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琅捉住他的手。
那指尖冰冷,和海水的温度相差无几。
刚刚,陆霖身上也是这样的温度。
那一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除了给他做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压,什么都不会做了。
现在他的理智才一点点回笼,同时回来的还有无尽的后怕,以至于让他浑身颤抖不已,呼吸也乱了,急得像在倒气。
他再次抱住陆霖。
刚刚,他差一点就失去他了。
差一点……就差一点……
他闭上眼睛,用力将他揉进怀中,感受着他渐渐回暖的体温,聆听着他尚且虚弱的呼吸声,试图以此驱散心头萦绕不去的恐惧。
他亲吻着对方潮湿的银发,机械地用脸颊摩擦他的鬓角,啃咬他茸毛尽湿的鹿耳,似乎想用这样的方法让他多沾染上一丝活气。
陆霖想要开口,最终却只发出一声轻叹。
他听到了季琅擂鼓般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在他心口。
他从那心跳中听出了恐惧,他感觉到季琅的身体正在颤抖。
小护卫官好像真的吓坏了。
他明明什么都不怕,不论是蛇,又或是随时可能面对的生命威胁。
却唯独有一件事能把他吓成这样。
陆霖没由来的有些愧疚,他轻轻拍了拍季琅的背,用因呛水而嘶哑的嗓子低声哄他:“好了,没事了。”
季琅慢慢停止了颤抖,他眼睛还是红,委屈得像是差点被主人遗弃的狼狗。
四目相对,谁都没再开口。
季琅惊魂甫定,心有余悸的感觉让他头晕目眩。
而陆霖也没什么力气,干脆躺在沙滩上休息,沙子被阳光晒得很热,让他感觉十分温暖。
过了许久,终于是第三道声音打破了海滩上的寂静:“你俩……还好吧?”
祝子恒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了他们,正站在不远处。
季琅迅速蹭了下眼角,伸手去扶陆霖:“教授,还能起来吗?”
“嗯。”
休息了一会儿,陆霖感觉好很多了,他刚一起身,就感觉沙滩上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
低头一看,竟是十几颗白色的小珍珠。
哪来的珍珠?
“教授,你掉小珍珠了!”季琅火速把那些珍珠捡起来,“鲛人泣珠的传说原来是真的啊,眼泪真的会变成珍珠。”
陆霖:“……”
什么东西?
这些珍珠,是他的眼泪?
他什么时候哭过?
这辈子没掉过一滴眼泪的陆教授瞬间耳根红了,匆忙想销毁证据:“还给我……”
“不给,”季琅把珍珠拿到水边,洗净上面沾到的细沙,然后一股脑收进自己的储物手环,“都是我的。”
陆霖:“……”
真是够了!
刚才还半死不活的陆教授瞬间被气到彻底活过来了,他鹿耳红得要滴血,白皙的面容却比平常更冷。
他也来到水边清洗身上的沙子,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忽然,水中的阴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是刚刚载他们的魔鬼鱼,它体型太大,不敢太靠近岸边,只远远地冲他们叫了一声。
陆霖:“它说什么?”
“它说它和章鱼会在水下等我们。”祝子恒翻译道。
季琅皱了皱眉,对魔鬼鱼道:“你们回去吧,教授不会再跟你们走了,你也看到了,我们只是通过药物暂时改变了兽化特征,根本不是你们要找的人鱼殿下。”
“季琅。”
“我绝对不允许您再下海了,”季琅站起身,“我们现在打道回府。”
“季琅!”陆霖也有点急了,“我们不是说好的,一定要找到海神的赐福?”
“刚刚您差点没命了!我不能看着您以身犯险!”
祝子恒试图拉架:“不是……”
发生什么事了?这俩人怎么就吵起来了?
陆霖眉心紧拧:“你难道不是我的护卫官?你不听我的话?”
季琅浑身一顿。
他像是一把突然哑了火的枪,垂下眼帘:“您说的对。”
“我是您的护卫官,是我没有保护好您,一切责任在我,我没资格指责您。”
“您骂我吧,是我的失职,您想怎么处置我都行,打我一顿,解雇我……我都接受。”
“季琅!”陆霖嗓音微微颤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抱歉。”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拉住对方的手臂:“是我配的药出了问题……也不对,应该说,是我自己出了问题。”
季琅抬起头来。
“你还记得上次,我注射的抑制剂很快就失效的事吗?”
还有提前失效的分化延迟剂。
“宋今说,是我的信息素让您提前进入了发情期。”
“当时我也那么认为,但现在想来,应该不全是这个原因,可能是药物本身对我的效果就比对别人差。”
“什么意思?”
“我从八岁起就在实验室了,我接触过的药物、化学试剂比任何人都多,也没少拿自己试药……或许是因为这些,导致我的身体有极强的耐药性,任何药物在我身上都会大打折扣。”
季琅面露震惊:“您……”
“是我没考虑到这点,才导致药剂提前失效而溺水,这不能怪你。”
“您……您怎么不早说啊?”季琅急得在他身边乱转,快要心疼死了,“那这些年,您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吗?”
“倒是没什么事,唯一的影响大概是……”他指了指自己的发色,“这个。”
季琅:“……”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把陆霖拉到石头上坐下:“先把水擦干,别着凉了。”
祝子恒在旁边完全看不明白了。
这俩人突然就吵了起来,突然就开始往自己身上揽锅,突然又和好了。
现在的感情好像比没吵架之前还好。
这到底是在干啥?
“我现在知道该怎么解决了,这次绝对不会再出问题,”陆霖又说,“不过,今天肯定是不会再下水了,你们先把这个喝了吧,是刚才的药物解除剂。”
季琅在岸上待了一会儿,鱼尾晒干后就又变回了人类的双腿。
他把药分给祝子恒一份,喝下以后,狼耳和狼尾很快回到了身上。婻諷
可惜是湿的。
季琅拧了一把尾巴上的水,有些嫌弃。
不知道是不是泡过海水的原因,毛变得一缕一缕,摸上去黏黏的。
他实在有些无法忍受,便掏出了星舰钥匙:“教授,我们去星舰上洗个澡吧。”
陆霖浑身也湿透了,教授这么洁癖,想必比他更难受。
果然,陆霖应声:“嗯。”
季琅用精神力激活了F-3361号星舰。
他赤着上身,转身的瞬间,陆霖注意到了他腰侧的伤疤,以及伤疤下的黑色字符。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