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也没听懂，再问沈云间什么意思，他却不肯说，反而把手机伸到了沈也面前。
沈也挑眉看他，什么意思？
沈云间不说话，只是兀自把手机又往他眼前伸了伸。
沈也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了然，道：“你是想把这笔钱给我？”
沈云间终于道：“孙先生是手机转账给我的，我不知道怎么给你，干脆把这手机给你吧，反正你现在也能碰到阳间物了。”
沈也笑了声，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道：“我一个鬼，拿这阳间的货币有什么用？傻不傻？这钱本来就是为你挣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沈云间道：“可我想给你，就算是给我的，我的钱也都想给你。”
沈也又看了他一会儿，才笑声道：“以后有机会吧，反正现在没必要，我一个鬼拿这钱是真没用，小云间，听话。”
沈也的态度坚决，沈云间终于不再推辞，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同时眼底闪过一丝异常，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沈也不作他想，继续道：“不过小云间，现在你好歹也算个万元户了，就别这么委屈自己了，再煮挂面时可以加个蛋了，不用担心钱，有我在以后还会有，只会越来越多。”
沈云间却摇头，“我吃穿不讲究的，也不用很多钱，不用你那么辛苦，再有这种事能不接还是不接，以后还是我养你。”
沈也忍不住笑了，“小云间你是不是傻，有人白给钱还不乐意。”
沈云间仍是摇头，“我可以苦，但我不想你再陷入危险。”
沈也闻言愣了愣，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来，想安抚沈云间，便道：“不危险……”
“我觉得危险。”沈云间打断他。
沈也再次愣住了。
不等沈也做出什么回应，院门外突然传来动静，他和沈云间对视一眼，立即起身出门。
只见原来是他们隔壁邻居玲姨来了，穿着一件红花上衣，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边进门一边磕，瓜子皮随手丢了一地。
见是她，沈也二人都有些意外，沈云间上前道：“玲姨，您怎么来了？”
玲姨的声音不像云雪琴那样尖，甚至有些哑，云雪琴常说她是破锣嗓子。
玲姨吐掉嘴里的瓜子皮，叫道：“哎呀，小间真是你啊，我说这几天我老听见你们家有动静呢，还以为遭贼了，原来是你回来了啊。”
沈云间瞥了眼她吐得满是瓜子皮的院子，应了声。
“怎么突然想回来住了，镇上多好啊，就你一个人吗？你爸妈和你弟呢？”玲姨一边说着，一边磕着瓜子伸着脖子往屋里张望。
沈也抱胸飘在旁边看热闹。
“就我一个人，我爸妈和小潼没回来。”沈云间道。
玲姨答应着，却明显心不在焉，仍是伸着脖子往屋里看，甚至绕过了沈云间自行走进了屋里，张望寻找起来。
沈云间不明所以地跟上来，问道：“玲姨，说了家里就我一个人，你在找什么？”
玲姨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不禁有些失望，于是凑近沈云间，一脸八卦地低声问道：“小间，你跟玲姨说实话，你是不是谈对象了？”
“啊？”
沈也飘在旁边挑了挑眉。
玲姨道：“不然你干嘛不跟你爸妈在镇上住，非一个人跑回平安村来，肯定是跟小女朋友约会独处呢吧，放心，玲姨都懂，你跟姨说句实话，我保证不告诉你爸妈。”
沈云间闻言顿时有些气恼，尤其看到沈也还飘在旁边，玲姨就这么信口胡说，更觉得羞愤。
“玲姨你别乱说！我没有对象，更没有女朋友！”
玲姨一副自以为体贴的模样，“跟姨见外了不是，说了我会保密，不会告诉你爸妈的，你就跟姨说说，小女朋友藏哪了？”
“玲姨！”沈云间忍不住凌厉了语气。
玲姨不禁被他吓得一愣。
沈云间深吸了口气，尽力压制着语气中的不悦，耐着性子道：“我才十四岁，没有女朋友，也不会有女朋友，只是镇上晚上总有汽车的声音，吵得我睡不着，所以我才回平安村住，就是这么简单。”
玲姨虽还是不信，但刚才不知怎的，竟被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吓到了，她撇了撇嘴，白了沈云间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不尽兴地走了。
沈云间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是人既然已经走了，便没有再多想，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谁想居然还有后续。
晚饭之后，沈云间提着垃圾袋想去胡同外丢垃圾，看到村里的街坊邻居正聚在胡同口。
男的在抽烟打牌，女的在嗑瓜子闲聊。
“我看老沈家这几天都亮着灯，听说老沈和他媳妇都没回来住，只有小间一个人回来了？”其中一人道。
“是啊，你说他一个小孩，自己一个人住什么？是不是干什么坏事呢？”另一人道。
“谁知道呢，说不定谈对象了，跟女朋友二人世界呢呗。”说这话的是玲姨。
“哎哟哟，现在的小孩真了不得，小间才十四五吧，就谈对象啦，还把女朋友拉回家里住？”
“谁说不是呢，现在的小孩都开放得很，可不像咱们小时候啦，话说，十四五岁也发育了，万一怀孕了咋整？”
“就是说嘛，我听说邻村就有一个小姑娘，十五岁就怀孕啦，自己瞒着家里偷偷去打胎，对方小男孩都没跟着去。小间以后万一也这么没渣，啧啧……”
沈云间本来不想露面，如果不是想丢垃圾必须得从那些“八婆”身边经过，如果不是她们越说越离谱，如果不是沈也也在身边……
沈云间快步冲出来，冷冷地看着她们，道：“几位婶婶阿姨要是闲得无聊，现在就可以跟我回家，看有没有女孩子的东西，看我有没有女朋友。”
几个妇人在闲聊八卦，没想到被当事人听个正着，不禁尴尬地笑了起来。
“那个，小间，你别生气啊，阿姨们说着玩的……”
“都说到我让女孩子怀孕打胎了，还想怎么说着玩？要不要说到我孙子出生？”沈云间冷声打断她。
那妇人一滞，尴尬得很，有些恼羞道：“小间你嚷什么，好好说话不会啊？我们再怎么说也是大人……”
沈云间再次打断她，“大人就可以胡说八道了？你们长大增加的除了年纪皱纹还有脸皮是吗？你也是有儿子的人，明年也十四岁了吧，我是不是也可以出去造谣说他跟人早恋同居怀孕打胎？”
妇人又是一滞，气得说不出话，其他人也是觉得十分尴尬，磕着瓜子假装交谈，不敢迎上沈云间的视线。
沈云间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冷道：“管好你们自己，八婆。”
说完，沈云间把垃圾丢到垃圾点，转身回了家。
直到看到沈云间进了家门，胡同口的那些人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不知怎的，沈云间明明不过一个小孩子，刚才却好像被他压得透不过气来，大气都不敢出。
大概是做贼心虚吧。
相比沈云间的怒火中烧，沈也倒是没什么反应，甚至还能笑得出来。
看着沈也的笑容，沈云间突然想到一句话——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哦对了，沈也不是人，那就说得通了。
沈也笑够了，这才对沈云间道：“我不是因为她们说的内容取笑你，只是见你为这种事生气，觉得有趣。”
“不应该生气吗？”沈云间扁着嘴道：“换做是沈叔叔你，难道不会生气吗？”
“会啊，当然会，”沈也道：“我当年……其实也经历过类似的事，当初我和你的反应也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当然后来他也让对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此后再有人敢背地里议论他的是非，他就直接让对方消失，再后来，就没人敢议论他了。
所以看到这么久违鲜活的沈云间，沈也才觉得有趣。
沈云间越想越生气，“我就不明白了，根本没有的事，她们怎么可以这么胡说八道？”
“因为粗俗和无知，”沈也道：“她们那些人，一辈子没想过走出过大山，信息闭塞，终生围着老公和孩子转，每天只知道洗衣做饭，晚饭后围在胡同口聊天算是她们仅有的乐趣，是她们平淡生活的唯一调味品。可是她们的生活太平淡乏味，每天聊来聊去都是那些破事，她们也会无聊，期待新的话题，所以农村里谁家打架了谁家有什么大事小事，很快就能从街头传到巷尾，更有甚者，就像刚才那个人，没有新话题就自己编。”
“所谓八婆、长舌妇之类的词，就是这么来的，并且不一定是女的，男女都有。”
沈也想了想，又道：“小云间，我忘了以前曾经在哪看过这样一段话——说人一定要离开小地方，如果这个小地方是个温暖温馨有爱的地方，那这自然是你永远依靠的港湾，如果不幸你所在的小地方不温暖没有爱，那一定要离开。”
“当然，不是让你放弃家乡，背德忘祖。”
“这个小地方指的不是某个地方，而是某个圈子，指的是那个粗俗、恶臭、希望你进步吸你的血、又怕你进步超过他们的圈子。”
“这个圈子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嫌你穷，怕你富，恨你有，怕你无，没资源，相护咬，没素质，信息闭塞，目无法纪。希望你过得好，却不希望你过得比我好。狗咬人咬的是生人，人咬人咬的是熟人。”
大概就是这么说的，具体的沈也记不清了。
沈云间好半晌没说话，过了会儿，突然道：“可是前几天，听说有个城里的有钱人在邻村买了房子，打算搬去邻村住，这里那么不好，他那么有钱，为什么不在城里买房，反而要搬来这里？”
沈也笑了，“小云间，农村的生活热闹、丰富、自由，但是落后、粗鄙，还有像刚才那些八婆那样的人随处可见，几乎没有隐私，有点风吹草动整个全村都知道了。城市的生活繁华、进步、文明，但是也冷漠，住在一个楼里，可能连楼上楼下甚至对门邻居姓什么都不知道，独居者甚至可能猝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这样你当然不会担心你的隐私会像在农村一样被八卦得人尽皆知，因为根本没人关心。”
“小云间，如果是你，你想要哪种生活？”
沈云间想了想，道：“后者。”
沈也又笑了，“是啊，你尝到了农村的粗鄙，宁愿选择城市的冷漠，很多成年人挤破头，宁愿贷款在城市买房也不愿意回农村，多半也是你这个心理。可是也有很多城市长大的人，见惯了邻里之间的冷漠，想来体会一下农村鲜活的风土人情。”
“说到底，人们都在追求自己未曾拥有过的东西罢了。”
沈云间默了，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沈也又道：“不过你别被那些有钱人骗了，他们既然是有钱人，名下房产最起码有两户以上，来农村不过是体验生活，有几个真的一直在农村住到死？体验一把就又回归原本的生活了，有钱人嘛，有试错的条件，穷人可不行，穷人试不起。”
沈云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道：“你想要哪种生活？”
沈也顿了顿，看向他，“问这个做什么？我是鬼又不是人，这些对我没什么影响。”
沈云间却道：“也是后者，对吗？”
沈也看着他不说话。
“我知道，一定是后者，”沈云间定定地看着他，“沈叔叔，我会带你实现愿望的。”
沈也看了他一会儿，揉了揉他的小绿毛，笑道：“行，我等着看。”
不知道是不是全天下的体育老师和计算机老师都身体不太好，总是三天两头生病，然后由其他文化课老师替课，也不知道身体这么差的老师是怎么教体育的。
那天下午，他们娇娇弱弱的体育老师终于病好一回，好不容易上节体育课，结果居然是让他们跳操跑步和跳绳，连打篮球都不让玩，李子奇终于忍无可忍，打算拉着沈云间逃课去网吧。
沈云间最近老老实实上学，不迟到不早退，虽然课上还是没怎么听只顾玩手机了，但是多日不去网吧，确实有点手痒。
沈也想了想，沈云间最近还算乖，自己也不是什么只顾逼孩子死读书的迂腐家长，于是便同意了。网吧气味难闻，沈也嫌弃，便没有跟，让沈云间自己去，沈也则找个暖和的地方睡觉去了。
沈也这一睡直接睡到了下午最后
第二节 课，沈也打着呵欠飘回教室，本想跟小云间道个歉，结果却发现沈云间居然不在教室！不止沈云间，李子奇也不在。
这家伙，不会一直在网吧还没回来吧？！
沈也立即飘去了网吧，谁想却并没有找到沈云间，沈也把镇上的所有网吧都飘了个遍，都没有找到沈云间的影子。
他闭上眼试图感应一下沈云间的位置，果然还是不行，在沈云间不受伤不流血的情况下，他距离沈云间超过一公里就什么都感应不到了，不过肯定还在两公里范围内，因为一旦超过两公里，他就会被沈云间吸过去。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沈云间一定没危险，沈也也算放心，没办法只能先回学校，反正沈云间总会回来自己，谁想他刚飘回初二一班，透过窗户就看到沈云间已经回来了。
此时已经下课，沈云间正坐在座位上和李子奇聊着天。
沈也差点一头撞在玻璃上，他总算知道沈云间干嘛去了，原来是去染头发了，怪不得。
但是！自己是特么说让他别染蓝的，但也没让他染个粉紫色啊！这是特么头上顶了朵牡丹花吗？！
果然，沈云间的新发色立即成了课间同学们聊天的新话题。
沈也努力掐着自己的人中不让自己晕过去。
沈也正打算飘进去好好教训一下小孩，只听上课铃声响了，他只能作罢。
沈云间听到铃声坐正身子，余光瞥到沈也飘在窗外，开心地悄悄朝他挥了挥手。
沈也咬牙，你还敢挥手，臭小子你等着！
这节课已经是最后一节课，待放学铃声一响，沈也本想飘进教室揪一揪沈云间的耳朵，却见沈云间和李子奇神神秘秘的在商量什么，朝三班走了过去。
期间沈云间还悄悄对沈也招了招手，一脸神秘地告诉他要给他个惊喜。
沈也心想什么惊喜？难道你染成粉紫色的不止头发？！
沈也看到沈云间和李子奇去三班找一个刺猬头的男生，沈也认得，这也是沈云间他们这些人的狐朋狗友之一，叫贺钧，听说之前被三班的一个红毛收过保护费，还是沈云间他们帮忙要回来的。
三个狐朋狗党又商量什么坏事呢？
三个人勾肩搭背的，相约一起去了贺钧家，贺钧父母不在家在外地打工，家里只有贺钧和他爷爷，老人家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此刻正在里屋听收音机，并不知道孙子已经回来了。
贺钧带着人回来后，并没有先去里屋和爷爷打招呼，反而把人领进了自己房间，一脸神秘地从床底下抽出个箱子来。
沈也只当是什么呢，谁想箱子一打开，居然是烧烤架，这是打算去野餐？那至于这么神秘吗？
贺钧道：“咱们镇上没有卖烧烤架的，这是我拖我表哥从县里给我带回来的，厉害吧！”
李子奇点头，“成了，那我和云间去买食材，咱们今晚就开始！”
沈也一脸莫名，开始什么？吃个烧烤至于吗？
沈也跟在沈云间和李子奇后面，只见他们果然进了菜市场，别的菜买的不多，主要买了羊肉，但是……
你们就三个小屁孩吃得了五十斤羊肉？！
沈也一个没拦住，沈云间就已经付了款，这小孩现在是有钱了是吧？！
沈云间和李子奇提着食材，骑着车又回到了贺钧家，贺钧已经准备好了菜刀、案板和竹签，三个人在房间里忙活起来，切食材穿串。
沈也虽不理解，但想着可能是青少年正长身体吃得多吧，也可能是想着吃不完放冰箱留着下次吃。
但是特么的韭菜也能放到下次？这十斤韭菜沈也实在不理解！
三个人沈云间负责切，贺钧和李子奇负责穿。
李子奇道：“我和云间都看好地儿了，就在咱们学校斜对面的那片空地上，到时候肯定很多人来，咱们就等着发财吧！”
贺钧兴奋地直点头。
沈也：……
所以，这三个熊孩子烧烤不是为了自己吃，而是为了去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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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庙小妖风大那段，源自网络，重要的是理解意思。
小云间头发颜色如果想象不到，可以去我微博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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