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沈云间早就看到了，毕竟沈也也没有刻意躲避，只是未曾这样直面的正视。
面具掉在了童装店，并没有捡，反正也坏了，凡人也看不到，无需担心。
沈也这张脸和他记忆中的一样，五年来没有半分衰老，毕竟对于鬼而言时间是静止的，脸上依旧带着疤，却不似当年那么多遍布全脸，最长最严重的几道已经消失了，露出他俊美好看的容颜来。
那张，和自己有七成相似的脸。
沈云间的视线最先去寻找沈也受伤的左手，只是沈也把手背在身后，他看不到，只能想要上前查看，谁想沈也却向后退了些，和他拉开距离。
沈云间只能停下脚步，道：“你的手……”
“没事，”沈也道：“小伤而已，凡间的东西伤不到我。”
沈云间拧眉，“我想看。”
“真的没事。”沈也还是这样道，手仍旧背在身后。
沈云间无奈只能放弃，他定定地看着沈也，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道：“你不想和我解释什么吗？”
沈也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痞然一笑，抱起胸道：“小云间，有件事确实瞒了你很久了，其实，我才是你爸爸。”
沈云间：……
“真的，”沈也说得煞有其事，“你难道没有发现我和你长得很像吗？比沈则成和你长得还像，那是因为我才是你亲爸爸，其实你是捡来的，所以沈则成才对你那么不好……”
沈云间静静地看着他胡扯。
沈也讪讪地又摸了把自己的脸，又道：“好吧，逗你的，我不是你爸爸，其实我是你叔叔，亲叔叔，沈则成的……兄弟，所以和你长得这么像。”
沈云间没什么表情道：“你曾经说过，鬼的时间是静止的，死的时候什么样变成鬼之后就会是什么样，你曾经和我说过你二十九岁，认识你的时候我九岁，那么说在你二十一岁的时候我就出生了，到你二十九岁去世前整整八年的时间，如果你是我的亲叔叔，我不可能没有见过你，爷爷奶奶姑姑和我父母等等所有人，也不可能一次都没有提到过你。”
沈也摸了摸鼻子，“哦，那个，我跟家人关系不好，相信你也看出来了吧，所以我很早就离家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回来过，直到死后才回来的。”
沈云间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沈也点头，“所以我对你家的事情都这么了解。”
沈云间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
沈也道：“时间不早了，幸亏明天是周日不用上课，你好好休息养伤，今晚我就不跟你睡……”
沈云间抬手欲脱掉上衣，不慎又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了口凉气，腰都有些微弯了下来。沈也脸色一变，话都没说完，忙着冲来扶住沈云间。
谁想沈云间突然伸手一把扯开沈也的衣领，动作之快让沈也都没反应过来。
只见红色衬衫下是雪白的皮肤，不见半点活人的血色，只有死人的雪白，而这雪白的皮肤上也布满了和他脸上相似的裂纹疤痕，只是五年后的他已经不像五年前龟裂般那样严重可怕，但裂痕依旧存在。
而在他的左肩头有一个约三厘米长的疤痕，颜色略浅，看得出年代久远，但是也看得出伤口很深，所以疤痕依旧明显可怖。
那位置，和沈云间今天受伤的左肩位置，一模一样。
只是比沈云间深得多。
沈也变了脸色，一把推开沈云间，但也控制了力道，没有将他推倒。
沈云间红了眼睛看着他，“沈叔叔，你究竟是谁？”
沈也沉着脸色，近乎森冷地看着沈云间，他闭上眼睛，许久，终于睁开，看着沈云间冷冷道：“你猜的没错，我，就是你。”
沈云间一怔。
沈也仍旧面无表情道：“我是二十九岁的你，死因是反噬，也算是自杀吧，本来应该魂飞魄散的，但可能是因为活着的时候灵力太高，有太强的自愈能力，所以即便魂飞魄散，灵魂的自愈能力还是自动修复拼接在了一起。”
“至于为什么我会穿越回来，是因为我死前在做一件事，一件足以毁天灭地的事，而有人在阻止我做这件事，虽然打不过我，但他们人多力量大，那么多人聚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和我的力量冲撞在一起，应该是打开了什么时空隧道之类的。”
“他们无法阻止我，我毁天灭地之后自己也魂飞魄散，但在最后关头那些人想办法让我进入了时空隧道，让我回到了二十年前，估计是想改变过去吧。”
“你是不是想问既然回到了二十年前，为什么我会和你分裂成了两个个体，没有合二为一？”沈也继续道：“这还是因为我超强的自愈和自我保护能力，我讨厌这里的一切，讨厌做沈云间，讨厌进入这具身体，我的灵魂能够感知到我的抗拒，所以三魂七魄自动分裂，分裂成了我和你。”
“三魂七魄你应该知道吧？你身上有两魂六魄，还有一魂一魄在我身上。”
沈云间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脸色有些苍白，他嘴唇动了动，有些困难道：“所、所以你之前要吃我……”
沈也道：“是因为我当时鬼体太弱了，想吃了你剩下的两魂六魄快点三魂归位，但是由于鬼体太弱吃不了。”
沈云间嘴唇又动了动，“所、所以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是为了……”
“开始是为了吃你。”沈也没什么感情道。
“那现在呢？”沈云间看着他。
“现在……”沈也也迎上他的视线，“是因为我懂你，我懂你的悲伤和难过，懂你的恐惧和害怕，懂你的倔强和不甘，别人不信你我信你，别人不疼你我疼你。”
“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沈云间抹了把眼泪，红着眼眶看着他，“那你会离开我吗？”
沈也心想我倒是想，可惜离你都不能超过两公里。
沈也嗤笑道：“不会，哪有自己离开自己的。”
就算将来真的三魂合并归位，那也算是在一起的，算不得离开吧。
沈云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模样，他又抹了把眼泪，喃声道：“怪不得……那就好，那就好……”
沈也把真相说个明白，已经做好了沈云间再次哭闹说自己又骗了他的事，谁想他却是如此反应。
震惊是有，抵触却无，欣然接受。
沈也无言看了他一会儿，道：“现在把一切说开了倒也方便，你好好休息，不许再为了让我回头故意弄疼自己，我说过，我就是你，你的小心思我一眼就看穿了。”说着他又要走。
沈云间这次不扯伤口了，直接喊道：“沈叔叔。”
虽然知道他就是自己，可沈云间还是这样唤他。
沈也一顿，到底还是回头。
“沈叔叔你别走，我想和你在一起。”
可能是知道了眼前人就是自己，所以沈云间好像更加放得开了，心里的想法直接便说了出来。
沈也其实现在心里很乱，他想一个鬼静一静，其实他现在并不想看见沈云间，可面对沈云间的要求，他还是拒绝不出口。
“我去洗手间给你接盆热水，擦擦你身上的血，你乖乖在这等着，别乱动。”沈也说完，飘去了洗手间。
李子奇回主卧后玩了局游戏，玩完后打算撒泡尿再睡，谁想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就看到一个水盆自行从洗手间飘了出来，朝次卧的方向飘去，盆里还冒着热气。
李子奇：……现在他是真的相信，沈云间身边是真的有鬼了！
裤子一阵发凉，李子奇低头去看，看到了地面上的那一摊水渍，以及自己裤子上的痕迹……
于是接下来的十分钟，李子奇含泪在洗手间洗裤子。
次卧。
沈也端着水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条还没拆封的新毛巾。而沈云间一如保持着他出门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十分听话。
沈也先把毛巾拆封丢进了热水盆里，然后走到沈云间身边，帮他脱去上衣。沈云间的伤口虽已包扎，但身上还有不少血迹干涸在身上，看起来十分凄惨。
看着他满身的血渍，沈也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沈云间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一笑，“沈叔叔心疼我了。”
沈也一顿，随即白他一眼，“谁心疼你，我是心疼我自己。”
沈也刚才被沈云间扯开的衣领已经被系好，沈云间看不到那道疤，却还是道：“可是比起我，沈叔叔当年应该更疼吧？”
毕竟，当年没有“沈也”给他挡剪刀。
沈也没有说话，将脱下的血衣丢到一旁，走到水盆旁准备投洗毛巾。
沈云间却跟过来拦住他，“沈叔叔我来吧，你手也受了伤。”
“这个么，已经没事了。”沈也给他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掌心。
伤痕仍在，但是已经不流血了，只能隐隐看到内里浅色的血肉。
沈也道：“你忘了，我告诉过你，我自愈能力很强。”
沈云间却还是固执地按住他的手，道：“可你又不是不会疼。”
沈也看了他一会儿，没再和他争，但也不肯把毛巾完全交给他，因他俩伤的都是左手，便都用右手合力将毛巾投洗拧干。
拧干之后，沈也将毛巾叠好，拉着沈云间坐在床上，给他擦拭身上的血渍。
毛巾温烫，遮住了沈也的指尖冰凉，却遮不住他的动作轻柔。
一下一下，谨慎地避开沈云间的伤口，生怕弄痛他半分。
沈云间听见自己心跳快得厉害。