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什么快递？”
“就县里的那个快递点呗，所有快递都送到那，说是咱们永和镇太偏送不到，只能送到县里，这帮孙子，就会欺负我们小镇上的人。”电话那头云雪琴尖着嗓子骂道。
沈云间皱了皱眉，其实并不是快递欺负小镇人，只是永和镇没有快递点，所以无法送达，某些快递确实只能送到县里，并不是第一天这样，而是一直如此，云雪琴也是知道这点的，不过是把收不到快递的情绪埋怨在快递身上而已。
沈云间道：“所以你是要我去帮你取快递，然后放在回永和镇的长途汽车上，帮忙捎回去？”
“对。”云雪琴道。
沈云间还来不及说话，只听电话那头沈则成喊道：“你折腾什么，下礼拜小间就放假回来了，让他给你拿回来呗。”
云雪琴对沈则成道：“你知道什么，小间回来还得好几天，那东西我急着用呢。”
想到自己国庆节的打算，沈云间道：“行，我去拿，明天就让长途车捎回去。”
“不能明天，今天这不才中午吗？你今天给我捎回来怎么了？你要逃课上哪浪去啊你！”云雪琴道。
沈云间瞥眉，“可我下午马上就要上课了，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五点半下课，可回永和镇的长途末班车六点就没有了，从一中到那个快递点骑车也要二十分钟，何况我还要排队取快递，再送去汽车站，半小时根本来不及。”
云雪琴道：“那你就不能逃一节课吗？知道我这快递重要，你少上一节课会死啊你。”
沈云间一默，刚才指责自己逃课出去浪的母亲，现在又劝着自己逃课。
想到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而且还是讲上节课随堂测验过的试卷，沈云间又皱了皱眉，还是道：“好，我知道了，我今天会给你发走的。”
云雪琴这才满意。
“还有，我国庆不回家。”沈云间道：“学校要补课。”
云雪琴一听急了，“补课？又补什么课？我说你们学校是国办的吗？怎么一天天变着法子要钱？我看你这高中也别上了……”
“不要钱，”沈云间打断道：“我们老师得到了临城中学几套很不错的试卷，想给我们做一做讲一讲，无偿补课，自愿参加，不要钱。”
云雪琴的语气这才稍稍缓和，“本来还指望你放假回来给家里帮几天忙，看来是指不上你，你这高中上的真是没半点用。既然不要钱，那行吧，补就补吧。”
“那下个月的生活费……”
沈云间话没说完就被云雪琴打断：“钱钱钱你就知道钱，不要钱你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每次打电话就知道要钱！”说完便挂了电话。
沈云间看着手机，心想，这电话好像是你打过来的……
沈云间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刚一转身，就看到沈也沉着脸飘在自己身后，面色不善，神情晦暗不明。
为了打电话，沈云间来到了洗手间，午自习没有人，只有他们两个。
沈云间想，这世间大概没有人谁比他俩更配将心比心四个字，所以他知道沈也现在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只是他正想上前安慰沈也，沈也却先向前飘了几步远，然后伸手将沈云间拥进怀里。
“小云间乖，钱的问题不用担心，等国庆放假沈叔叔带你干一票大的，让你秒变小富翁。不难过不难过，乖了乖了，没必要为这些不值得的人不开心，有沈叔叔在，什么都不用担心，沈叔叔一直在。”
沈云间靠在他怀里，眨了下眼睛，然后伸出手回抱住沈也，梗声道：“嗯，只要有沈叔叔在，我就不难过了。”
说着他在沈也怀间蹭了蹭，像是要蹭掉眼角的泪。
沈也没说话，只是将他拥得更紧。
下午倒数
第二节 课下课铃声一响，沈云间拿起书包便准备逃课出校。
他想过跟班主任请假，但是他没有正当理由，就算说生病班主任也只会让他去医务室，不会同意让他出校。如果实话实说去取快递，班主任也会和他说的一样，让他明天再把快递给长途车捎回去，不会同意他翘一节课，尤其还是数学。所以未免麻烦，沈云间选择了直接逃课，反正班里逃课的也不少。
朱子豪听说沈云间要逃课，说什么都要跟他一起，沈也倒是无所谓，反正看朱子豪也不是个勤奋爱学的好学生，谁想沈云间拉着他单独上了个厕所之后，回来朱子豪就蔫了，说什么也不去了。
而沈云间只是乖巧朝沈也一笑，十分无辜的样子。
沈云间拉着沈也来到学校侧墙，上课铃已经打了，学校没什么人，沈云间可以大胆地跟沈也说着话。
他给沈也指着墙边的一个树桩道：“沈叔叔你还记不记得，这里原来有一棵大树的，之前我和你提过，总是有学生借着树翻墙出去逃课，所以学校就把树砍了。”
沈也随便应了声，其实心里压根不记得，或者不能说不记得，而是直接不知道，因为他高中时候从来没逃过课。
“沈叔叔你先去外面等我吧，我很快。”
沈也听到沈云间这么说，这才回过神来，忙抬头去看，只见沈云间已经三两下爬上了墙头。
沈也一慌，虽然这墙头才两米多高，对于自己而言跟台阶差不多，可他还是下意识急着穿墙而过，朝沈云间伸着手。
沈云间原本想跳下墙头即可，却见沈也飘在墙下皱着眉担忧地看着自己，手朝自己伸着，在墙下接着自己的模样。
沈云间的心立时便柔软了下来。
他朝沈也笑了笑，然后一跃而下，放任自己掉到了沈也怀中。
沈也将沈云间接了个满怀，然后稳稳放下轻轻落地，即使有路人看到也看不出破绽。
沈云间朝他一笑。
沈也本想说他几句，这么高的墙头说爬就爬，后来一想，反正无论多高的墙头都有自己护着，想爬就爬吧，所以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嗔的白他一眼，率先走了。
沈云间又笑了笑，忙冲上去拉住他的手。
沈云间是住宿生，所以在学校没有自行车，不过他跟同学借了一辆，特地让同学停在了校外，他拿到车以后，骑着便朝着快递点的方向而去。
沈也照例飘在他旁边，一如三年前。
“不是我说，小云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特别高兴呢？”沈也道：“逃课这么高兴？”
“不是，”沈云间忙道：“我只是开心，又和沈叔叔多体验了一样，我一直想和沈叔叔一起体验这世上所有的事。”
沈也看他，“逃课这种事，初中不就体验过了？”
沈云间摇头，“可年龄段不一样，地点也不一样。我想沈叔叔一直在一起，体验所有能体验的事，经过每一岁的年龄，走过每一寸地方，只要有你、有我，我们一直在一起。”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也脸色变了变，像是怕被沈云间发现一样，他别开了脸去，又怕沈云间看出异常，复又转过脸来，抱着胸道：“别的不说，光说经过每一岁年龄这一点，我死在了二十九岁，我的年龄就定格了，一直都在二十九岁，时间对我没有意义，我也失去了年龄。”
“可我在变，”沈云间道：“三年前我是拥有沈叔叔的十四岁的沈云间，三年后我是拥有沈叔叔的十七岁的沈云间，未来，我是拥有着沈叔叔、每一天都不同的沈云间，也拥有着每天都不一样的沈叔叔。”
沈也看着他，眸光深邃。
过了会儿，沈也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撇撇嘴状似嫌弃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知道你是学文的，说话也用不着这么绕吧。”
沈云间只是笑了笑。
顿了顿，沈也还是道：“那……你还有什么想体验的？”
沈云间立时猜中他的心思，道：“沈叔叔不用为了迁就我做什么的，能够像现在这样和沈叔叔一起同吃同住、上学放学、逃课压马路，我已经很知足了，沈叔叔不用刻意做什么，顺其自然就好。”
知足……
沈云间能够轻易猜中沈也的心思，但同样，沈也也能够猜中他的。
他想跟自己同吃同住、上学放学、逃课压马路等等一切……且光明正大。
就像开学那天，他想把自己拉给所有人看，虽然看得人多了，还有一点醋。
但，还是想把自己拉在阳光下。
沈也收回凝视他的视线，眨了下眼睛，没有再飘在沈云间身边，而是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
感受到后座传来的重量，沈云间一愣，回头看去。
“注意安全，骑你的车。”沈也对他道。
沈云间忙把头转了回去。
沈也道：“带你多体验一样，载着我吧。”
其实三年前沈也无聊时也在他后座上飘过，不过都是以鬼魂的形式浮着的，没有重量。现在虽然还是鬼，但重量却是实打实的。
真实而存在。
沈云间没有再回头，但脚下蹬得更加欢快，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绚烂。
“好！我会一辈子载着沈叔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