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彻底底解决完黑曼巴的事情之后, 偷跑失败的某人被小伙伴们五花大绑,垂头丧气地压上了座驾。
在千野幸曾经与对方坦白的内容之中,并没有提及自己心口曾经盘踞的狰狞伤疤, 他在将自己乏善可陈的过往说与好友听时, 也刻意避开了其中某些不那么让人愉快的内容。
眼下一着不慎、东窗事发,千野幸几乎都能想象得出,自己接下来将会遭受到多么残酷的暴风雨冲刷。
蜷缩在后排座椅里, 他开始快速思考萌混过关的可能性。
“……哥哥?”
他其实也不是友谊要欺瞒他们的嘛……
都说善意的谎言最能让人心软,那他现在这个处境,应该也勉强算得上是善意的谎言了吧……?
这次该不会真的要去医院办理一个包年VIP尊享病房了吧?
“……千野哥哥?”
要不就说自己的记忆恢复的还不算太彻底, 先前坦白局的时候,还有不少零碎的记忆残片仍未被他想起……?
不妥不妥。
要是对方借此机会询问他彻底恢复记忆的方法,那他又要编些什么瞎话来糊弄过去?一个谎言尚且无伤大雅,可要是让他在接下来的几年、十几年、几十年源源不断地用谎言来圆上一个谎言……恕他σw.zλ.委实无能为力。
“——千野哥哥、你想什么呢?!”
“啪”地一声脆响,千野幸呆呆低头,正好看到某个爬到自己身上的熊孩子、正略显心虚地收回刚给了他一个大比兜的爪子。
后知后觉地,千野幸摸了摸自己的脸侧。
啧。
“干什么?”
他垂着眼眸, 用一副死鱼眼盯着怀里不断心虚蛄蛹的某个小侦探:“如果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话,我想,你几个月最近跟着我们胡作非为、不思学业的事, 我是有责任、也有义务告知你的监护人毛利先生的了。”
柯南顿时睁大眼,老实了。
感受到车内隐晦投向自己的视线不减反增,千野幸揉了一下隐隐作痛的额头, 叹息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他挑能说、不……他会挑重要的内容回答的。
然而,出乎千野幸意料之外的是, 关于轩尼诗相关信息的质问并没有来,反而是柯南在沉吟一阵之后, 忽然问。
“——上次绑架我的时候,千野哥哥和绿川哥哥口中提到的‘那玩意儿’,指的是什么啊?”
千野幸一愣。
诸伏景光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
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还没来得及开口,驾驶座负责开车的萩原研二忽然就“嗤嗤嗤”地闷笑了起来。
柯南缓缓扣出一个问号,沉吟片刻,谨慎道:“是什么需要对我保密的事情吗?如果是的话,那我就不问了。”
他原本是个为了探知真相、可以不顾一切的性子,但多年前与那个薄绿眸色青年的短暂相交,对方温和却坚定的处世态度,或多或少还是对他未来的人生旅途产生了一定量的影响。
就比如此刻。
被小孩儿拿捏得恰到好处的边界感与分寸感取悦到,副驾的松田阵平兀自乐了一阵后,也不打算瞒着对方。
“是关东煮。”
“噢噢噢,原来是——什么?!”
清脆的童声一秒转了八个弯,小侦探睁大了一双湛蓝色的清澈眼眸,整个人僵在了千野幸的大腿上:“你、你说那是……”
“关东煮啊,你没吃过?”
从后视镜里略有些嫌弃地扫了一眼不怎么聪明的小朋友,松田阵平撇了撇嘴角:“那会儿我们刚扫完墓,饿的厉害,但当时时间太早,街上的早餐店又都还没开门,实在没办法,只好去买了几筒关东煮垫肚子。”
柯南讷讷道:“那,绿川哥哥那个时候说的「处理干净」、指的该不会是……”
“丢垃圾啊!”
松田阵平翻了个白眼:“纸筒属于可回收垃圾,竹签是其他垃圾,而纸筒里残留的汤汁则是厨余垃圾……啧,麻烦死了,弄得我一手油!”
柯南:“……”
他沉默片刻,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那千野哥哥当时说的……”
“说他不会负责?”正在开车的萩原研二插话,笑得肚子都有点钝痛,“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是因为我和小阵平之前有过吃坏肚子的前科,moku买的时候就提醒我们不可以多吃,还说再拉肚子的话是绝对不可能给我们送药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柯南:“……”
一位小侦探突然陷入了自闭。
身为车内良心担当的诸伏景光实在有点看不下去怨种好友欺负小朋友的现场,挨个警告性地瞪了一眼后,体贴的转开了话题:“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千野幸“唔”了一声,掰着手指头一一细数。
“这么久了,我的人一直没有火作早织的消息,我准备去督促一下手底下的人加快速度,顺便扩张一下自己的情报网,另外,那块刻着[7169]的金属牌我也有些在意;朗姆的事已经开始可以着手准备了,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最好三天之内拿出方案、做好人员统筹;日珥现在情况还是不怎么好,我正在考虑把它从花盆里移植出来透透气,看看这样会不会恢复的更好一些;还有友方势力,现在也可以逐家进行联络了……”
认认真真听着好友详尽妥帖的安排,诸伏景光不断点头,偶尔出声、替对方补充一些有所缺漏的细枝末节。
车上其他人都没有打扰两人的交流,偶尔插一句嘴也都是在谈工作,一时间,车内气氛沉重得仿佛什么大型作战会议现场。
眼角余光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自街角一闪而过,千野幸微微一怔,随后连忙出声:“——研二、麻烦靠边停一下车!”
嘎吱——!!
一声急刹过后,萩原研二往前扑倒在方向盘上,揉着被安全带勒痛的胸口:“怎、怎么啦,moku?这么突然让我刹车……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还没办完吗?”
匆匆拉开车门,千野幸三步并作两步跳下车子、抬腿飞奔向后方转角,略显急促的声音远远从街角飘出。
“——遇到了熟人,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
“……”
车上摔作一团的几人面面相觑。
……
闪身掠过街角,千野幸敏捷地一个后仰,让开了照着自己面门袭来的重拳。
“哎哎哎、别打别打——是我啊虎子!”
袭击者一愣,拳风微顿。
“……千野老师?”
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千野幸“嗯嗯”两声,笑眯眯地看向三人组:“这个时候怎么有空逛街呀?不需要上课?最近没有咒灵闹事吗?还是说……上面分派下来的任务都做完啦?”
有些意外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虎杖悠仁收起拳头,挠了挠后脑勺:“啊啊、其实我们是刚结束、唔——干嘛怼我?!”
钉崎野蔷薇小半张脸上缠着绷带,绷带之间露出的一双橙色的清亮眼眸。
站在街角的阴影里,她直勾勾地盯着千野幸,眼底情绪风云流转,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对千野幸说。
但……
最终,她只是冲千野幸点了点头。
“你之前去美利坚出差的时候、曾经在电话里提到的傀儡丝理论帮上了大忙,多谢。”
千野幸弯了弯眼眸,目光上上下下地端详着钉崎野蔷薇,眼神最终落在了她面上的绷带上:“——这个,没事吧?”
“多亏了那位被你介绍过来高专入职的丸子头老师,”用指尖轻轻碰了下眼角覆盖着的满是药味的绷带,钉崎野蔷薇侥幸道,“他操纵咒灵替我挨了一下,我因此幸免、没有被真人触摸到。”
“那这是……?”
“漏壶烫的……嘶、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千野幸了然颔首转头看向两人身后、一直垂着脸沉默不语的伏黑惠:“大战结束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伏黑同学?”
“……”
向伏黑同学的两个小伙伴递出一个疑惑的目光,收到两人拼命摆手的暗示之后,千野幸顿了顿,相当自然地转移话题:“玉犬呢?今天没有带它一起吗?”
“……”
千野幸开始掏兜。
“黄油饼干要不要?”
“……”
“鹌鹑干?风干鸭肉脯?啊、对了——我这里还有牦牛骨磨牙棒,很好吃的,要来点吗?”
虎杖悠仁嘴角抽了抽,望着对方分分钟掏出来的一大捧小狗零食,一时无言:“这么多东西……千野老师之前都是放在哪里的呢?”
闻言,千野幸拍了拍自己的大衣口袋。
……骗人的吧?!
他刚才明明就亲眼看见,这件修身款的大衣,在千野老师掏出东西前后、根本就没有任何弧度变化的啊?!
瞥了一眼被怼到了自己鼻尖前的大堆小狗零食,伏黑惠抬头,双眸紧盯着千野幸,沉默了一阵后,随意挑了几袋零食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谢谢。”
千野幸笑嘻嘻地摆了摆手,很大方地问:“咬球要不要?还有飞盘之类的小玩具,要的话我回头给你送高专去?”
钉崎野蔷薇瞥了一眼千野幸的笑容,想了想:“你不是也养了一只狗吗?那些玩具,你不要了?”
“……啊。”
眉眼间笑意微淡,千野幸沉默了很长一阵,一直到钉崎野蔷薇有些耐不住性子地打算追问时,这才轻声道。
“月食……它死了。”
钉崎野蔷薇一愣,和虎杖悠仁彼此对视了一眼后,连忙低头:“抱歉!”
“没事,”千野幸弯了弯眼角,像是在笑,但表情实在称不上愉快,“……我已经习惯没有它陪着的日子了。”
听见这话,气息从始至终都显得格外消沉的伏黑惠,忽然缓缓转动眸子,自下而上瞭了千野幸一眼。
“千野……”
海胆头少年的嗓音听上去不复曾经的沉冷,显得格外沙哑。
“你当年问我的那个问题……”
他抬眼看着千野幸,面无表情,眸光幽邃:“——你那个时候问我,「要不要用诅咒和傀儡丝结合、复活玉犬」……这个问题,我现在送还给你。”
“所以……你呢,千野?”
“现在你的月食已经死了,你打算用当年自己曾经提到过的方法、让你的月食重回人间吗?”
“……”
眸光一寸一寸凝固,千野幸唇畔的笑容,不知何时消失无踪。
一深蓝、一青紫两双眼睛隔着空间对视,似乎有什么晦涩的暗流在两人之间一闪而逝。
一阵漫长而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沐浴着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欲哭无泪的可怜表情,千野幸垂下眼睛。
“我似乎……稍微能够理解一点你当初的选择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
“——我永远,永远不会对它做那样的事。那是对它的生命、它的存在、以及它身为生灵的尊严的一种亵渎。”
“我爱它。”
他说。
“我好像,一直到现在,才真正理解了死亡的意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