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琅双臂环胸,睨视着黄狗:“要滚也是它滚。”
黄狗乖巧蹲坐在地,表示自己坚决不滚。
一人一狗暂时休战,过了一会儿,季琅道:“既然有狗牌,那你就是有主人的狗,你主人呢?”
黄狗摇了摇尾巴。
陆霖:“瑶光星上所有幸存者都撤离了,它的主人不可能还在,我猜可能是撤离时太匆忙,忘了带上它。”
“被主人遗弃了啊,真惨,”季琅有点幸灾乐祸,“我的主人就绝对不会遗弃我,冒着生命危险也要驾驶星舰回来救我——是吧,教授?”
陆霖:“。”
不明白,和一条狗炫耀自己得宠,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黄狗生气地汪汪两声。
季琅:“既然你主人不要你了,那我们收留你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跟了新主人,就得换个新名字,什么斑迪不斑迪的,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大黄。”
陆霖:“……”
“汪!汪汪!”
即便是狗也忍不了了!
黄狗愤怒地咆哮起来。
“怎么,不愿意?要么改名叫大黄,我们就留下你,要么滚远点,别来找我们讨肉吃,你选一个。”
黄狗陷入了狗生最艰难的抉择,它既不想放弃长期饭票,也不想改名叫大黄。
选择不了,它索性倒在地上开始耍赖,打滚卖萌撒泼。
陆霖再懒得搅进两条狗的纷争,他懒洋洋看着在地上打滚的狗,听着季琅叨叨个不停,紧绷了一天的精神在这样的氛围中松懈下来。
篝火的温度驱散了寒意,烤得人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了的补充剂瓶子从手中滚落,掉在地上。
季琅被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向他看来:“教授?”
陆霖坐在篝火边,银白发梢被温热的气流微微撩动,纤长眼睫垂落,已然睡着了。
精致冷峻的侧脸也被火光映出暖意,干净又柔和,像是经过漫长凛冬,终于在春意中融化的积雪。
季琅喉结微微滚动。
他没再出声,小心地向他身边靠近。
*
“陆霖,如果你今天敢踏出皇宫一步,就再也别回来了!”
从宫门到御座前这段距离是如此的长,长到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他的脚步踩着一尘不染的地面,在奢华又寂静的宫殿中始终向前。
“陆霖!我苦心栽培你十八年,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浑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从那高高的御座之上,在空寂的大殿中层层叠叠地激荡回响。
脚步声终于停了。
陆霖听到自己的声音,那是来自十八岁的青涩与清冽,掷地有声:
“我从未辜负您的栽培,陛下,天权星已在七大星系中称帝,您已经得到了您想要的。”
“从您一意孤行,执意要向瑶光星投放活化剂的那天起,您就该料到今天这一幕。”
“斩草要除根,陆霖,你还太年轻了,我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天权星的未来。”
“为了天权星的未来?”陆霖笑了笑,“一年前瑶光星就已经答应和谈,星系间的战争早该结束,您将战火蔓延至今,究竟是为了天权星的未来,还是为了一己私仇,您自己心里清楚。”
“那是您的母星,陛下,我原以为,您至少会对旧时的同胞仁慈,可事实证明我错了,您甚至没给那些无辜的民众足够的撤离时间。”
“成王败寇。”
成王败寇……
无数将士用鲜血堆叠起来的胜利,无数被战火波及的无辜亡魂,不过帝王口中一句轻飘飘的“成王败寇”。
脚步声再次响起,十八岁的陆霖向着皇帝的反方向走去,这一次,他再没回头。
*
陆霖睁开眼。
这个梦实在令人不快,真是奇怪,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梦到以前的事。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不在梦上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总感觉自己躺的位置非同寻常——
脑袋底下枕着的东西有点硬,又有点软,从这个角度看去,刚好能看到一截熟悉的下颌线。
死亡角度也无法打倒年轻Alpha的颜值,但很显然这不是重点。
皮衣给他盖着保暖,衣服的主人身上就只剩下一件无袖背心,黑色的紧身背心与身体贴合,无论是清晰的胸肌轮廓,还是掐窄的腰身都一览无余。
手臂上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暴露在空气中,右手的绷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松松垮垮地垂落下来一截。
紧接着,陆霖感觉手里抓着什么东西。
毛茸茸的,触感很熟悉。
思维停滞了一秒,他骤然清醒了,猛地坐起身——
“唔——!!”
鹿角结结实实撞上了某人的下巴,季琅一下子被疼醒了,捂着下颌,差点疼出眼泪。
陆霖迅速与他拉开距离:“你……”
“教授是要谋杀亲护卫官吗?”季琅十分幽怨,“疼死我了。”
还好新生的鹿角并不尖锐,不然的话,他非得被戳出窟窿不可。
“抱歉,”陆霖低声,“但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下,我为什么睡在你腿上?”
季琅揉着下巴:“还不是您坐在那烤火,烤着烤着就睡着了,我不敢碰您,又怕您着凉,就把衣服给您披上,结果您就往我身上倒——”
陆霖皱眉:“绝无可能!”
“真是您自己靠上来的,苍天可鉴!”季琅竖起三根手指,“我以护卫官的尊严起誓,我没撒谎,不信您问它!”
莫名被点到的黄狗:“汪?”
昨晚是怎么睡着的,陆霖自己完全没印象,季琅一面之词,他却也没证据反驳。
于是他只好略过这个话题,假装无事发生。
可某个蹬鼻子上脸的护卫官却来劲了,他满脸受伤,耳朵委屈地耷拉着,在那边小声絮叨:
“被您枕了一宿,我一动不敢动,腿都麻了,您不感谢我给您当人肉枕头,反而上来就给我一下,差点送我去见已故的前前校长。”
陆霖:“……”
“还攥着我的尾巴不撒手,毛都乱了。”
“还冤枉我占您便宜,明明是您在占我便宜。”
“好嘛,您愿意占就占嘛,反正我是护卫官,从身到心都是您的,就算您把我吃干抹净我也绝无怨言。”
陆霖深吸一口气,终于忍耐到了极限。
他一把抓过那条乌黑发亮的狼尾,草草理了理,理顺上面凌乱的毛。
又用力在季琅大腿上捏了几下。
继而扳过他被撞红的下巴,指腹在红印上胡乱揉搓了两把。
最后他冷冷道:“现在可以了吗?护卫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