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琅的手回握住他的。

十指相叠，紧密纠缠。

站在他们身后的人看到这黏糊到拉丝的一幕，神色复杂，尴尬地呆立半晌，犹豫自己究竟要不要开口。

会场内就坐的人越来越多，眼看拍卖会就要开始了，他终于忍不住，小声道：“那个……两位兄台，小生可否冒昧打扰……”

季琅回过头。

对方是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打扮像个书生，身上没有任何信息素的味道，目测是Beta。

听这说话的调调，玉衡星人无疑。

书生小心地指了指季琅霸占着的座位：“这个位置，好、好像是我的。”

陆霖偏头看了眼。

季琅坐着的椅子上写着3667号，而再往旁边的3668空着。

“你坐错位置了。”他说。

季琅当然知道自己坐错位置了，但他并没打算让开，而是站起身，自来熟地揽住那书生的肩膀，把他带向一边，跟他打起了商量。

“兄台，你看我跟我家教授如胶似漆，难舍难分，隔着一个座位，犹如隔着天涯海角，我这伤心得肝肠寸断啊。”

他一脸痛苦地捂住自己心口：“你就行行好，跟我换个座，成全了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兄台你福泽千秋功德无量，你看怎么样？”

书生：“……”

季琅身高腿长，这么搭着他肩膀，投下的阴影压迫感十足，耳朵和尾巴的影子在地上拉长，犹如洪水猛兽。

他却偏用猛A的身形说着腻人无比的话，书生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就是一个座位吗！至于吗！

他连忙道：“没问题，没问题兄台，你坐吧。”

季琅冲他露出笑容：“多谢兄台忍痛割爱。”

他笑得真诚，可配上那两颗能轻易咬穿猎物脖子的尖锐犬齿，在书生看来却像要吃人。

书生赶紧在3668号座位坐下了。

并往另外一边挪了挪，尽可能离季琅远些。

这开阳星……好可怕。

以后还是不要来了，玉衡星就是他永远的家。

季琅顺利和陆霖挨在了一起，陆霖瞄一眼那瑟瑟发抖的书生，道：“你吓到别人了。”

“有吗？”季琅耸了耸耳尖，“那敢情好，这样就不会有人来打扰咱们了。”

书生：“……”

妈妈，他想回家！

陆霖十分无语，没再说什么。

座位号其实并不影响拍卖，不坐在原本的位置也不要紧，他们入场时拿到的号码牌，才是身份识别的唯一标准。

他将号码牌在光脑上一贴，激活了它。

季琅也激活了自己的，同时不太舒服地调整了下坐姿，这拍卖场的座位设计得十分不合理，他的尾巴完全没地方放，只能卷到身前来。

不知道顾九曜那九条尾巴是怎么坐的。

借着绝佳的视力，他的目光越过层层人群，看到了那撮红色。

顾九曜引以为傲的九条大尾巴，居然——收回去了。

季琅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到狐狸比他还狼狈，他就放心了。

所有人就坐完毕，拍卖会很快开始，拍卖师走进场地中心，将拍品摆在拍卖台上，揭开上面盖着的布。

“欢迎大家来到曙光拍卖场！本次为开阳星6707场拍卖会，希望能给大家带来难忘的体验！”

“现在为大家展示第一件拍品——”

拍品的全息影像被投递到每个人的光脑上，这是一件D类拍品，是古董，陆霖对此并不感兴趣。

他随手关闭了投影。

众所周知，越是珍贵的拍品越会放在后面，因此前面的拍卖进行得十分快，陆霖以不算太高的价格拿下了几株心仪的药草。

所有人的竞价信息在光脑投出的虚拟屏幕上实时播放，陆霖还想再拍一件，刚出完价，却看到了3667号的竞拍信息。

陆霖又加了一次价，越过季琅向书生看去，只见书生颤抖着手指按下竞价。

陆霖的出价以最低加价金额被抬高了一次。

他稍作犹豫，放弃了竞拍。

倒计时结束，拍品被3667号顺利拿下。

书生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拍到了？真的拍到了？”

“教授，您怎么不拍了啊？”季琅低声问。

陆霖摇了摇头：“这种药草除了配制约斯利的试剂，就只有一种作用——用来治疗动物身上的一种罕见疾病，我想他是为此而来的吧。”

没必要再跟他竞价了，那书生看起来并不富裕，此番来开阳星，恐怕花光了全部积蓄，不然不会加一百星币都手抖。

书生还陷在竞拍成功的喜悦中难以自拔，激动得手舞足蹈，自言自语道：“太好了，太好了！我的小咪有救了！”

紧张激烈的拍卖还在进行，时间似乎也因此流逝得飞快，终于，一个足有半人高的大铁笼子被抬上拍卖台。

陆霖神色微凛。

这次拍卖的重头戏终于到了。

铁笼上厚重的盖布被揭下，拍卖师的声音响彻会场：“现在揭晓我们万众期待的——A级拍品！！”

全场沸腾。

甚至有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鼓掌喝彩。

季琅一双狼耳背向脑后。

或许是过于吵闹的环境快要损伤他灵敏的听力，又或许是他自己不愿再听下去了。

当年他所经历的拍卖，竟比现在还差得远。

他们那54个孩子中有Omega，但品级不高，值一些钱，却值不了太多。

Alpha更加不值钱，买了也只能拿去当苦力，当奴隶。

他们甚至不配用稍微宽敞一点的笼子装，铁笼里人挨人，人挤人，血液和污渍粘结在一起，令人作呕。

最劣等的拍品只配被打包出售，每个人的均价不过三千，大抵还是沾了那Omega的光。

季琅掐灭了光脑，没去看那全息影像，视线远远落在会场中央。

笼子里关着一个身材娇小的Omega，灰扑扑的发间支出两只兔耳，一只立着，一只垂着。

铁笼低矮，他不得不盘腿坐着，突然照进来的光亮让他瑟缩了一下，并没敢看外面一眼。

他浑身颤抖，继续做自己的事——啃咬手腕上拴着的铁链。

兔系坚硬的牙齿不断和铁链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咔嚓，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