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没有予以他回应。
陆霖皱了皱眉,叫了他第二次:“季琅?你还好吗?”
染血的狼耳动了动,终于听到他的声音,季琅极慢、极慢地转过身来。
厮杀了整整一宿,他现在的样子不比那些面目狰狞的野兽好多少,满脸血污,双目赤红,甚至冲陆霖呲出獠牙,发出类似野兽的低吼。
看到他的样子,陆霖不免一惊。
眼睛发红,这是……狂化的征兆!
他视线扫向季琅手腕,几道深深的爪痕划破他的手臂,将腕上的防护装置也一并划坏了。
果然。
手环损坏,季琅只怕已经被活化素感染了。
但他看上去还没完全失去理智,陆霖稳住心神,尝试与他沟通:“季琅,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季琅直勾勾地盯着他瞧,那视线阴冷又危险,像一头饿狼在打量鲜美的羊羔。
半晌,他用力摇了摇头,似乎恢复了一些神志:“教授。”
那嗓音嘶哑得可怕,语速缓慢,犹如生锈的机械:“外面危险,您不该出来。”
“危险已经解除了,所有的野兽都被你杀光了。”
“是吗。”季琅没有反驳,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可以休息了。”陆霖试图向他靠近。
“别过来!”季琅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喊,握刀的手颤抖不止,“就站在那里别动。”
他用力闭眼,似乎在竭力克制什么,半天才喘着粗气道:“我好像被活化素感染了,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还是赶紧回去,把舱门关上。”
“那你呢?”
“不用管我。”
“被感染了不及时治疗,你打算在这里英勇就义?”
季琅呼吸越来越重,说话都有些困难:“我也不知道手环是什么时候坏的,吸入了太多活化素,恐怕没救了,您还是……”
“过来。”陆霖打断他。
“我不能……”
“我命令你过来!”
季琅咬紧牙关,额角绷起青筋:“我已经快控制不了自己了,教授,您别逼我。”
“你不听我的话?”陆霖对他的警告置若罔闻,“你还是不是我的护卫官?”
季琅垂下眼:“……是。”
“我是不是你的雇主?”
“是。”
“既然是,那你就该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季琅,我还没允许你死。”
季琅:“……”
他轻轻地抽了口凉气,手抖得更厉害:“可我会伤到您。”
“到我身边来,”陆霖放缓了语气,“不会有事,相信我,我带了特效药。”
目前市面上还没有任何关于活化素的特效药流通,季琅无法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也许只是用来安慰他的说辞。
但就算是安慰,也让他心里好过了不少,至少教授没有放弃他。
身为护卫官,他没理由不相信自己的主人。
季琅紧绷的脊线松懈了些,慢慢往陆霖所在的方向靠拢,但地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兽尸,他根本无从下脚。
艰难迈出一步,他感觉哪里不对。
季琅低头看去。
被活化素感染后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兽化特征,趾甲变为利爪,从靴尖刺了出来。
他动了动脚趾,锋利的爪子也跟着动了动。
鞋尖的破洞更大了。
季琅:“…………”
啊?!
他花了整整三百六十星币买的鞋子啊!!
才穿了两天,就这样报废了?
见他不明原因停在原地发呆,陆霖终于忍无可忍,一脚将倒进舱内的兽尸踢开,抓住季琅的手腕将他拖了进来。
季琅一晚上杀了上万头凶兽,早已经体力透支,被他一拽,瞬间失去重心,踉跄着冲进星舰,跪倒在地。
陆霖关上舱门,从手提箱里取出一支针剂。
毫不手软地将药物推进季琅颈后腺体。
冰凉的药物悉数注入,季琅疼得嘶了一声,有气无力地说:“教授,您给我打的什么?”
“G17097-Ⅲ型抑制剂,专门针对活化素感染的特效药。”
季琅抬起头来:“居然真的有?”
“废话,我敢来瑶光星,会不做好万全准备?”陆霖冷冷道。
季琅松口气:“谢谢教授,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呢。”
陆霖悠悠补上后半句:“只不过是我私下研究的,还没进入临床试验阶段,缺乏数据支持,副作用未知。”
季琅刚放到一半的心又提了起来:“合着您拿我当小白鼠啊?”
“放心,小宋已经帮我试过药了,至少不会死人。”
……教授还是这么会安慰人。
也许是新型抑制剂真的起到了作用,季琅感觉头脑清醒了些,紧接着,他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小宋是谁?”
陆霖:“?”
“‘小x’这么亲昵的称呼……他是谁?教授,您该不会背着我有别的狼了吧?您有别的Alpha了?”
“教授,您不能这么对我啊,我对您是一心一意的!”
陆霖静静地看着他演。
季琅哭天抢地了一会儿,陆霖才淡淡开口:“他是Omega。”
“哦,Omega啊,”季琅一秒收住表情,“那没事了。”
两个Omega是不会有结果的。
“并且你见过他。”
“见过?”季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什么,“您说的该不会是……那条蛇吧?”
陆霖点头。
“啊!”季琅躺倒在地,痛苦地捂住胸口,气息奄奄,“教授,我感觉不太好,这药好像真有副作用啊,我喘不过气了……”
陆霖对他的无理取闹无动于衷:“这么能折腾,我看你是没事了,滚去洗澡。”
“噢……”
季琅爬起来,灰溜溜地滚去洗澡。
某人在地上一通打滚,身上的血污全沾到地板上,活像凶杀案现场。
屋里的血腥味让人窒息,陆霖有些头疼,招来清洁机器人清理房间。
机器人把星舰内部仔仔细细清理了三遍,总算打扫干净时,季琅也洗好出来了。
洗去一身血污,才显出他脸色苍白得可怕,手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被水泡得发白。
陆霖蹙眉:“你怎么把伤口也洗了?”
“不是您让我洗干净的吗?”季琅这回是真没什么力气了,声音有点中气不足,“我怕您嫌弃我,只好多洗几遍。”
陆霖叹气:“坐那吧,我给你处理一下。”
季琅手还在抖,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因为握了一夜的刀。
右手掌心反复和刀柄摩擦,早已经血肉模糊,陆霖帮他消毒上药,用绷带缠好。
看着他想喊疼又强忍着不喊的样子,陆霖道:“疼就说。”
季琅露出逞强的微笑:“一点都不疼,教授。”
陆霖没说什么,又帮他处理左手手臂的抓伤。
这些异变的动物身上不知道带着什么细菌,伤口这么深,万一感染就不好了。
于是他拿了一瓶专门处理动物抓伤的药水,顺着伤口往上倒。
季琅:“嗷嗷嗷嗷嗷嗷——!!”
陆霖:“……”
季琅疼得五官都扭曲了,额头冷汗直冒,用力咬牙:“不疼!一点都不疼!”
陆霖看了他一眼,开始往伤口上涂药。
季琅:“嗷嗷嗷——!不、不疼!”
陆霖帮他缠好绷带,用力扎了扎。
“嗷!真的不疼!”
陆霖点了点头,配合他的演出:“不疼就好。”
季琅都快眼冒金星了,但自己逞的强,哭着也要逞完。
他颤抖地举起缠满绷带的手,只见那绷带缠得认认真真、整整齐齐——
末端还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