旧觉得他才是那个假的。
只是事无绝对,而且对着这张和大哥完全相同的脸,宫九实在说不出狠话。
他轻声问:“大哥知道这人是何时进来的吗?”
薛沉摇了摇头:“我一直昏昏沉沉,没有留意过这些。倒是刚才,好像有几个大夫过来了?”
宫九:“那是昨天晚上的事了。”
薛沉:“我睡了很久?”
宫九:“大哥已经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系统:【他手上是不是闪了下白光?】
薛沉:【这狗东西还嫌弃我爹分不清双胞胎,他自己不也一样分不清。】
系统:【他要是对你下手,那该怎么办?】
薛沉:【他肯定要逼供,不会下死手。如果他真出手,我一定不躲,看看到时候谁更难受。】
系统:【……有你是他的福气。】
薛沉:【确实。】
系统:【……】
薛沉故作虚弱:“竟已过去这么久了。”
他坐起身,宫九立刻拿衣服,在手将要碰到衣物时顿了一下,但还是把衣服拿过来,披在了薛沉身上。
薛沉毫不设防地低着头,默默地系好带子,将衣袍穿好。
他扶着床架起身,似乎身体疲乏极了,有些站不稳,宫九扶了他一下,薛沉直接靠在他的身上,走到了外间的房间。
薛沉:【他竟然没有动手。】
系统:【你为什么这么遗憾啊?】
外面有些冷,薛沉找了个地方坐下,对宫九说:“去看看里面那个人吧。”
宫九怕他跑掉,但是更不放心不下大哥。
他回到里面,试了下玉七的鼻息体温,又给他把了次脉,接着皱起了眉。
宫九不懂医术,但是习武之人需要修行内力,对身体的穴位和脉象还是有所了解的。
大哥的脉象一直都有些虚弱,看得出来是久病之身。
这个人的脉象强劲有力,身体好得很。
他根本不是大哥!
宫九紧紧捏着玉七的脉门,用手上的针刺向他的皮肤。
玉七睁开眼睛,往后躲了一下,却因为被宫九捏的很紧,活动的范围有限,就算能躲开这一次,也躲不了下次。
他大叫起来:“哥!薛沉哥哥!救命!”
宫九动作一顿,眼眸微微发红,招式愈发凌厉。
玉七的[内力]只有一级,如果行动自如,他还能用[轻功]来溜一下宫九,现在被他抓住了,根本无法相抗。
本体从外面过来,就看到宫九的针已经刺入了玉七的皮肤。
“涟儿住手。”
宫九已经在交手中发现这个人的武功很弱,轻易就可以制服,不像最近这段时间遇到的那些高手那么难缠。
他反手将玉七制住,抽出扎在他身上的银针。
玉七疼得流出了眼泪,可怜兮兮地看着本体。
薛沉:“涟儿,放了他吧,他是我的朋友。”
宫九声音更冷:“我竟不知,大哥何时有了这么一个朋友?”
薛沉跟系统骂了他几句,温和地说:“我身上乏力,有些站不住了,你能过来扶我一下吗?”
宫九松开玉七,来到薛沉的身边,一把将他抱起,送到了外面的屋里。
他强硬地说:“大哥先在这里等一等,不要被那贼人近身。我看他鬼鬼祟祟,不像什么好人,暗中和大哥接触,今日又扮作了你我的模样,还不知有何目的。”
说完他就要回去对付玉七。
玉七已经溜到了门口,宫九转过身,就看到他顶着自己和大哥的脸,眼睛红红,泫泪欲泣,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宫九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态,薛沉更是不可能这样。
宫九看到他的表情,只觉得这是对兄长的亵渎,更加恼火,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他快步上前,以手为剑,眼看就要击中玉七,没想到这个看似武功低微的人竟轻松躲了过去。
他不止躲过了这一击,而且轻功极其精妙,瞬间躲在了薛沉的身后。
玉七矮了矮身,扶着薛沉的肩膀:“薛沉哥哥,你弟弟好凶,他扎得我好疼。”
说完他挽起袖子,给薛沉看了看手臂上被扎出来的针孔。
这些银针应该是宫九平时自用的,宫九是个洁癖,什么东西都会清洁得很干净,银针也应该已经消过毒,估计不算很脏。
玉七的恢复力不如宫九,针孔在他的身上格外明显,而且现在仍旧在流血。
薛沉轻声说:“你先走吧,去处理一下伤口,我会教训他的,过会儿让他跟你道歉,好不好?”
玉七点了点头,在宫九要吃人的眼神中,朝他做了个鬼脸,把宫九气的脸色阴沉,运起轻功,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宫九对自己的轻功有自知之明,此人武功虽弱,轻功却极其卓越,能与他匹敌的,除了云鹤烟,大概就只有原飞霜了。
哪怕他无视兄长的阻拦,也是不可能追上这个人的,倒不如顺从哥哥的意思,免得再惹他生气。
屋子里安静极了,薛沉没有即刻出声,宫九也没出言询问。
这样的事情,在他们兄弟间已经发生了很多次。
每当薛沉有了朋友,宫九都会闹脾气,每次他闹脾气,兄弟两个的嫌隙便会多一分。
可是无论薛沉还是宫九,都不想和对方疏远。
他们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面对。
宫九:“大哥,这边太冷,还是到里屋去吧。”
薛沉:“好。”
宫九过来扶着他往里面走:“对不起。”
薛沉:“你这是在为哪件事道歉?”
宫九:“我明知你体弱,却自以为是地给你下药,害你一直病着。”
薛沉没有说话。
宫九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会让大哥不高兴。但他还是想这么说,因为大哥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接受自己的安排。
他不会为其他事情道歉。
他已经成了掌控者,制定规则的人,永远都不会错。
所以无论是把大哥关在了这里,还是杀他的朋友,他都没有错。
以大哥的聪慧,还有他对自己的了解,应该不难听出这句话中的深意。
薛沉坐在了床边,他没有生气,声音依然温和,只是透着疲倦:“涟儿,我不想再跟你争了。”
宫九脸上一喜。
大哥终于认清现实了吗?
宫九:“大哥只要安心在这里住几日就好,等我处理好外面的事,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到那时,大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不会阻拦。”
薛沉闭上眼睛:“我累了。”
宫九怔了怔:“累了就好好休息吧,只是你已有两日水米未进,还是先……”
薛沉睁开双眼,和宫九对视。
宫九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他已经知道,大哥刚才说的累,并非是身体上的疲乏。
他自幼体弱多病,从前生活美满,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病着的,过得很不舒服,更何况现在?
宫九执拗地说:“我不准!”
薛沉笑了笑:“这不是你能说了算的,也不是我可以左右的事情。”
宫九蹲在他的跟前,伏身在兄长的膝上,紧紧握着他的手:“你是我哥哥,你怎么可以丢下我?”
薛沉摸摸他的头:“你已不再是小孩子了。”
他把薛沉关到这边的时候,就是用的这样的理由。
弟弟已经长大了,不必事事都听哥哥的。
可是在薛沉说出来的时候,宫九宁愿当一辈子的小孩子,一直被兄长管教。
宫九:“再给我半年时间好不好?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我所做的才是正确的。等我做完这件事,以后所有的事情,我全都听你的。”
薛沉笑了笑:“爹现在还好吗?”
宫九:“他很好,我扮作你的时候,他每日夜里都会过来。”
薛沉:“你吃醋了?”
宫九:“我怎可能吃他的醋?”
“那就是吃我的醋。”薛沉温和地说,“爹在我身上花的心思很多,但他同样很在意你。我骑不得马,吹不得风,爹亲自教导你骑射,我只能在一旁看着,心里同样不是滋味。但是一想到我在其他方面已经得到了许多,便没有那么难受了。”
宫九想起了小时候,他被太平王带着去郊外跑马,那时母亲还在,他还没有变成现在这样,高兴了就大笑,难过了就哭泣,肆意妄为,潇洒极了。
那时的薛沉身体比成年后差一些,隔三差五地发热,比弟弟瘦了一圈,和宫九站在一起,看起来更像弟弟。
但是他很懂事,性格也温和,从小就是弟弟的依靠。
宫九小时候调皮好动,经常闯祸,每次他做了错事过来找哥哥,哥哥都有办法解决。
他们兄弟两个是一体的,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哪怕是父母,也始终和他们隔着一层。
宫九一直都很怀念小时候,不止是怀念母亲,怀念曾经和兄长的亲近,更怀念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薛沉像摸小舔一样,摸着弟弟的狗头:“你不要怪他,他的确没有保护好母亲,可是他同样被这件事折磨已久。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在意母亲,否则他也不会对你我如此用心。”
宫九的身体有些颤抖:“哥,你别说了。”
薛沉:“好。”
宫九依偎在兄长身边,他的身体很温暖,把薛沉也暖了起来。
薛沉发了会儿呆。
系统:【他还会对太平王动手吗?】
薛沉:【不知道。】
系统:【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薛沉:【有啊,很多呢。比如说我不知道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
系统:【……】
薛沉:【他现在应该是没有杀意了,但是以后未必没有。怎么选择,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系统:【他好糟心啊。】
薛沉:【是啊。】
宫九没把薛沉放出去,依然把他关在这里。
因为玉七的闯入,他还特意加强了院子周围的守卫,恨不得连只苍蝇都不放过。
宫九不想再惹兄长不悦,他没有问玉七的身份,但是玉七那声“薛沉哥哥”让他如鲠在喉,时不时地就会想起来。
还有玉七易容后的那张脸。
那是他和大哥的容貌!外人凭什么染指,还用那张脸,做出如此恶心的表情?
宫九越想越生气,暗地里派人去查玉七的下落,却因为玉七每天都换易容术,一直查到了谢珩那里,就再没有其他线索了。
宫九偷溜出去,想去见一见谢珩,没想到出去之后就找不到路了,在附近转了一个时辰都没找到上次那间小巷。
他正想跳到屋顶去认一认路,一位白衣僧人出现在了巷尾。
那僧人眉清目秀,生了一副温柔多情的好相貌,眼神清正,透着游离世外的淡漠。
白衣僧人双手合十,朝着宫九行了一礼:“贪、嗔、痴发身、口、意,作诸恶业无量无边。诚心忏悔,后不复造,既为善男子。”
宫九:“何出此言?”
白衣僧人笑了笑继续向前走,与他擦肩而过。
周围有人,宫九不方便跳上屋顶,他又不愿与和尚同行,便朝着僧人来时的方向走,没想到走到尽头后,竟看到了谢珩的住所。
宫九想起了刚才的那位僧人,再回想他所说的话,似乎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看到过。
他的记性一向不错,思考了片刻就想起来,大哥以前生病时,时常翻看一本经书,名为《普贤行愿品》,那句话应当就是出自这本书。
宫九向来是不信鬼神的,此时却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他躲开众人,来到了谢珩的屋里,一直等到傍晚,谢珩才从外面回来。
他换了一辆新的轮椅,看起来很轻巧,但是更加精致了。
宫九的视线略过谢珩身下的轮椅:“听闻这辆轮椅,是一位神秘男子送给你的礼物。”
谢珩看了他一眼,脱掉了厚厚的披风,推着轮椅过来烤火。
薛沉:【我就说吧,青檀从谢珩那边走过去,肯定能引导我弟找到路。】
系统:【厉害,你真的很了解他。】
宫九:“那个人是谁?”
胡生疑惑地看着宫九,似乎在奇怪,九公子为何不记得那人了。
宫九观察到了胡生的反应,心中有数。
他让胡生离开,坐在旁边的榻上,和轮椅上的青年平视。
谢珩:“坐了很久,腰酸疼得厉害,你帮我揉一揉吧。”
宫九抱起谢珩,让他趴在榻上,帮他揉好了腰腹,又给他按摩腿部。
等谢珩全身都暖了起来,他才淡淡地说:“他是个很神秘的人,易容术极其高超,每次易容成谁,便以谁自居,从不轻易透露自己的姓名,更很少有人见识过他的真容。”
宫九:“他是怎么和大哥相识的?”
谢珩:“从无名岛回来后,薛公子在码头上遇到了他。那时他易容成了小孩,被几个乞丐为难,薛公子出手帮了他。他行事没有顾忌,心性也不似常人,跟着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来便分开了。我自认为,跟他算不得什么朋友,他却以朋友自居,还送了我如此贵重的礼物。”
他扫了眼旁边的轮椅。
宫九:“他也是我大哥的朋友?”
谢珩:“薛公子性情温和,他和薛公子最为要好。”
宫九:“你还知道什么?”
谢珩怔了怔,轻声说:“他没有感情。”
宫九:“没有感情?”
谢珩:“他无法体会喜怒哀乐,所有的情绪都是刻意表现出来的。就算你再怎么得罪他,他都不会记恨。就算对他再好,在他心中,和路边的一块石头都没有分别。”
宫九很难想象,那个对着大哥委屈哭泣的人,竟是这样一个人。
宫九:“既然如此,他为何给你送礼物?”
谢珩:“或许是因为孤独吧。”
正是因为无法体会感情,所以才想要拥有。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依然和常人不同。
宫九大概明白了那是个怎样的人。
他问:“你们如何称呼他?”
谢珩:“小七。”
宫九:“多谢。”
打听清楚了小七的事情,宫九从谢珩这里离开。
他知道自己不认路,可是过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位僧人实在让他耿耿于怀。
在遇到那个人后,他就找到了路,会不会从此都会好了起来,再也不会迷路了?
宫九没有从屋顶上返回王府,而是凭着自己的记忆做出了判断。
他沿着小路一直走,走到尽头后,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他有些丧气,正准备回去,没想到又看到了那位白衣僧人。
那个人提着一盏红色的灯笼,漫步在月色下。
他的骨相很好,即便没有头发,依然看起来温柔俊秀,仿佛一朵昙花,有一种脆弱的恬淡美好。
僧人看到他,微笑着打招呼:“又见面了。”
宫九:“你为何会在此地?”
僧人:“赏月。”
宫九:“赏月?”
“夜色如水,月色柔美,正是赏月的好时间。”僧人行了个佛礼,“相见即是有缘,小僧粗通书画,想将此景写入画中,不知施主是否愿意?”
宫九:“随你。”
僧人:“多谢。”
宫九:“你叫什么名字?”
僧人:“小僧青檀。”
系统:【同步率涨了3%。】
薛沉:【做骗子真的太好了,只要对着不同的人说出这四个字,同步率就能涨。】
系统:【是啊,跟白捡的一样。】
把新拿到的3个技能点加到了[轻功]上,青檀眉眼柔和,静静地望着宫九。
宫九:“你上午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青檀:“便是施主想的那个意思。”
宫九:“你说我作孽太多?”
青檀:“施主果真聪慧。”
宫九:“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神佛,更没有因果报应。更何况,善恶本就是人来定下的,我所作之恶,你又如何知道,对其他人来说不是善事?”
青檀:“施主说的是。”
宫九:“你不反驳?”
青檀:“法无定法,这世间的道理,本就如施主所说。只是有一点,施主错了。”
宫九:“什么?”
青檀:“菩提般若之智,世人皆有。佛便是人,开悟既可成佛。”
宫九:“何为开悟?”
青檀:“空。”
宫九:“何为空?”
青檀:“空观智慧,清净为空。”
宫九:“如何清净?”
青檀:“明心见性。”
宫九:“你又怎知,我的性,不是我现在的样子?”
青檀笑了笑。
宫九:“你笑什么?”
青檀:“我笑世人皆苦,却不愿放下。”
宫九:“你觉得我很痛苦?”
青檀:“非为痛苦,而是执着。”
这句话触动到了宫九的内心。
他刚和谢珩相识时,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谢珩同样活得痛苦,并不算深入。
青檀的话虽然简单,却直接揭开了他的内心。
他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于执着。
可是他却不能放弃。
宫九的态度谦恭了些:“敢问大师,我该怎么办?”
青檀叹息:“回头是岸。”
宫九:“我已回不了头了,如若放下这份执着,我又该怎么活下去?”
青檀:“终有一日,施主会想明白的。”
青檀朝他行了一礼,提着灯笼缓缓而去。
薛沉:【同步率同步率!】
系统:【哇,增加了12%。】
薛沉:【给我加[书法]和[绘画]。】
系统将这两个技能提升到了满级。
系统:【你竟然还懂佛法?】
薛沉:【我生病时看的那些书,可不是白看的。这种程度应该够忽悠我弟了吧?】
系统:【够了够了,再忽悠下去,你弟就该出家了。】
薛沉:【我都没出家,他出什么家?】
这个时代想要出家是很麻烦的一件事,要有关系才行。青檀压根没考虑过给自己弄身份度牒之类的东西,他住在客栈,买了些笔墨纸砚,没事就画画,画完拿出去卖。
这次和宫九在夜色下相遇,也是他计算好的。
回来之后,他便拿出了石青、藤黄、朱砂、赭石等颜色,以水调匀,配完色后已经想明白了构图,挥笔按了下去,一蹴而就,画出了大致的模样。
接下来就是等水晾干,再涂第二遍颜色。
用了两个多时辰画完一幅画,青檀把画放到旁边晾着,回床上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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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太平王肯松口,多亏了你。你和王府大公子的私交不错,如今他家大公子病着,你也该去探望一下,过会儿我给你写张条子,你去库房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东西,挑上几件,亲自送到太平王府上。”童贯道。
柳仪煊点了点头,他拿出纸笔:大军何时出征?
童贯心情不错,他笑着说:“至少要等调拨完粮草才能动兵,否则几十万人在前线等着那一口吃的,就算没被金人打死,也该饿死了。”
柳仪煊有些不好意思,朝他笑了笑。
童贯:“你初次随军作战,没有什么经验,还是少说多看,有什么不懂的,尽管过来问我。等打完这次,你也就不算是新人了。”
柳仪煊点头。
童贯:“去吧,到了薛公子那边多说几句好话,太平王别的都不在意,唯独在意他那两个儿子,薛沉愿意跟你交好,你可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柳仪煊点头。
他拿好童贯写的字条,去请了天假,又去库房挑了些珍宝,命人装上马车,骑在马上,前往太平王府。
薛沉:【其实比起这些奇珍异宝,我更喜欢真金白银,可惜那里没有。】
系统的脑子还在青檀那边,一时间没有转过来:【那你把画卖的价格高一点,多换些银子。】
薛沉:【只卖画是没有前途的,青檀要是能打出响亮的名声,随便画什么,都会有人争着抢。可惜我是个骗子,根本经不住验证。】
系统:【你去考个证吧。】
薛沉想想就觉得麻烦:【不去。】
系统:【那就只能靠其他马甲了。】
薛沉:【我有点想出钱单独给青檀建一座寺庙,但是不能建在京城,这里的高人太多了,离着少林也不远。可是建在很穷的地方,还不如现在这样修行,至少我还能偷偷吃点肉。】
系统:【选江南吧,那边富,还有你的很多朋友。】
薛沉:【也行,大绵可以做我的靠山,到时候做什么都方便。不过现在不行,等把我弟的事情解决了,我就去那边建庙养老。】
柳仪煊体型纤细,看起来清瘦极了。
他长得好看,如果不是身上穿着官袍,说不定会被当做女扮男装。就算是身穿红色官袍,路边依然有人驻足看他。
他温和地笑了笑,在心里跟系统说:【和小粉比起来,小柳的生活真的特别正常!】
系统:【是的。】
薛沉:【所以说我的下限都是一点一点被马甲磨掉的,都怪你,变态系统。】
系统:【你自己变态,关我什么事?】
薛沉:【我哪里变态了,你才变态。】
他和系统吵吵闹闹,来到了太平王府。
柳仪煊翻身下马,递上帖子。他不会说话,但是那双眼睛格外漂亮,看起来也温柔乖巧,哪怕无法言语,依然礼数周到。
以前柳仪煊也会来王府,府上的下人都认得他了,对他的感官特别好。
侍卫尽快去禀报,怕柳仪煊冻着,请他到里面避避风,又将他带来的礼物从侧门送了进去。没过多久,就有人请他入内。
柳仪煊朝着几个侍卫感激地笑了笑,沿着小花园,来到了本体的住所。
住在这里的人依然是宫九,他伪装成本体的样子,穿得厚厚地,站在门口迎接柳仪煊。
看到柳仪煊后,宫九笑容温和:“仪煊,你怎么有时间过来?我还以为你这几日都忙得很。”
柳仪煊微微一笑,随便比划了几个手势。
系统:【这是什么意思?】
薛沉:【敷衍的表演,没什么实质意义。如果你一定要理解的话,可以理解为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狗东西,不然老子才不会来。】
系统:【呜呜你别说脏话。】
宫九没看明白他的手势,他思考了片刻,依然不理解他的意思,直接放弃,过来邀请柳仪煊进屋。
柳仪煊关切地看着他:“啊……”
宫九:“仪煊想说什么?小荷,你去拿纸笔来。”
小荷应下,取了纸笔过来。
柳仪煊在纸上写: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宫九想到了兄长的身体,神色黯然,很快打起精神:“已经好多了,再修养些日子就能大好。”
柳仪煊点头。
宫九:“我听说,这次你要随军出征?是真的吗?”
柳仪煊点头。
宫九:“前线危险,务必要小心。若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写信。我虽然一直病着,不常参与朝堂中事,却也是太平王府的人,有些事情,我说了还是能算话的。”
柳仪煊点头。
宫九:“你可知道大军何时出征?我若是身体好些,可以去送送你。”
柳仪煊笑了笑,摇头,拿起笔写:我也不知道,过几日天更冷,你还是不要出来了。等我回来,你出城接我就好。
宫九:“好。”
柳仪煊和宫九的共同话题不多,互相关心了几句就无法可说了,宫九见从他嘴里套不出话,装作困倦的样子,在榻上闭上了眼睛,似乎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柳仪煊识趣地离开,他看了眼隔壁的小院,跟屋顶上的玉七对上视线,平静地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系统:【有点吓人。】
薛沉:【怎么了?】
系统:【自从你把马甲弄到京城,就到处都能看到马甲了。感觉哪里都是你,见到一个,就会见到一窝……】
薛沉:【啊啊啊,你别说了!】
他大叫着,把系统关进了小黑屋。
这个描述也太吓人了!
玉七用的仍然是本体和宫九的脸,他带了些吃的过来投喂本体,掐算着时间差不多,把东西全都收好,换成了清淡的银耳羹。
宫九推门进来,就看到玉七穿了身白衣,神情冷酷,又透着几分温柔,端着甜羹,拿着小勺喂兄长吃。
宫九道:“小七。”
玉七回头,恼怒道:“你竟还敢来,看来上次我扎的你还不够狠。”
薛沉皱眉:“涟儿,不准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